“皇爺,飯菜剛剛做好,外麵太陽大,您快上座。”


    呂氏見此,趕忙輕聲提醒,並且示意朱允蚊即刻將老爺子帶到主位上坐下來。


    朱允蚊連忙攙扶。


    而朱元璋此時,也從茫然和震驚中回過神來。


    他跟著朱允蚊隨即來到主位。


    剛一坐下。


    呂氏頓時上前。


    恭敬道:“允蚊之前就說了,皇爺這兩天就要來東宮一趟,兒媳就想著,做一些皇爺平日裏喜歡吃的。”


    “因而桌子上都是一些素菜,劉禦醫說,清淡一些,對身體好。”


    “這條清蒸魚,記得皇爺也喜歡,所以我就簡單的蒸了一下,沒放太多的作料,吃魚也能緩解一些疲憊感。”


    “還有這參湯,這……這是太子爺身前最喜歡喝的。”


    呂氏指著桌子上的菜,—一介紹著。


    指向最中間的湯菜時,突然就一個哽咽。


    朱元璋聽得心神黯然,掃視了一下桌麵。


    忽然。


    他目光一定,然後掃視了一下四周,再望著自己旁邊的方向,那裏多出了一個碗。


    看到這個熟悉的位置。


    他瞬間悲從心來。


    “這是……”


    “這是太子爺生前的位置!”呂氏輕聲哽咽道:“太子爺雖然已經離開快一年了。”


    “但這一年來,我怎麽都感覺太子爺好像就在我身邊似的。”


    “允蚊也說,吃飯的時候,必須要給太子爺生前的位置上,多放一個碗筷。我們吃什麽,太子也就吃什麽,這樣一來,就感覺……就感覺家裏還是以前那樣,都沒變過……"


    “允蚊這一年來,也不負太子爺臨走時的囑托,所以每天都早出晚歸,爭取不辜負皇爺的一片苦心。”


    “太子爺要是知道……要是知道……嗚嗚……”


    說到這裏。


    呂氏再也忍不住,低聲啜泣起來。


    朱元璋聽著聽著,也感覺眼睛裏像是進了沙子一樣。


    他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看著自家兒子熟悉的位置,他喃喃道:“有心了!允敗有心了,你也有心了!”


    “好!”


    “好!”


    “你快坐下吧,允敗也坐下吧,還有這兩個小家夥,允桶,你也坐下!”


    朱元璋揮手指著眾人落座。


    然後他當先抄起一筷子,放到身旁的碗裏。


    “吃吧!”


    呂氏做的不是什麽大魚大肉,都是家常些菜,朱元璋卻吃得津津有味。


    “聽允蚊說,這幾天有個不長眼的東西,竟然寫什麽鳴冤書……大不敬皇爺。”


    一邊吃著。


    呂氏也狀似隨意的拉家常。


    朱元璋吃完一塊魚肉,細細品位著魚肉的細嫩,然後將刺吐出。


    “看來外麵的事,宮裏的消息也很快,是有這麽個人,哼!膽大包天的狂妄之輩!”


    想起蘇懷。


    朱元璋心中的無名怒火,又升騰而起。


    呂氏連忙笑道:“哪裏是宮裏的消息快,那場突然而來的大雪,誰看到不驚訝?”


    “這宮裏宮外討論的都不在少數!”


    “一些消息,也自然而然的傳了進來。”


    “連帶著還有民間的消息。”


    這番話顯然引起朱元璋的興趣。


    “哦?民間都是怎麽說的?”


    呂氏不動聲色的一笑。


    “還能說什麽,兒媳也是從宮裏人的討論裏才知道的。”


    “大部分就分為兩派唄。”


    “一派,大部分都說,此人牽扯進了不該牽扯的大案之中,最後的結果


    肯定沒什麽好的。”


    “另一派,自然就是猜朝廷有青天,皇爺能主持公道。”


    呂氏說著。


    忽然就問出了自己的最想問出的真正問題。


    她先是狀若隨意的將一小塊豆腐,喂給最小的兒子。


    隨後才道:“說起來,他們說的一些內容,兒媳也很好奇……”


    朱元璋喝了一小碗參湯,“好奇什麽?”


    “當然是好奇,那人的身份,以及其超出常理的一些大膽行為唄。”


    “尋常的百戶,怎麽會牽扯進那個案子中。”


    “就算真牽扯進去了,一個平平無奇的百戶之子,又怎麽能寫出那……那種話!”


    說到最後三字。


    呂氏刻意加重語氣。


    而她的問題,看似無意之舉,卻顯然也點醒了老爺子。


    後者頓時停止吃飯。


    是啊!


    一個小小的百戶之子,怎麽會有這個膽子?


    就算有,人在死亡威脅麵前,突然抱著《大誥》,一路來到登聞鼓前,寫出血書《鳴冤書》。


    但是!


    說白了他還是一個普通人。


    哪來的那麽多的見識,不僅把藩王宗室的弊端說了出來,而且還能看透廢除宰相後的弊端?


    而且!


    他還能給出解決辦法。


    甚至還有最後的四民之策,以及科舉選仕!


    雖然自己中途停止他繼續說下去。


    但毫無疑問。


    再給對方時間,對方也一定能說出來更多!


    那麽!


    他一個小小的百戶之子,又憑什麽?


    不由得。


    朱元璋又想起了藍玉,想起了那個百戶,也是此獠的父親,蘇鎮安!


    還有那些密信。


    還有他的身份之秘!


    自己之前就對藍玉說過,如果藍玉真的要謀反!


    一定是作出了很多準備。


    他可選擇的方麵有很多。


    他的女婿,也是這大明朝十一皇子蜀王!


    還有坐在對麵,也是自己嫡次孫的“朱允桶”!


    其中。


    蜀王朱椿,能力足夠!


    但是身份不行!


    如果藍玉把寶,壓在他的身上,未來毋庸置疑,當朝百官以及諸藩皇子,定然不會坐視不理!


    所以……


    他最有可能選擇,其實還是宮裏的朱允題。


    作為嫡係,也作為太子朱標的親生骨血。


    朱允桶還有他們淮西勳貴,任何人都必須、也必定會認可的開平王府的一半血脈!


    而朱允桶,性情怯懦,也最好掌控!


    當然……


    還有最後一個可能!


    允桶畢竟在皇家長大,說是和他們和開平王府有一些關係,但他畢竟是朱家的皇孫。


    不可控性也很大!


    因此……


    還有最後一個可能!


    如果按照那些“密信”來算。


    正如自己曾經那個“不可思議、近乎瘋狂的想法”。


    藍玉,不!


    準確的說,在洪武十五年太孫病逝前後,藍玉還沒成長到如今的“涼國公"!


    而一眾淮西眾臣,不僅僅是勳貴。還有一些文臣,就開始委托很多心腹,在外麵找了很多個,和咱大孫極其相似,乃至一模一樣的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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