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狹隘的房間裏,寧甯雪白的後背上遍布鞭傷,鮮血淋漓的,瞧著好不嚇人。


    符媚輕柔得上著藥,見寧甯咬緊牙關不吭聲,心中有一瞬間的動容,規勸道:“剛來吧?不要對魔祖心存僥幸,一旦深陷,隻會害苦你自己。”


    寧甯疼得神智有些不清,聽到符媚的循循善誘,臉色賊拉難看,攥緊身下的被子,慍怒得說道:“大人所言極是,誰會對殘暴成性的魔祖,心存妄念?那是不怕死吧?”


    符媚搖搖頭,手下加重力道,低聲說道:“你啊,年輕氣盛,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要謹記於心。”


    “是,大人良言,娜蘭必定謹記於心。”寧甯咬緊唇瓣,淚花在眼眶裏翻滾,扛不住火辣辣的疼,她小聲啜泣起來。


    “好啦!別哭,這藥上著疼,但效果好,你且休息幾天,暫時不要往魔祖麵前湊。”


    “嗯。”


    見寧甯也不抬頭,符媚搖著頭帶上房門,腳步聲漸行漸遠,房間裏除了啜泣聲,還有極小聲的咒罵,“韶玖,算你狠,這梁子結下了。別落在我手裏,不然你死定了。”


    寢殿裏,韶玖沒來由的心悸,慌忙來到血玉床前,見寧甯一如往常,沮喪得撫摸她微涼的臉頰,虔誠地俯下身,吻住她的額頭,“甯兒,你究竟何時才肯醒?”


    他熟練得劃破手腕,湧出的鮮血滴進寧甯的嘴唇,血色侵染她慘白的嘴唇,那一瞬,寧甯的臉龐鮮活起來。


    偏執成狂的韶玖,眼中暗芒肆虐,“甯兒,我的甯兒。”


    額頭傳來溫潤的觸感,寧甯怔愣地摸了摸,血腥味緊隨其後,她被惡心得要吐了,瑪德,誰在整她?


    睡意襲來,寧甯迷迷糊糊睡著了,睡著前很疑惑,她也不困,緣何這麽能…睡?


    塗抹著藥膏的後背滿布紅芒,頃刻間,鮮血淋漓的後背恢複如初,半點兒痕跡都沒留下。


    識海裏的幽冥珠深藏功與名。


    嘿嘿,幫到主人了,小幽超開心。


    望著鏡中光潔的後背,睡眼惺忪的寧甯在心底哀嚎,嘛也,這是出什麽差錯?她的傷咋好的這麽快?


    “叩叩。”


    寧甯一個箭步衝到床上,扯過棉被遮住後背,咳嗽幾聲,“進來。”


    女使端著湯藥,走進來,見寧甯身上的棉被蓋得太高,擔憂得上手,“姑娘,不能捂傷處,不然好不了……”


    見扯都扯不動,女使放柔了嗓音,誆哄著寧甯,“姑娘,不要強,疼得還是自己。”


    寧甯可憐兮兮抬起頭,語帶哭腔:“不要掀,大人留得藥很好,不怎麽疼了。”


    “好,好,不掀。”女使把托盤放到床邊的小幾上,溫聲說道:“姑娘,湯藥和粥放著這兒,記得要用,好嗎?”


    “嗯。”


    房間再度恢複安靜。


    寧甯一把掀開被子,扇著風,滲出的汗珠晶瑩剔透,緩緩流進腰窩,“哼,韶玖,你慘了,你會很慘的。”


    月黑風高夜,最是行動的最佳掩護。


    寧甯身手矯健得翻進窗戶,穩穩落了地,黯淡的光線下,她摸到足以容納百人的浴池,掏出貼身放的玉瓶,拔掉塞子,捂住口鼻,紅色粉末不留一點,全部貢獻給浴池。


    紅芒突閃,她著急忙慌藏到珠簾後,抱住腦袋,心中默念,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不一會兒,寧甯試探地抬起腦袋,扒拉散亂的頭發,見沒人出現,她撅著腚爬起身,正想原路返回,珠簾無風自動,吸引她的注意。


    四下環顧,寧甯躡手躡腳走過去,撥開珠簾,看到一具屍體擺在血玉床上,周遭擺滿了開得正豔的鮮花,衝淡空氣裏的血腥味。


    她走近一看。


    胸廓輕微起伏的“寧甯”,血色盡失,很像具真正的屍體,她瞳孔微縮,指尖摸著頸間脈搏,虛弱無力但總歸是有的,她撐著下巴,盯著“寧甯”很是疑惑。


    不是,她都把身體讓出來,就算差一縷殘魂,也不至於這樣吧?


    “嘩啦。”


    珠簾相撞的聲音,驚動沉思的寧甯,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把她架在火爐上炙烤,瑪德,什麽時候不回來,這個時候回來,天要亡她啊!


    寧甯如法炮製,藏到房梁上,恨不得縮成一根針。


    “甯兒。”


    一聲輕喚仿佛在耳邊,寧甯嚇得一抖,默默往裏挪,根本不敢抬頭,就怕抬頭撞見血眸。


    “甯兒,待我找到七彩琉璃花,便能將你喚醒,不論你是否原諒我,我都甘之如飴。”


    握草,這是把她逼進絕路啊!


    寧甯捂著光潔的額頭,打定主意,絕不能在韶玖眼前露出印記,不然…她就要反哺自己了。


    那畫麵不敢想象。


    寧甯悄然探出腦袋,看到韶玖附身親吻“寧甯”的額頭,她額頭傳來溫熱觸感,她驚慌捂住額頭,眼中全是譴責,非禮動彈不得的“寧甯”,魂淡一枚啊!


    寒光泠泠的匕首劃破韶玖的手腕,噴湧而出的鮮血滴入“寧甯”的嘴裏,血腥味再度光臨,寧甯欲哭無淚得咬著手指。


    她就說嘛!血腥味來源很可疑,韶玖用鮮血哺育著“寧甯”,行為很瘋批,反正她絕不能露餡。


    但是…鮮血之下,滿是傷痕的手腕讓寧甯心頭發堵。


    他是笨蛋嗎?以自身精血哺育,不怕流盡精血嗎?


    寧甯眼眶發熱,不小心蹭掉灰塵,從韶玖的眼前飄落,她頓時心如擂鼓,完犢子,絕對露餡了。


    剛這樣想,韶玖突然出現在她身後,鋼鐵般的大手掐住她的脖子,翻身房梁,借著昏暗的燈光,韶玖看清她的模樣,是白日裏的女使,他眼中厭惡越盛,加重力道,惡聲道:“看來,白日裏的教訓,沒能讓你長記性,敢半夜溜進寢宮,膽子挺大。”


    窒息的恐懼,寧甯溢出生理淚水,推搡著韶玖的手,憋得麵紅耳赤,眼前越發模糊。


    一抹倩影破門而入,跪在韶玖身後,像是在說什麽。


    韶玖腦中走馬觀花般浮現她的一生,她像是擱淺的魚,無助的張合著嘴,眼前浮現沐琬的臉,她嘶啞的開口,“師姐。”


    粘糊又委屈的語調,擊中韶玖的心髒,他驀地鬆開手,觸電般的退後幾步,審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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