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先生,葉先生,感謝上帝,你總算開機了。”


    “這麽快想我了?”


    “是的,像你這麽慷慨的紳士,我時刻想念。可是你太慷慨了,我隻要白人海員,你把拉丁海員、印.度海員、黑人海員也送來……”


    “打倒種族分子!”


    葉特罵了一句,關掉通話器。對耳麥說:“二叔,我有個想法,接通船上的廣播,讓那些海員也聽一聽。”處理外籍海員時,他和林耀輝使用過這個功能。國內海員不是人人精通英語,但裏頭絕對有英語強人,不用擔心雞同鴨講。


    “真有你的,哈哈……”老葉笑的開心,“卡爾宣稱知道前因後果,最好逼他講出來,讓大家好好麵對現實。好小子,懶人有懶辦法,投機取巧。”


    葉特得意地笑,喝著咖啡打開船上廣播,重新和卡爾通話。


    “葉先生,你隻留下華裔海員,其他種族的海員通通趕走,你好意思說我是種族分子?”


    “喂,阿道夫,卡爾,漢斯……隨便你叫啥?想和我吵架嗎?哦,我懂了,你想再次要挾我。這次用什麽要挾呢?提醒我,你有上百個手下,還有長短槍。繼續要挾我,不給你更多的東西,你就讓我不得安寧,對嗎?”


    “不、不、不!葉先生,你總是惡意猜測我的良好心願,就像你對待棕櫚泉的警察那樣。聽我說……”


    “少廢話,你聽我說,我現在正式警告你,限你半小時滾蛋,滾的遠遠的。否則……”


    “等等,葉先生,請等等,請給我五分鍾。為表示我的善意,我告訴你發生了什麽。好嗎,葉先生,五分鍾,我隻要五分鍾!”


    “我在聽!”


    “謝謝!葉先生,大概你已經發現,我們所在的位置,是南美火地島的比格爾海峽。我看見你開直升機上島,肯定發現火地島不同了,像回到原始社會。為什麽呢?為什麽十幾條船隻在停泊狀態下,跨越上萬公裏,出現在世界盡頭?出現在一個和以前不同的時代?一切根源,是阿貝托。我不知道你跟阿貝托什麽關係,但你可能聽說他喜歡收集稀奇古怪的人和東西,熱衷什麽神秘學研究。很不幸,我手頭上有幾個人和一件東西,他非常感興趣。於是,和我交易。後來發生的事,你知道的。所以,他的飛機爆炸了。導彈擊落還是原來安放炸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帶上飛機的一件東西,那是他和我交易到的。這件東西,修道士視為不祥之物,見識過的科學家命名為負光源。我親眼看見它吞噬一輛大卡車,瞬間,卡車無影無蹤,絕對不是魔術。我想,我們也是這樣從墨西哥外海消失的。飛機爆炸,引爆了負光源,我們被送到了錯亂的時空。”


    “沒感覺出你講這些有什麽善意?不管什麽原因,我們都在這兒了,永遠回不去了。而你,依舊是那個手段卑劣、品行下流、喜歡要挾他人的無恥之徒。因此,我不能給你五分鍾,我給你半小時。馬上滾蛋,滾出海峽。下一次再出現在我的雷達上,追到天涯海角,我一定要打沉你的遊艇,把你的所有人吊死在起重機上。”


    “騙子……”


    葉特關掉電台和廣播,搭腳上桌麵說:“二叔,我不明白。卡爾沒有直升機,他怎麽知道在什麽地方,怎麽肯定我們跑到錯亂時空?”


    “說難不難。”老葉想了一會兒才答,“首先,地理變化、氣溫變化、時間變化、晝夜變化。其次,比格爾海峽號稱世界上最美的海峽,氣候、地形、動物、植被獨一無二,來過的印象深刻。對比海圖和雷達探測,航海老手很容易認出來。比如我,上直升機前,基本確定在火地島了,隻不過心裏拒絕承認。而他們等待交接大半天,有的是時間登陸考察,遇上土人不奇怪。加上沒有衛星信號、沒有無線電信號,種種看的見、摸的著的反常,迷失在錯雜時空,是最合理的解釋。”


    “有沒有可能那啥……負光源,他可以掌控。”葉特弱弱地問。盡管是逃犯,但仍希望有一條“返回”的通道。


    老葉歎息說:“可以掌控的話,會交易給阿貝托?我敢說,那東西卡爾一方有過無數次各種各樣的試驗,在他們手裏的時間數以十年計,最終沒找到價值才出讓換錢。你想想,打敗海岸警衛隊後,雙方劍拔弩張,依然交易成功,說明卡爾一點不想保留。大侄兒,我懂你想什麽,我也想,但可能性為零。”


