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泠在陽光花園小區住了兩個周末,期間也有不少小區居民來拜訪,或是因為悼念新新而來的,或是為了感謝她而來的。


    周日早晨,時泠關掉直播,收拾東西準備回校,忽然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她打開門,發現是一對陌生的父女。


    那個父親衣著樸素,長得憨厚老實,黑發中摻雜了些許白發,略帶滄桑之感。他身旁的女兒穿著件繪有水墨竹枝的白色羽絨服,手裏提一籃子雞蛋,眼神呆滯沒有聚焦,麵上沒有什麽表情。


    時泠覺得那父親有些眼熟,但忘記在哪見過了。


    李福貴看到時泠後,麵上露出憨厚笑容,“時泠同學,我是李福貴,特意來感謝你的。這雞蛋是我老家養的土雞蛋,做茶葉蛋老好吃了,你收下吧。”


    李稚寧把籃子往前遞。


    時泠已經習慣這些經常給她送菜送水果的小區居民們了,但是她冰箱真的吃不完了,拒絕的話都倒背如流了,“謝謝李叔叔。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這土雞蛋我就不收了。我來你們小區也是受人所托,這雞蛋你們拿回去吧。”


    李福貴不肯,“那哪行?你幫了我們家兩次,我們家咋能一點表示都沒有?”


    時泠疑惑:“兩次?”


    李福貴點頭:“對啊。唐明初醫生說了,他能轉危為安,多虧了你。我們家稚寧還等著唐醫生幫做眼科手術呢。”


    時泠看了眼雙眸黯淡無光的李稚寧,麵露恍然。


    原來這就是蘇杏宛經常說的那個,意外失明的天才美術生學姐。


    時泠問:“唐醫生現在恢複得怎樣?”


    說到這個,李福貴眼裏就有光,“我上周剛去看過唐醫生。他已經重新開始出診了,隻是手還沒恢複好,暫時不能做手術。但他說了,可以安排宋醫生給稚寧做手術,他在旁邊指導。下個月稚寧就能複明了,還能趕得上明年的藝考。”


    “那真是太好啦。祝你早日康複。”時泠看向李稚寧。


    李稚寧順著聲音轉向時泠,原本渙散的雙眸在對上她時,似有一瞬聚焦。


    時泠也不由對上了她的雙眸,似乎望進了一眼望不到邊的深淵。


    這雙眼睛……


    分明沒有一絲情緒,可為何讓她感到有些傷痛?


    僅僅隻是一眼,時泠就知道,李稚寧這雙眼睛,大概是治不好了。


    “謝謝。”


    李稚寧把雞蛋籃子遞給她,時泠下意識就伸手去接。


    一直到李福貴心滿意足地帶著李稚寧離開,時泠看著那道水墨丹青般的身影漸行漸遠,她才回過神來。


    時泠轉身回屋繼續收拾東西,正發愁這籃子土雞蛋該怎麽解決的時候,忽然間發現,籃子底下墊著張紙。


    她疑惑地將雞蛋撥開,抽出紙張,展開看,發現是一幅畫。


    畫的像是老電影裏的那種蒸汽火車,炮火炸開了大半的車廂,有個穿著白色旗袍的女孩對窗而坐,姿態優雅,背影纖細。


    她好似置身風波中,又在水火之外。


    與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帶著一種冷漠又悲憫的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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