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之西,群山之巔,雲霧繚繞間,有古色古香的閣樓隱約可見。


    此地人跡罕至,是凡人絕難抵達的高度。


    而玄門大宗之一的玄女閣,就落座於此。


    這一日,玄女閣山門前,來了一位訪客。


    一位年近知命的老道。


    他穿著刻意整理過、幹淨整潔的黃色道袍,身後背著一柄末端係有紅色劍穗的長劍,頭發也是精心梳理過,顯得根根清晰分明。


    在他身後,則懸浮著一位昏迷著的少女。


    來到玄女閣的山門之前,張慈明駐足停步,等待片刻,有一女冠突兀的出現在山門後。


    見到來人,張慈明眼底浮現一抹複雜之色,剛想說話,對麵的女冠已率先開口:


    “你來這裏做什麽?”


    聲音很冷,而比聲音更冷的,是女冠眼中的冷漠。


    她看上去約莫四十許,通過眉眼間的弧度,依稀可見年輕之時的天香國色。


    “……”看著女冠,張慈明似是想起了什麽,眼神有些暗淡,他微不可查的歎了口氣,整理了一下情緒後,才正色道:“我發現了一個身懷寒性特殊靈體的女孩,不過她被灰氣侵入心脈,需要靈地的滋養才有活命的可能,比起龍虎山,你們玄女閣的靈地更適合救她。”


    說話間,在張慈明的控製下,懸浮在他身後的女孩緩緩的飛向女冠,停留在她身前。


    聽到這話,女冠娥眉微微一蹙,她抬起手,按在張彩梨的手腕上,探知其脈搏。


    十幾息後,女冠收回手,眉頭略有舒展:“確實是寒性特殊靈體……灰氣侵入心脈,得益於靈體,她的侵入程度較低,且有一股生機之力護住了她的本源,以寒性靈地之力進行溫養,當有恢複的可能。”


    “寒性特殊靈體,應該挺適合你們玄女閣的功法,怎麽樣,救不救這孩子?”張慈明道。


    女冠點了點頭:“留下她吧。”


    世人皆認為拜入道門是一件難度極高的事情,殊不知,道門想要找到稱心如意的弟子,也不是一件簡單之事。


    而契合宗門功法的特殊靈體弟子,毫無疑問,極受歡迎。


    至於弟子的品性問題,也得等救活了張彩梨之後,才能考察。


    見女冠願意收下張彩梨,張慈明點了點頭:“這孩子名為張彩梨,說來也是可憐,家人皆喪命於灰域之中。”


    提及“喪命”與“灰域”,女冠眼神變冷了許多,就連終年籠罩在山峰周圍的雲霧,都因為女冠情緒的變化而凝結成冰,墜落地麵,炸裂成無數冰花。


    見到這一幕,張慈明也是情緒低沉:“給我一瓶寒玉丹,我有用。”


    女冠袖袍一揮:“滾。”


    張慈明接過白玉瓶,再抬眼時,女冠的身影已然消失,與之一同不見的,還有張彩梨。


    沉默許久,張慈明轉過身,向著山下而去。


    山頂的冷風吹動發絲,讓這道獨自行走於山道中的背影,莫名蕭瑟。


    ……


    玄女閣內,女冠抱著昏迷的張彩梨,來到了玄女閣的靈地之一,清幽潭。


    潭水碧澈,泛著絲絲寒氣,如同一麵倒扣的鏡子,不起一絲波瀾。


    清幽潭的中央,生有一蓮葉,上麵的蓮花仍處於花苞狀態,將放未放。


    那是靈地每百年才會盛開一次的天地奇植-“清幽寒蓮”,每一朵,都蘊含造化之功。


    即將盛開的“清幽寒蓮”,自發牽引著靈脈之力,令此處靈地的靈氣愈發充裕。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靈地與“清幽寒蓮”之間,屬於相生關係。


    女冠的身體離地而起,抱著張彩梨飛到了清幽潭的中央,將少女放在了蓮葉之上。


    在這裏,侵入少女心脈的灰氣將會以最快的速度被祛除。


    女冠抬起手指,法力凝於指尖,虛空刻畫,一息之間,數十枚符文憑空生成,環繞著張彩梨躺在蓮葉上的身軀飛舞,最終形成一層淡淡的白光薄膜,將她的嬌軀包裹在內。


    做完了這些,女冠才轉身離去。


    在法陣的牽引下,更多的靈氣衝刷著張彩梨的肉身,而在這一次又一次的衝刷中,少女心脈內的灰氣,正一點點的減少著。


    清幽潭內,無聲且靜謐。


    但誰也不知道的是,此刻躺在蓮葉上的少女,嘴角泛起了一抹淺淺的弧度。


    笑意一閃而過,仿佛隻是錯覺。


    如果此刻王長生能在一旁親眼目的的話,就會發現,這抹笑容,與幻景中老樹下,舉杯邀他共飲的書生臉上的微笑,驚人的相似。


    ……


    龍虎山,亭樓內。


    聽著那聲“孩子,歡迎回家”,王長生內心猛的顫動了一下。


    明明隻是一句再普通不過的話語,卻令他有種想要流淚的莫名衝動。


    “家”這個詞,對於他來說,仿佛近在咫尺,又似遠在天邊。


    來到這個世界雖然隻有一個禮拜,但這一路的經曆,卻讓王長生有種過去了數年之久的錯覺。


    “清風觀,李樂春門下,弟子王長生,拜見老先生。”


    他深深作揖,態度恭敬。


    雖然對亭樓內老道士的身份有所猜測,但在對方承認之前,王長生也不敢妄下定論,於是便用了老先生來進行代稱。


    “嗬嗬。”老道士微微一笑:“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不過比起老先生,我更喜歡你叫我一聲,師祖。”


    “怎麽,慈明那小子沒跟你說過,你師父樂春,同樣也是我的弟子?”


    “弟子王長生,拜見師祖。”王長生沒有猶豫,直接跪倒在地,用力磕了三個響頭。


    “你這小家夥……”看著王長生這個表現,老天師也是搖頭失笑,但他並未阻止,而是坦然受了這大禮:“起來吧,坐下,陪我這老家夥喝喝茶,聊聊天。”


    “慈明已經傳信與我說過了,樂春的事,你不必擔心。”


    老天師抬手一揮,刹那間,空氣泛起漣漪,變成了一個豎立的水麵。


    一名邋遢青年道人正躺在長板凳上睡覺,嘴裏叼著的一根狗尾巴草正一擺一擺的,看起來更外閑適。


    隨著老天師探手一抓,頓時,水鏡內的邋遢青年道人被直接揪了出來。


    剛落地的青年道人腳步一個踉蹌,頭上帶著的道冠軟趴趴的,險些掉下,幸虧他及時抬手按住,這才避免了“愛帽”掉地的慘劇。


    看到麵無表情的老天師,邋遢青年道人訕訕一笑:“師祖,弟子可不是在偷懶,隻是,隻是……”


    “好了。”老天師懶得跟這家夥多講:“帶著你樂春師叔去靈地。”


    “好嘞。”邋遢青年道人忙不迭的點點頭,接過從竹籠內飛出的李老道,就欲快馬加鞭的離去,不過在臨走前,他微微偏過頭,對著王長生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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