    葉特死心了,強撐眼皮說:“好吧,二叔,如果你不困,動一動吧,嚇唬一下二賴子。哦,回頭停泊的時候靠近我一點,身邊有條軍艦比較踏實。”


    估計是南半球的春季或夏季,世界盡頭綿長的白天落幕,黑夜姍姍來遲。暮色中,軍艦開動,氣勢洶洶往東航行,炮口也筆直向前。幾分鍾後,雷達上,卡爾的船隊動了,駛向海峽外的大西洋,極可能在雷達範圍外停靠。


    對方難死心啊!


    葉特腦子百轉,還是歸結於人手少。那麽多的流氓海員,七嘴八舌,對方不難推斷出己方的致命缺陷。想到這兒,緊迫感趕跑瞌睡蟲。冷水洗了把臉,再次去關押齊國強的艙室。老潛艇兵這回沒有哭哭啼啼,已經寫好海員名單和簡曆。


    “這麽多人,你全認識?”


    “報告長官,每次招收國內海員,趙總叫我……啊,趙總是……”


    “我知道是誰,你們的老大是吧?”


    “是!他叫我測評新海員的技能,我大部分打過交道。和米軍交戰後,國內海員自發統計幸存者,名單現成的。”


    “稍息!嗯,很好,包括你,居然有九個退伍兵?”


    齊國強換個人似的,表情莊重,立正在艙室門邊。葉特粗略翻看寫了三張紙的名單和簡曆,精神為之一振:“哈,還有個陸軍。劉喜才,野戰部隊退役……”


    “報告長官,劉喜才是我老婆姐姐的兒子,你打昏的那個大個子,大夥兒叫他大炮。”


    “原來是大炮!挺能打的,我不用電棍,真難放倒他。喲,李東民也是退伍……海員一共多少人,各條船多少?”


    “報告長官,海員一共五十九人。巴拿馬船十四人,多用途船十三人,三條貨櫃船十九人,拖輪5人,油水船和油輪各三人。”


    “14、13、19、5、3、3……57,還有兩個呢?”


    “報告長官,還有兩個我不認識。隨趙總來的實習海員,沒安排哪條船。”


    “哦,這樣啊……走吧,下去認識一下退伍兵。”


    出了艙室,齊國強自覺開路,進電梯依然保持立正。問一句答一句,惜字如金。可能聽完廣播產生的效果,也可能頓悟了。


    葉特有了譜,主要打聽退伍兵的情況。利用這些海員增強力量,他準備從退伍兵入手。部隊的標準做法,連長靠排長,排長靠班長。他有心當個加強排長,第一步是籠絡班長人選。


    電梯到了,門一開,刺耳的回音陣陣,關押海員的水密門被敲的震天價響。


    “怎麽回事?”葉特抽手槍再次單手上膛,殺氣騰騰看齊國強。


    顯然,裏麵關押海員的艙室門打開了。而有機會搞鬼的,除了先前送食物的三個人,還能有誰?葉特想起老葉的話,最危險是人。


    “報告長官,送食物的時候,我偷送了一隻液壓千斤頂。”齊國強麵露懼色,強撐立正。液壓千斤頂撐開門,小偷的手藝。


    “不,不是你,是你的徒弟,大炮還是小炮?”葉特搖頭冷笑。


    齊國強喉結一動,脖子憋起青筋,大義凜然說:“報告長官,不是我,但我不能告訴你是誰。”


    “很好、很好!夠意思,稍息,解散!打開門。”


    葉特有氣發不得,舉槍指向水密門上的玻璃孔,裏麵的人紛紛後退。門一點點開了,他站在門中央,放下槍大聲說:“所有人,立即回到原來的艙室。重複一遍,所有人……”第二遍才開頭,人頭中露出一個黑洞洞的槍口。電光火石間,他仰麵後倒。與此同時,齊國強猛撲過來。他閃過裏應外合的念頭,槍響了。


    “叭!”


