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底。


    豐州。


    自從勤王大軍討伐徐國忠失敗,勤王大軍分崩離析,退了回去,天師軍自覺正麵無法與淮王的軍隊相抗,也從脛縣退回了豐州。


    豐州州城的三軍帥帳中。


    天師羅廣坐於上首,三十六方渠帥幾乎都匯聚與此。


    雖然之前討伐豐州,還有五萬兵發突襲淮州的時候,使得多方渠帥戰死,但很快羅廣便讓人頂上了空缺渠帥的位置。


    還是那句話,起事之初,羅廣還算英明,製定規矩,賞罰分明,與天師軍士卒同吃同住,底下的建議也都虛心接受,可席卷北地之後,便暴露了本性,一意孤行,縱容下屬,值得多地的大戶百姓被屠殺殆盡,致使百姓恐慌。


    天師軍內部也是離心離德。


    這就使得天師軍的軍隊質量越來越差,加之這種壞名聲的傳開,讓一些有誌之士以及一些有實力的人,根本就不會來投靠天師軍。


    這就導致後來接任渠帥之位的人,實力大多都在五品和六品,質量參差不齊。


    且這些接任的渠帥,心思也沒有放在培養軍隊、愛護百姓上,若是不打仗,就沉迷於酒色,整日醉生夢死。


    這就導致豐州內部,爆發了幾起對天師軍反抗的百姓暴動。


    當然,都已失敗告終。


    羅廣將手下的渠帥都匯聚了起來,原因就在於淮河之誓的消息,傳到了他的耳中。


    之前得知陳墨違抗他的命令,沒有出兵隴右,而是突襲了麟州的時候,羅廣就很是憤怒。


    因為這就代表著,對方已經不尊他為主,有要脫離天師軍的意思。


    但那時心腹大將萬真跟他說,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或許陳墨是見隴右不好打,才突襲了麟州。


    還說這事對天師軍來說,是個好消息,麟州和淮州就隔了一條淮河,有陳墨部威逼淮州,淮王就不好率軍對付天師軍,要時刻擔心著後方,這樣天師軍的壓力就小很多。


    另外陳墨的戰報還沒遞過來,讓他等下陳墨的戰報,看對方怎麽說。


    結果戰報沒等到,到是等到了對方加封為平庭縣侯,任征西將軍的消息。


    一躍間,陳墨這個做下屬的,官職和爵位比他都要高。


    這就說明,陳墨沒有呈戰報給他,而是送去了洛南朝廷請功。


    這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就差站在他的麵前說,老子我要自立門戶了。


    當時可把羅廣給氣壞了。


    天師軍發展到如今這麽大,雖然內部也有拉幫結派,但沒有一人敢不聽從他的號令,更別提從軍中脫離出去,自立門戶,這簡直就是打他的臉。


    當時一氣之下,羅廣都想派兵去攻打陳墨了。


    但底下人的勸誡還有自我思考過後,羅廣打消了這個念頭。


    如今天師軍的頭號大敵是淮王的龍策軍,還有與淮王聯盟的一些勢力,實在不好給自己再樹一敵。


    如今陳墨的勢力已經橫跨三州,兵馬超十萬(這是陳墨誇大宣告的,為了更好的招賢納士,古代不少軍隊打仗,也會過分吹噓自己的兵力。),已經不是像燭光一樣,一掐就能掐滅,沒那麽好對付了。


    如果這些都能忍的話,這淮河之誓,羅廣就有些忍不了了。


    雖然雙方在淮河簽訂的是互不侵犯條約。


    但條約的內容又沒有宣告出來,這讓了解不多的羅廣,還以為雙方已經結盟了。


    羅廣環顧了一圈下方渠帥,道:“這淮河之誓,諸位怎麽看?”


    能當上渠帥的,除了少部分莽夫,大部分還是有些軍事頭腦的。


    萬真率先開口道:“回天師,雖然我們不清楚他們雙方條約的內容,但從條約的名稱,互不侵犯,便大致能知道這是個友好條約,保證雙方不兵刃相向。


    若是弟子沒有猜測的話,淮王打算騰出手全力對付我們了。”


    萬真曾經是羅廣的道童,是羅廣的弟子。


    “萬帥言之有理,我們需要擔心的是,陳墨和淮王結盟了,到時會跟著淮王一同出兵,青州在我們後方,同樣也是一河之隔。”一名渠帥說道:


    “所以屬下建議,在豐州以北,建立起一道防線,防止陳軍在我軍與淮王大軍正麵相對之時,突襲我軍後方。”


    萬真與這名渠帥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兩人都是一樣的想法。


    但也有人有不一樣的意見,一名有著四品實力的大方渠帥說道:


    “如今軍中人心不定,又發生陳墨這種事,讓我軍讓天師顏麵受損,若是消息傳開,也會讓軍中人心惶惶,加之淮王和陳墨簽訂互不侵犯條約,無非就是不想腹背受敵,現在我軍也陷入了腹背受敵的處境.”


