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的時間一晃而過。


    韓墨二人就這麽一路走走停停,從涼國邊境,一路深入了涼國腹地,準備在此尋個能夠暫時安身落腳的地方。


    而通過這兩個月的相處,兩人可以說是變得更像一對親姐弟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兩人現在的關係,與其說是姐弟,不如說是走投無路之下的互相抱團取暖。


    與高招娣接觸了這兩個月下來,雖然對方很照顧韓墨,但韓墨從她身上感受到的,卻並不是溫柔、細心、和善等這些會照顧人的大姐姐屬性。


    反而這位便宜“姐姐”的性格有暴躁、強硬,以及蠻橫不講理。


    為何這麽說呢?


    因為之前一路上韓墨體驗了她的各種強硬——強硬喂他吃飯、強硬給他洗澡,強硬摟著他睡。


    這也就算了,但凡他敢稍微提出一些異議,對方立馬就會黑下臉,滿臉陰沉地訓斥他一頓。


    除此之外,還表現在平日裏的言行上。


    就好比今日,兩人再次於野外露宿,吃過一些野果和烤魚後,圍著點燃的篝火,靠坐在一起休息。


    荒郊野嶺的夜晚自然是黑壓壓的一片,除了火堆散發的微弱火光外,再也沒其他亮光。


    周圍也靜悄悄的,除了篝火燃燒的劈啪聲,再也沒有任何聲音傳出。


    也正是在如此黑暗靜謐的夜裏,高招娣就這麽盯著火堆發了一會呆後,忽然轉身看了一眼身旁的韓墨:


    “晚上害怕嗎?”


    韓墨:“(`;)?”


    不得不說,至少在沒有生氣的時候,少女聲音還是比較柔和的,或者說,她努力露出一副柔和的樣子,想要盡力做好一個盡責的姐姐。


    而在這麽問了一句後,見韓墨一時沒回應,她還以為是韓墨沒聽清楚,於是又再問了一遍:


    “晚上這麽黑,你害怕嗎?”


    韓墨:“……”


    韓墨還當她要問什麽,原來是問這個,當即搖了搖頭。


    雖然感覺有些離譜,但他轉念一想,年僅五歲的小孩,怕黑其實也挺正常的。


    韓墨尤記得,前世他有個小表弟,五六歲的時候都不敢獨自一人進那種黑黑的房間。


    “你別不好意思說,我是你姐,害怕就說出來。”


    然而,盡管韓墨搖了搖頭,對方卻還是一口咬定他害怕了。


    一如既往的強硬。


    “你坐過來點。”


    她再次開口,聲音變得更柔和了些,更是要求韓墨靠她近一點。


    當然說歸這麽說,實際卻是她主動靠近韓墨,隨後一把將矮她一個頭的韓墨摟在懷中。


    “不要害怕,不過是晚上而已,沒什麽好怕的。”


    篝火安靜的燃燒著,其中散發的熱量,驅散了深秋的寒意,也給這對姐帶來溫暖。


    溫暖的火光中,少女就這麽摟著韓墨,一邊輕撫他的臉頰,一邊像是在安慰他一般。


    隻是,與其說少女這是在安慰韓墨,不如說是在安慰自己“不要怕”。


    見此一幕,韓墨心中一軟,忍不住暗自歎息了一聲,隨後反手摟住了少女。


    想想也是,一個年僅十一歲的小女孩,帶著一個五歲的小男孩,就這麽在荒郊野外艱難地渡過了兩個月,每天都要麵對無盡的黑暗,與不知預知的未來。


    哪怕少女之前表現的異常成熟,心智也很健全,筆記更是提示這是一位女反派,未來必然前途不凡。


    但至少此時此刻,她還是個孩子啊!


    對於這個十一歲的少女來說,這短短幾個月時間卻接連遭遇家族劇變,親弟背叛,對她的打擊不可謂不大。


    “姐姐,我不怕,你也別怕。”


    韓墨勾住了少女的脖子,腦袋靠在她肩上,用那細短的小手拍了拍少女後背。


    “我才沒怕呢!”