    “叭……”


    狹窄的金屬空間裏開槍,回音刺痛耳膜。饒是葉特應變快,子彈擊中箍在凱夫拉頭盔上的護目鏡。如若慢上零點一秒,百分之百被暴頭了。他後背著地前,手上的槍也打響,門外上膛救了一命。不然,還得接受對方的第二,甚至第三槍。


    槍手對自己的槍法有信心,開槍後不躲不閃。沒想到反擊子彈如此之快,僅比他開槍慢不到一秒。這會兒,腦門頂一個彈洞,瞪眼栽倒。


    葉特很慶幸,過去三年多沒有遠離手槍。身體失去平衡情況下,瞄都沒瞄,還能打出精準一槍,比部隊時一點不差。齊國強撲向他,不是裏應外合,而是發現危險想推他一把。推了個空,狗啃泥出了一臉鼻血。


    “通通趴下,雙手抱頭,通通趴下……”


    不用喊,海員們已紛紛趴下。葉特翻滾進門,撿起槍手掉地的手槍。卻見有兩人摟抱站立,後麵人用手槍頂前麵人腦袋,大叫說:“你,放我走,我打死他,我數,三聲……”


    “你想講啥?”葉特真沒聽懂,躲在一個艙門後舉槍瞄準,“我放你走,你打死他,我不放你走好了。咱們中.國人熱情好客,你滴,哪裏滴幹活?”


    趴地下的海員,好幾個膽大的笑出聲來。葉特趁機說:“好了,怕踢結束。別打擾這位漢語講不利索的朋友,全體匍匐前進。動起來,目標,你們的艙室!go!go!go……”


    沒人想在要命的環境下留待,你爭我奪,幾十人在地上撅屁股亂爬,不是什麽匍匐前進。葉特卻表揚說:“表現不錯,都有當兵的潛力,以後我要好好操練你們。”


    劫持者聽不懂,疑惑中,兩旁像有一群野豬爬過。焦急地嚷嚷:“你們不能……他們……你,後退,you,backup!backup!”想起用英語講話了,以被劫持人為擋箭牌,向水密門推進。


    “okay!okay!”


    葉特不得不退出水密門外,側頭對齊國強說:“一會兒進去關艙門,別再有千斤頂。”齊國強哀求說:“長官,救救小炮。”


    葉特這才注意,被劫持的是有過接觸的小炮。他後退到電梯,一掌拍開門。劫持者叫道:“不,走樓梯!你,進去關門。”命令齊國強進水密門。


    配合就好。


    葉特暗喜。


    從握槍的手法、眼神、肢體動作看,劫持者並非業餘。九成九是專業老手,參與“海上超市”交易的偽裝特工。不消說,就是齊國強講的兩個“實習海員”之一。同樣的黃種人,林耀輝當國內海員收押。


    專業人士講究占據主動,你要他坐電梯,他偏要走樓梯。


    葉特鑽這個空子,拍開電梯門是為走樓梯。真走電梯,不好救人了。他想到的最好方法,和救林耀輝父子一樣,使用m84。見識震撼手雷在船上的作用,他身上時刻備有一枚。但用在電梯那麽小的空間,裏麵的人必死無疑,不如直接開槍機會大。後退出主甲板門了,他左手取出m84,咬開安全銷,數到三拋進樓梯間。還是擔心威力過大,拋向偏遠處。伴隨一聲震蕩巨響,白光閃出主甲板。


    “搞掂!”


    用粵語喊了一聲,葉特等煙霧散小,從頭盔拉下護目鏡。護目鏡一邊爛了,他不管那麽多,衝進樓道。特工和小炮倒在樓梯上,他撿起地下的手槍,一支glock18,先前那支也一樣。全自動手槍沒打連發,否則他有難了。


    “小炮,你咋了?小炮……”齊國強慌裏慌張跑來。


    小炮早嚇的大小便失禁,臭不可聞。葉特退開幾步,摸出隨身手銬道:“他沒事,震昏而已,幾分鍾就醒,你關好門了嗎?”


    “報告長官,關好了。”齊國強立即立正。


    葉特感覺老潛艇兵太做作,正想叫他放鬆點。地下的特工一躍而起,衝向主甲板門。葉特抬手兩槍,居然一槍沒中。


    “夜黑風高殺人夜。哥們,你上哪兒去?”


    追上主甲板,一片開闊。葉特不慌不忙,從一間艙室門後,取出m16a4步槍。人手少,橋樓一些要道,都藏匿有武器。外甲板上,滿是殘存的冰淩,特工滑了兩跤,想跳船又猶豫。艱難跑出將近一百米,m16a4的三發點射追來了,背心連中兩彈。


    “你是頭昏才亂跑的,對吧?朋友。頭不昏,我想幹掉你不容易。安心去吧,一路走好!”


    用英語安慰奄奄一息的特工,葉特有點抱歉。說大意讓特工逃脫,不如說給出機會。實在沒法子,不能留下一個強悍的不穩定因素。搜出特工身上的東西裝進戰術背心,懶得收屍,他的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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