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野嶺,突然冒出這麽一個書生出來,怎麽看都怎麽詭異。


    王長生心弦繃緊,不過,他並沒有立刻發起攻擊,眼下的情況,這個突然出現的書生雖有妖怪之嫌,但在沒有找到李老道和縣令之女張彩梨之前,還是不宜妄動的好。


    “禦劍術”捏在手裏,王長生還是比較有底氣的。


    時間拖得越久,他腦中劍術“空演”的時間就越長,劍術造詣將越發精湛。


    時間,是站在他這一邊的。


    沉默了一會兒,王長生嚐試性的說道:“地高天寒,居士為何一人流於荒郊?”


    書生那自頭頂小冠垂下的兩條絨毛感十足的流蘇,於山間的輕風中晃動著:“小生跌痛了腳,現如今是寸步難行啊。”


    “先生可好,令我暫憩鵝籠,捎我一程?”


    說話間,書生轉過了半邊臉。


    素白的粉底,鮮豔的腮紅,形成了強烈的視覺衝擊,其眼側還別了一朵大紅的鮮花。


    鵝籠?


    王長生一愣,眼角的餘光掃向了腳邊裝有小鵝的竹籠。


    這鵝籠不過二尺有餘,裝些鴨鵝的還行,成人怎可進入?


    似是察覺到王長生的疑惑,書生嘴角浮現讓人捉摸不透的妖異微笑,隨後身體化作一道流煙,飛入鵝籠之中,身體變小,與大鵝並坐,鵝亦不驚,隻是靜靜端坐。


    “先生循道南行便好。”


    書生有些模糊的聲音從鵝籠內傳出。


    王長生眉頭微皺。


    從他的角度看去,進入鵝籠的書生低著頭,似在閉目小憩。


    能夠將自身體型縮得這麽小,這名書生定然是妖怪無疑,隻是,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對方似乎沒有動手的意思。


    思考片刻,王長生還是決定先順著書生的意思,捎他一段看看。


    禦劍術他短時間內隻有一次使用的機會,眼下情況不明,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


    做好了決定後,王長生輕舒口氣:“好。”


    言罷,他左手提起鵝籠,右手緊握桃木劍,沿著崎嶇的山道開始南下。


    令王長生驚異的是,縮小後的書生體重似乎也隨之變小,單手提著鵝籠十分輕便。


    一路南下,鵝籠內的書生竟真的是在休憩,沒有任何額外的舉動。


    不知過了多久,王長生行至山腳,及一老樹下時,鵝籠內的書生舒展了一下身子,化作青煙飛出,於老樹下陰涼處的一塊大石邊上聚合成人形。


    “遠涉數裏,謝君相送之情,願為君薄設一二,以表心意。”


    書生倚靠著大石,溫聲細說,隨後,他張開嘴,嘴角咧到了幾近耳根處,與此同時,他的右手也開始變長,竟伸入自己大張的嘴中,從中取出一個銅色的匣子,輕放於身前。


    “還未請教先生尊姓大名。”書生一邊開啟著銅匣,一邊輕聲問道。


    匣子開啟,其內具諸肴饌,海陸珍羞方丈,盛放器皿皆是銅物,氣味芳美,世所罕見。


    “花石縣人士,姓王,荒山小道爾,不足掛齒。”


    既然決定靜觀其變,王長生便配合的坐在銅匣前。


    “哈哈哈哈,王兄慷慨,不勝感荷,特備珍饈,斟清酒,暢談山水,不醉不歸。”


    書生笑意愈盛,臉上鮮豔的腮紅都暈散了開來,將他的半張臉都染成了紅色。


    “君之盛情,卻之不恭。”


    接過書生遞來的酒盞,兩人對視一眼,隨後皆舉杯暢飲。


    當然了,這種來曆不明的酒,王長生自不敢入口,不過借袖口之遮掩,將酒水不知不覺間浸濕內襯。


    對於王長生的“小動作”,書生不知是沒有察覺,還是不甚在意,自顧自的舉杯。


    酒過三巡,書生忽的感歎一聲:“啊……難得遇王兄這般仗義之士,小生心有一佳人,不知讓她來彈琴助興可好?”


    “群山巍峨,佳人在側,豈不妙哉?”王長生不動聲色道。


    “哈哈哈哈。”書生大笑一聲,嘴巴張開,一股白煙吐出,落地成脫兔,並在頃刻間變成了女子之形。


    女子年十五六,衣服綺麗,容貌殊絕,給人以大家閨秀之感,隻是其麵頰兩側,有著幾許淡淡的細紋,代表著她的非人之身。


    王長生定睛一看,發現此女雖美,但卻與王縣令給他看過的張彩梨畫像完全不同,心下知曉此人並非縣令之女彩梨姑娘。


    少女麵帶微笑,跪坐撫琴,期間為書生斟酒。


    琴聲悠悠中,又是三巡酒過,期間王長生隻是象征性的舉杯,而書生則是一盞接一盞的大口灌酒。


    不知不覺中,書生的臉已被鮮豔的紅色徹底沾滿。


    他的嘴變得狹長,臉頰兩側浮現幾道淡淡的黑痕,形如狐狸。


    忽的,書生伸了個懶腰,打了個酒嗝,隨後身體軟軟的傾倒在身旁的大石,倚之似在休眠。


    “先生莫怪,我家郎君酒量不好,又遇先生這般知己,怕是喝得急了些。”


    少女輕聲說著。


    不過幾秒,書生那兒已是鼾聲漸起。


    眼看書生熟睡,短暫的沉默後,少女突然小聲開口道:“妾身雖與郎君結發,心上卻另有一男子。”


    “今郎君既酒醉,妾身望能請他一敘,願先生莫要告知郎君。”


    言罷,也不管王長生這邊的反應,女子張開嘴,白煙飛出,化作一豕豬,繼而扭曲成人。


    男子端坐在地,身姿挺拔,隻是麵部仍保留著豬臉,兩顆泛白的大獠牙讓人望之生寒。


    “先生,鄙人不擅樽酒,喜好書畫,可有幸與君討教?”


    男子麵容雖醜陋,但談吐卻是溫文爾雅,讓人不自覺的心生好感。


    “書畫之事,在下並不擅長。”王長生微微搖頭。


    眼前情景的發展之離奇,已大大出乎了他的預料,心下越發謹慎。


    “無妨,鄙人偶得五柳真跡一副,可與君共賞。”豬臉男子溫聲道,隨後從懷中取出一副書卷。


    恰是時,不遠處的書生那邊鼾聲一頓,翻轉身形,似要醒來。


    “郎君定是熱著了,妾身去為郎君擋下太陽。”少女說著,快步來到書生旁,衣袖一揮,一道半透明的屏風出現,遮陽擋光,又側躺於書生旁,與之共臥,漸漸的,書生鼾聲再起。


    稍許沉默後,豬臉男子輕歎一聲:“不瞞先生,鄙人雖與此女有情,心中卻另有一人,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現在望能邀她共賞陶公墨寶,願先生莫要泄露了出去。”


    言罷。


    豬臉男子滿是尖牙的嘴巴張開,一隻純白如雪的大鵝從他口中飛出,於半空盤旋一周,落於地後,化為二八年華的芳齡少女。


    淡白梨花麵,細如楊柳腰,腰插匕首,烏發披肩,秀美中透著一股英氣,麗如春梅綻雪,神如秋蕙披霜。


    少女一身鵝黃衫,頭戴毛茸茸的小帽,腳踩雲紋革履。


    那細肢掛碩果的身材,分外引人注目。


    剛一出現,少女便拔出腰間寒光匕首,朝著豬臉男子用力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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