    說著,他麵色嚴肅了起來:“因此,無論是為了挽回顏麵、震懾天下,還是為了安定後方,讓我軍無後顧之憂,應趁著陳軍在沒有水師之前,出兵把青州給奪回來,並派兵駐守。”


    “不妥。”


    此話一出,頓時就遭到了萬真的反對:“現在已經入冬了,馬上就要進入十二月,北方天氣寒冷,會使得我軍戰力大打折扣,一但短時間沒有拿下青州,到時大雪將至,我軍將會陷入困境。


    一旦這個時候淮王向我們出兵,必定難以招架。而等開春後再將青州奪回來,已經解決了後顧之憂的淮王,一定會在這個時候對我們出兵,因此,無論是現在還是開春後,都不適合向青州動兵。”


    “不動兵,難道坐以待斃不成?”提奪回青州的渠帥反問道。


    “非也。”萬真搖了搖頭,然後向羅廣拱了拱手,道:“天師,向青州動兵乃下選,上選因派出使者與陳墨聯係,打聽淮河之誓的內容,保證淮河對我軍動兵的時候,他不過來添亂。


    最好的選擇,就是我軍與他之間,也簽訂一個互不侵犯條約。”


    此話一出,大帳內頓時有些炸了。


    就連羅廣的麵色也是有些陰翳。


    能到現在這個處境,全都是陳墨一手引起的。


    若是對方按照他的計劃進攻隴右,根本就不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


    現在事情發生了不說,對方沒有向他解釋,沒有低頭求原諒什麽的,反而他們主動找過去求和,先低頭。


    這種憋屈的事,換誰誰心裏不惡心?


    “我軍都被這小賊欺負到臉上來了,現在反而讓我們貼上臉去表達善意,這不賤嗎。”一名小方渠帥說道。


    “那你有更好的辦法嗎?”和萬真有著同樣想法的渠帥,對這名小方渠帥說道。


    後者沉默了,片刻後低喃了一句:“那也不能幹這種憋屈的事”


    你一言我一語。


    最後還是要羅廣來拿定主意,所有渠帥的目光紛紛看著羅廣。


    羅廣臉色陰晴不定,急劇變換,斟酌再三後,道:“常人道,忍其所不能忍,受其所不能受,是為大智,是為大丈夫也。


    所以貧道決定,派使者遠赴虞州,與陳墨洽談。”


    事情定下,羅廣當即便派遣天師教的信徒,過河奔赴虞州而去。


    北地,川海,南宮家。


    這段時間所發生的事,也是一五一十的傳到了南宮瑾的耳朵裏。


    和當時南宮瑾說的一樣。


    勤王大軍乃多方勢力、黨派組成,看似團結一心,實則貌合神離,暗潮湧動,現在看來,正好是一語種的。


    夫人章氏作為南宮瑾的賢內助,看著前方傳來的消息,道:“萬萬沒想到,當初出現在天師軍軍中邸報上,還是楊名貴麾下一名小將的陳墨,如今居然成長為了三州之長,官拜征西將軍,封平庭縣侯,爵位比天師軍首領還要高,兵馬超十萬”


    哪怕是見過不少大場麵的章氏,此刻也不由的嘖了嘖嘴。


    這才過去多久?


    才一年吧


    南宮瑾歎了口氣,眉頭緊皺:“勤王一事已經落下帷幕,現在互不侵犯條約的簽訂,這就代表著淮王打算騰出手來對付天師軍了。


    連徐國忠都被淮王打得遷都,天師軍如何是淮王的對手,局勢不容樂觀啊”


    他斟酌了一番,目光看向自己的妻子,輕聲道:“當初夫人你跟我說,我們也該給自己找條後路了。”


    章是點了點頭:“當時老爺伱是拒絕了的。”


    “當時我拒絕,是因為天師軍給人的希望還是挺大的,可是現在,我已經看不到它的希望了,而且它已經撤出了青州,對我們鞭長莫及了。”南宮瑾站起身來,背負著雙方:“夫人,找後路的時機到了。”


    “淮王?”章氏問道。


    南宮瑾搖了搖頭:“我們跟天師軍牽扯的比較深,這時投淮王,就算不被清算,也得不到重視,淮王身邊人才濟濟,也難有我們出頭之日。”


    “老爺的意思是?”


    “投陳墨。”南宮瑾眼神堅定了下來:“他是從天師軍脫離出來的,是我們最好的選擇,而且他既然要自立門戶,身邊肯定缺人,此人和羅廣不同,懂治理,應該走的比天師軍要長。”


    “那妾身這就給封弟寫信。”


    “章封不用動,我們另外派人去。”南宮瑾抬了抬手,他也要試試兩頭下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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