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時不同往日,這次她不敢這麽做。


    並非良心發現,而是忌憚這兩人所在的世族實力。眼前這一男一女都是金丹,坐騎也實力非凡。因小見大,這不是她能輕易對付得了的世族。


    身為修士,就該勇於挑戰比自己強大的對手。


    勇不勇的,她不在乎,每每遇到這種不把人當同類的同類,她就想拿他們試練自己的大殺戮術。


    她心太軟,是練不成大殺戮術的。


    這不妨礙她拿那些人練一練手,指不定殺著殺著就習慣了,就練成了呢?她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做的,前提是不能因為自己的任性連累更多無辜的生命。


    眼前這些正在逃竄的人群死傷無數,總有幾條漏網之魚能逃出生天。


    眼前這兩人雖然縱容,卻未對幸存者趕盡殺絕。在這兩人眼裏,逃得掉是他們的運氣,逃不掉就被吃。


    雖然境況慘烈,對幸存者而言起碼是一條生路。


    一旦自己從背後偷襲兩人,就算得手,這些幸存者也會被他們所在的世族找出來。雖然這僅是她的猜測,不是所有世族都這般蔑視生命,可她賭不起人性。


    無妨,命運讓她與此二人今日相遇,應該並非偶遇,將來或許還有機會重逢。


    屆時再考慮偷襲的事,眼下先把恩人全家帶離這個地方,以免再生枝節。想到這裏,桑月不再糾結,帶著坑裏的一大家子離開了原地。


    剛剛消失,已經騎著異獸走出老遠的女修忽而回頭瞧了瞧。


    “怎麽了?”身邊的男子傳來意念。


    他正在吹簫驅使異獸,不能說話,隻能意傳。


    “好像有人。”女子說著,隨手朝身後一拋,一顆光球飄到自己直覺所在的方位乍然大亮,卻什麽影像都沒有,於是收回光球,“可能是錯覺。”


    不是錯覺,剛才那裏肯定有人。


    隻不知對方在那裏待了多久,直到離開的時候導致空中氣息有一絲波動才被自己察覺。能躲得這麽久卻不讓自己二人發現,離開之後還有本事抹去痕跡。


    不知是敵是友,躲在那裏做什麽。


    但能驚動自己,想必也不是絕頂高手,頂多就跟自己同一水平。知道以一敵二毫無勝算,這才不得不離開的吧?


    想到對方一臉挫敗的表情,女修緊抿的嘴角微微揚起。嗜血的表情,讓她正氣的臉龐總算露出一絲邪氣。


    對方的挫敗,總算給自己這無聊的日常添了一抹異彩。她知道很多人看不慣自己蔑視生命的舉動,正如她鄙視說這話的人在吃異獸肉時露出的興奮表情。


    弱肉強食,不能僅僅體現在人吃獸肉的方麵上,獸吃人亦是這個意思。


    自己的異獸憑本事吃的人,有什麽可指責的?


    那些人虛偽無能,打不過自己就罵她恃強淩弱,連她的異獸吃個“飯”都要被道德綁架,可真有意思。


    如果自己的直覺沒錯,如果剛才那地方確實有人,想必那人此刻也在心裏暗暗罵她殘忍無道,縱獸行凶吧?


    一想到對方看不慣自己,卻又幹不掉自己的懊惱神情,女子心情大好,輕笑出聲。引來旁邊男子的側目,但簫聲未停,一路驅趕著異獸們包抄圍剿四散逃竄的食物……


    彼時,遠離禍患的一座城池郊外的數百裏處倏忽出現了一大家子。老人緊緊抱著小孩,壯年嚴實地護著老人,大家夥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僅敢輕微呼吸。


    生怕一個大喘氣讓那些怪獸聞聲而來,要麽把他們都吃了,要麽將他們踩扁。


    他們的領居就是這麽死的,壯年被吃,老人和小孩多半被踩死。這些異獸不吃老人、小孩,前者太老不新鮮,後者太小全身沒幾兩肉它們吃著不過癮。


    但無一例外都死了。


    眼下突然四周一片死寂,眾人以為自己終於被發現了,正嚇得瑟瑟發抖根本不敢抬頭瞄一眼。


    直到眾人同時聽到一道聲音在腦海裏響起:


    “你們已經遠離險境,然獸潮並非天降災禍,而是人為的禍患……”


    遠處是一片樹林,桑月就站在其中一棵樹上看著這一大家子。恩人已經脫險,她還連帶著救了對方的家人,正好應了“滴水之恩當湧者相報”這句話。


    抹去備忘錄上關於這位恩人的信息,本想直接走的。


    一想到騎異獸的那兩個人,想了想,她決定傳音給恩人全家讓他們別四處宣揚獸潮一事,更別提自己如蒙神助,被不知何方神聖帶到這安全之地。


    她就是擔心那一男一女察覺自己的存在,會害了這家人才帶到這老遠的地方來。


    正常來說,劫後餘生的人往往會因為興奮而口不擇言,該說的不該說的皆脫口而出,終究會給他們自己帶來滅頂之災。


    救人救到底,於是她索性把事情的經過告知這家的成年人。


    小孩子不知輕重,知道得越多反而不妙。


    把真相告知成年人,將來何去何從,是隱瞞自己被高人所救,還是閉口不言最好能隱瞞自己的身份來曆,就看他們的選擇了。


    反正她的恩情已經報完,再有意外,他們就得聽天由命了。


    藏於密林間,看著那家人聽罷真相連忙抬頭一看,果然不再是血肉橫飛的險境,頓時鬆了一口氣。


    等緩過神來,想起那神秘的聲音說是人為,幾位成年人不禁臉色發白,麵麵相覷。商討了許久,得出的結論是趕緊找地方安身立命,往後餘生不提此事。


    別指望報仇或者報官,有修士縱獸行凶,凡人的官署管不了,有修士的官署不管外地的糾紛。


    要告,隻能回到舊址去告。


    同時要做好哪天夜裏被滅口的可能性,而在調查清楚之前,官署是不會派修士來保護一家凡人的。


    在靈界生存的凡人,就像生活在巨人腳下的螞蟻,要時刻提防死在巨人的足下。巨人是不會在乎有多少螞蟻被自己踩死的,他們根本看不見螞蟻的存在。


    唯一的希望是多生孩子,然後測靈根,把有靈根的孩子送去宗門成為巨人。


    成為巨人的親屬才能受到巨人法製的保護,才不會像今日這般成為異獸的餐點。劫後餘生的一家子抱頭痛哭一場,爾後擦幹眼淚,帶著老人和孩子往城池方向趕。


    桑月沒跟去,目送他們離去,閃身離開原地。既然出來了,總得到處走一走,逛一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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