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一日。


    北地。


    也叫洛北。


    並不指整個北方,而是指整個東北地界。


    天師軍席卷北地後,除了剛開始對百姓是好的,後來勢力逐漸的壯大,失了約束,加之上層的縱容,導致天師軍對北地根本沒有治理。


    劫掠完,又裹挾了一眾民眾離開後,整個北地可謂是民不聊生,北地的百姓,對天師軍的恨,甚至超過了朝廷。


    但是他們也沒辦法,天師軍裹挾了北地大半的青壯,又殺害了一部分人不願意加入的青壯,隻有少數的一些青壯躲進山裏,逃過了一劫。


    整個北地還生存的人,可以用青黃不接來形容。


    且因為天師軍劫走了北地大部分的錢糧,天師軍走後,還留存的百姓,隻能吃觀音土,挖樹根。


    胡強、蘇文、魏青三人,帶著一小隊神勇衛精銳還有幾名高州土著,按照陳墨的吩咐,攜帶著耿鬆甫給他們的信物,踏入了高州地界。


    自從踏入高州地界以來,他們放眼望去,看不到一點綠色。


    良田幹涸、開裂。


    房屋看不到一處好的,路邊還能看到沒有掩埋,被禿鷲挖空了內髒的屍體。


    “這裏是高州?”


    胡強被眼前的一幕驚到了。


    高州和青州毗鄰,可青州哪怕是最慘的時候,也沒有到這一步啊。


    尤其是平庭縣輪到陳墨治理後,多日的太平,甚至讓他們忘了亂世的慘烈。


    這哪裏是人間,這用煉獄來形容都不為過。


    黃立是高州人士,看到這一幕,眼睛都紅了,他當初離開的時候,都不是這樣的。


    故土被摧毀成這樣,黃立比誰都難受。


    “該死的天師賊!”黃立旁邊一人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然後重重地磕了三個頭,道:“俺黃也時對天發誓,有朝一日,定屠盡天師賊。”


    他們目前雖然都是天師軍,但他們清楚,隻是掛了個頭銜而已,因此無論是胡強,還是蘇文等人,對黃也時的話,都沒有說什麽。


    “高州成這個樣子了,我們還能完成縣長交代的任務嗎?”魏青皺了皺眉,百姓把樹根都挖沒了,草皮都扒光了,餓成這個樣子,即便還養著烏台馬,基本也宰了吃了吧。


    聞言,蘇文、胡強臉色也凝重了起來。


    對他們而言,顯然是完成任務最重要,但就以目前的情況來看,怕是很難完成。


    最終還是胡強拿定主意,道:“不管怎麽說,來到來了,還是先去烏台縣看看情況再說。若是實在沒有,看看能不能在山裏捉幾頭高普野馬,也好回去交差。”


    蘇文、魏青點了點頭,如今看來隻能這樣了。


    他們這隊人,按照陳墨的安排,是以胡強為首的,但胡強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所以經常詢問蘇文、魏青的意見。


    尤其是魏青,畢竟對方之前是青州軍的一名百夫長。


    兩人花了三天的時間,趕到了烏台縣的地界。


    不過越靠近烏台,三人發現,這邊的情況,要比高州其他的縣城要好。


    胡強派人打聽了一下。


    得知,天師軍也並不是所有人都會屠殺百姓,也有對百姓好的渠帥。


    當然,他們也沒好到哪去,隻是不隨便殺人,不奸淫婦女,也不強迫當地的青壯加入天師軍,但是他們卻將百姓的錢糧給劫掠一空了,甚至連稻種都沒有留,這和殺了他們,也沒有什麽兩樣,就是手段好看一些罷了。


    踏入烏台縣地界,路過一片山林的時候,魏青忽然臉色一變,翻身下馬,然後抬起手臂。


    隊伍立馬停住。


    雖然陳墨手上的馬不多,但帶隊的三人還是有馬匹騎的。


    “怎麽了?”胡強詢問道。


    “胡隊長,你們有沒有覺得這片林子太過安靜了,連個鳥叫都沒有。”魏青道。


    “這並不奇怪吧,百姓都餓到挖樹根吃了,說不定早就想好了辦法捕鳥,周圍的鳥被捕光了也說不準。”蘇文插了一句。


    胡強是獵戶出身,敏銳還是超出常人的,聽魏青這麽一說,確實感到有些古怪,太過安靜了。


    “是有些不對勁,不過天師賊都到了青州,官兵不是被趕跑,就是被殺了,而且這麽窮的地方也沒人做土匪,怪是怪了些,倒也沒必要這麽擔心。”胡強道。


    “還是小心為上,我們帶的人不多,還是按照陣型前進吧。”魏青道。


    胡強點了點頭,隨著在他的示意下,後麵跟隨的小隊,頓時變為了三三製隊列前進。


    不過前進沒多久,左右兩側的山林就傳來了騷動。


    這下所有人臉色都是一變,因為他們看到兩側的山林立起了旗幟,一道道黑影快速但又不失雜亂的殺了下來。


    “布陣…”