    少女倔強地反駁了一句,隨後也不知想到了什麽,語氣忽然變得低落了下來:


    “隻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罷了。”


    “……”


    如此沉默了好一會,少女忽然喃喃開口道:


    “高墨,你知道嗎,從小到大,姐姐從來沒有被人喜歡過,姐姐的名字叫招娣,招娣就是給爹娘招來弟弟的意思。


    換句話說,我爹娘其實並不喜歡女兒。


    再加上娘親生下我時大病了一場,險些故去,家族還因此遭逢了一場大難,大家都說是因為我招來了災禍,說我是個掃把星。


    因此,從小到大,我都沒從爹娘身上感受到多少關心,從弟弟出生後就越發如此。


    家人不待見也就算了,我自小就被關在深閨大院中,從來沒交過任何朋友,家裏的仆人也很討厭我,雖然表麵上不說,但暗地裏都會罵我……


    哪怕是這一次,他們將我提前送出家族保命,多半也是為了讓我能夠照顧五歲的弟弟。”


    韓墨:“……”


    少女語氣平緩,看似在說著自己的不堪過往,實際卻並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


    或者說,像是早已習慣了父母與家中仆人的冷落,逆來順受。


    然而……


    “不過好在,我那弟弟對我還不錯,因為小時候我經常把自己的吃的、穿的都讓給他,整日陪他玩………”


    說到這,她話音一轉,麵色卻是瞬間陰沉下來,語氣也是怨念橫生:


    “但是……現在連他都拋棄我了。”


    聽到這裏,韓墨也算是理解了少女心中擔憂與害怕。


    自小沒人疼沒人愛,就連唯一處得來的弟弟也背叛了她,給她造成了巨大的心理打擊。


    “最後連弟弟都不要我了,我已經沒有任何值得珍惜的東西了。”


    聲音帶著一絲哭腔,也體現了少女此刻悲痛的心情。


    是啊,連弟弟都不要她了,她已經一無所有了!


    仿佛感受到少女此刻的心情,饒是韓墨,都禁不住被觸動了,再次伸手輕拍了拍少女的後背:


    “別哭,姐。”


    “我沒哭。”少女依舊嘴硬。


    韓墨卻是在心底歎息一聲,操著稚嫩的童音,奶聲奶氣道:


    “可是,姐,現在我不是你弟弟嗎?我沒有不要你啊!”


    此言一出,少女瞬間沉默了下來。


    都說童言無忌,這看似“稚嫩”的童真話語,這一刻,卻是深深刻入了少女內心深處。


    “對,你說得對,現在你才是我弟弟,高墨。”


    少女擦幹了眼淚,用力摟緊了韓墨。


    “你放心,姐姐是絕對不會拋棄你的,除非哪一天,我也下去見爹娘了,所以……”


    韓墨能夠感受到,少女那纖細胳膊摟住他的力度之大,仿佛是抓住了什麽最為珍視的事物一般,在他耳邊喃喃低語:


    “你也不許拋棄我!”


    “好。”沉默片刻,韓墨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咱們拉勾……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至此,姐弟之間的誓言正式落下。


    而高招娣說到做到,她一輩子都遵守了這個誓言,哪怕是在她跌落人生的穀底,近況比今日還要慘上許多時,也沒有違背誓言。


    隻不過,韓墨卻沒有做到……


    ……


    ……


    經過這一夜的姐弟之間深入的交流後,兩人之間的最後一絲隔膜也被消除,變得宛如一對真正的姐弟一般。


    相親相愛,互相照顧,互相扶持,就這麽一路來到了涼國甘州城外。


    甘州城靠近涼州國都雍州城不遠,已是涼國腹地,此城雖不是涼國人口最多的城池,卻也足夠繁華。


    二人決定先在此處落腳,然後高招娣準備進城找個活計幹幹,以賺取一些銀錢,養活姐弟二人。


    畢竟,總是這麽在外漂泊,荒野求生,也終究不是個事。


    而韓墨也想盡快安定下來,以方便他接下來完成主線。


    要知道,主線可是讓他協助天命之女完成複仇。


    但筆記並沒有給出明確的提示,對方複仇的對象是誰,該做到何等程度,才算完成了複仇?


    好在,如今經過兩個月的相處,韓墨已經大致摸清楚了少女想要複仇的對象。


    高家滿門被滅,首先這個晉王乃至晉國王族肯定是跑不掉的!