    魏青趕緊下令神勇兵布陣,他們圍繞著魏青,組成了一個厚實的小圓陣,盾兵在外,長槍架其上,步弓在內,做好了戰鬥準備。


    胡強捏緊了強弓,透過前方士兵間的空隙,隨時準備鬆手脫弦。


    “等等,先等等。”


    就在這時,魏青大驚,因為他從兩側衝下來的黑影中,看到有一些人身穿著青州軍的甲胄。


    而從山上下來的這群人,也看出了魏青等人的不尋常,因此在離神勇衛六十步外便停了下來。


    這個距離,對於一般的弓手而言,已經超出了。


    這群人貌似也不想和魏青他們為敵,其中一名身穿步人甲,將領打扮,臉上還有幾道疤痕的中年漢子,大喊道:


    “我不管你們是誰,請速速離開,烏台縣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


    “青州軍至,毋敢動。”魏青同樣大喊。


    臉上有著疤痕的中年漢子聞言一怔,旋即道:“動,滅國矣!”


    說完,他又大喊了一句:“將軍意,百戰凜。”


    “定天下,報太平。”魏青說這話的時候已經麵帶喜色了,道:“原來是青州軍的兄弟,兄弟怎麽稱呼?”


    他們剛才說的,都是曾經青州軍使用過了口令。


    “李雲章。”臉上有著刀疤的中年漢子,臉上也是有所動容,但並沒有放鬆警惕,道:“兄弟哪個營的?”


    “第九營百夫長魏青。”


    “原來是騎兵營的兄弟,我是第二營的校尉。”


    “原來是李校尉。”魏青恭敬的拱了拱手,麵帶敬畏,校尉可在千夫長之上,按照青州軍的編製,可以管三千人的。


    李雲章落寞一笑,旋即道:“兄弟也是被天師賊打散,流落至此的殘軍?”


    李雲章當時是值守鳳仙的,對戰的就是從高州過來的天師賊。


    後來鳳仙告破,領軍將軍戰死,先鋒將軍帶領著他們突圍,兩萬青州軍突圍出去的廖廖,他便是這其中的廖廖者。


    底下殘部不足三百人,還包含著一半的傷殘病患。


    後在天師賊的堵截下,輾轉來到了高州。


    “非也,我們來烏台縣,是有要事在身,俺如今也不再是青州軍,而是投了平庭縣的縣令,成了神勇衛。”魏青如實相告。


    “伱投敵了?”李雲章臉上顯出怒意,作為青州軍的校尉,他自知平庭縣是青州的一個上縣,而現在青州被天師賊占領,魏青投了平庭縣令,可不就是投賊了。


    “非也。”魏青再次搖了搖頭,旋即說道:“李校尉,俺們能不能單獨相談,俺現在走出來,你讓你的人別動。”


    “有什麽事,還是直接這樣說吧。”李雲章還是很警惕的。


    “那俺走近些,你讓你們的人別動總行了吧。”魏青道,隔得太遠,聽得不是太清楚。


    “可以,但隻許你一人。”李雲章道。


    魏青從陣中走了出來,李雲章也守約,沒讓人下麵的人動。


    當兩人相隔三十步的時候,李雲章讓魏青停下。


    魏青停了下來,然後向李雲章講述起了自己的經曆。


    魏青說的很仔細,就是為了讓李雲章相信自己,最後更是表明了自己來烏雲縣的來意。


    說完後,他甚至開始勸說起了李雲章,道:“李校尉,你軍銜比俺高,能耐肯定也比俺大,若是投靠俺們縣長,獲得的待遇,肯定也要比俺高。最主要的是,以後可以安穩的過日子了。”


    接下,魏青又說著自己目前的待遇:“俺現在一個月拿兩貫錢的俸祿,每天三頓幹飯,其中一頓還有肉食,甚至縣長還在村裏給俺物色了一個媳婦,等以後地盤大了,還答應給俺分田。


    這些,即便是之前在青州軍,俺也是不敢想的。”


    此話一出,李雲章動不動容不好說,但他底下的那些青州殘軍,已經動容了。


    雖然他們到了高州後,占領了三麵環山,物資比較豐富的烏台縣,但因為天師賊的劫掠,他們每天都是靠宰殺那些老了的烏台馬過活。


    為了省糧,每天隻吃一頓。


    李雲章神色微動,這條待遇,他也是心動了的,但他又沒有聽說過什麽陳墨,因此,無法確認魏青這話的真假。


    萬一被騙了,代價恐怕就是死了。


    李雲章不敢輕信,道:“看在都是青州軍兄弟的份上,你們還是快離開吧,我絕不動你們。”


    見沒說動,魏青皺了皺眉。


    就在這時,胡強道:“我有烏台縣前縣令耿鬆甫大人的信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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