    其次,朝堂上陷害過高家,落進下石之人,多半也在這個少女的複仇範圍之內。


    最後,韓墨隱約覺得少女複仇的對象,可能還包過她的親弟弟,以及那位拆散她與弟弟的仙人。


    當然這隻是一種隱約的感覺,如今韓墨還並不確定。


    如果是前者的話,無論是晉國也好,涼國也罷,不過都是些凡人國度。


    哪怕按照八荒世界的潛規則,凡俗國度的王族必有修仙宗門庇佑。


    但隻要在對方沒發覺前,想滅掉幾個凡人並不難。


    真正難的是後者,那位收下高招娣弟弟的仙人。


    韓墨當初雖然見過一麵,但哪怕是以他的實力,依舊沒能看穿對方的修為。


    如此隻有一個可能,對方修為必然高於現在的他。


    可能是金丹,也不排除是元嬰。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比較難辦了,以韓墨如今變成幼年的實力,對上金丹或許還能自保,但若是對上元嬰,那是絕對沒有絲毫勝算的。


    如此,想要速通怕是不行,還得從長計議。


    這麽看來,或許應該是與上回小疏影那般,來一個女主養成。


    將少女培養到足夠強大,能夠以自身力量完成複仇。


    隻不過,不同於上回的小疏影,上次是他養著小疏影,他也有能力把小疏影掌控於手中,可以完全按照他的意思養女兒。


    即,想將女兒養成什麽性格就能養成什麽性格。


    而當時他教給小疏影的,是讓她做一個合格的反派,以免日後被人欺負。


    後來事實證明,他的教導十分成功,小疏影最終成為了一位強大的化神尊者。


    可這一次,卻完全不一樣了,別說是他養女兒了,反而是是高招娣養著他。


    別看僅僅是身份調換了,如此一來,身為弟弟兼兒子的他,別說是把女主狀況盡數掌控手中了。


    就是真想提供點什麽幫助,還得秘密的來。


    畢竟一個五歲的孩子,又能夠提供多大的幫助呢?


    所以,這也是難點所在。


    另外,通過兩個月相處,韓墨還發現了高招娣的脾氣很暴,性格也過於強硬,對於家族之仇,乃至那位仙人搶走弟弟之事十分記恨,可謂怨氣十足。


    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雖說主線是要自己協助她複仇,但她若是因此過度沉溺於複仇之中,迷失自我反而不妙。


    所以韓墨覺得,在協助她複仇的同時,還需要對她稍加教導一番,至少要改一改她的這個性格與心性,不能因此衝動之下,做出什麽無法挽回的蠢事。


    而這也是需要時間的,至少以他此刻五歲的年紀,是做不到教導“姐姐”的。


    因此於情於理都需要找一個安穩之地,來進行下一步計劃。


    然而,韓墨卻怎麽也沒料到,計劃趕不上變化……


    也是在姐弟二人都做出決定,準備迎接新生活時,卻意外遇上了一個難題。


    這個難題便是——以他們的身份很難進入甘州城中。


    先不說他們本是晉國之人,在涼國沒有身份戶籍。


    就說哪怕是他們被歸為四處流竄的流民一類,涼國律法也有規定,禁止一般流民入城。


    因此想要進入甘州城,還需要想些法子。


    麵對此等小事,韓墨自然沒有出手幫忙,也是想借此鍛煉高招娣一番。


    而對方也確實沒讓他失望,她在甘州城一百裏外,攔下了一隊打算進城的商隊。


    隨後也不知用什麽方法說服了商隊管事,讓對方帶著自己二人入城。


    事情到這裏一切也算順利,如果按照接下來的正常發展,二人順利入城後,或許可以暫時在城內安定下來,先賺錢謀生。


    生活安定下來後,才好想其他的事。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


    由於天色已晚,商隊並不打算今日入城,而是打算在城郊露宿一晚。


    可就這麽一露宿,卻出問題了。


    他們遇上了一隊打劫的賊人。


    不是土匪,而是幾個低階修士。


    修為也不高,僅僅隻有練氣期。


    畢竟更高修為的修士,是看不上這群凡人的。


    不過他們所修的功法倒是有些特殊,並非什麽正道路數,而是帶著幾分血氣與邪氣。


    顯然,這應該是一些魔道宗門的低階修士。


    若說這個夢境世界的晉國與涼國,韓墨並沒聽過,倒也不奇怪。


    畢竟大周境內的凡人國度沒有上千個,也有幾百個,他自然不可能一個個都記得。


    然而,對於眼前這些魔道修士,韓墨依舊是沒有絲毫印象,無論是對於他們所修的功法,還是身上的氣息,他都感到十分陌生。


    按理說這是不應該的,若他們是大周境內的魔宗修士,哪怕是地方宗門,他也聽說過啊?


    也是在韓墨這麽思索之際,卻是感覺自己的身體忽然被一具柔軟的嬌軀緊緊摟住,仿佛像是要將他遮擋護住一般。


    隨後,外麵傳來了一陣猖狂的笑聲:


    “喲,老大,快看,這裏還有兩個小崽子,今夜可是大豐收啊!”


    “咦,這凡人商隊裏居然還有小孩,還真是意外收獲,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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