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深的傷口,能做到不留疤痕?


    高潛饒有興味走上前,先看看黃瀠臉上的傷口,再瞧一眼梁婠,笑意不覺深了。


    “淑妃總能帶給孤驚喜。”


    梁婠回過神,微微垂下眼,壓下心底的驚詫,語氣謙卑。


    “妾不敢居功,這藥膏也是妾受傷後,翻遍秘方禁術才找到的。”


    高潛沒再多言。


    黃瀠拉著梁婠千恩萬謝,梁婠不敢叫高潛發覺異樣,隻安撫幾句,便同高潛一起離開。


    夏日炎炎,梁婠手心卻涼涼的,她是不是得好好去查一查黃瀠的底細?


    身前的人回過頭瞧她:“不問問孤,究竟發生了何事?”


    從鏡殿出來,她一直沉默,不知在想什麽。


    梁婠神思猛被拽回,緩了緩,抬起眼。


    高潛在觀察她:“不好奇?”


    梁婠想了想,搖頭:“陛下將她安置到這樣偏僻的地方,不就是不想讓人知曉裏頭的緣由?妾又何必忤逆陛下?”


    高潛扯了扯唇角,拆穿她:“不是你不好奇,而是你已經猜到原因。你這般盡力幫她,不就是對她心懷歉意?”


    梁婠輕點一下頭,也不再裝模作樣。


    “倘若不是與妾關係近,她一個小小良媛,如何會遭人記恨?想來她們要對付的人,也是妾吧。”


    那樣一道口子劃在臉上,梁婠心裏很不舒服。


    高潛走近一步,盯著她的臉:“其實,能不能完全治好,你心裏並沒底。”


    梁婠有些許詫異。


    高潛烏黑的瞳孔帶了得意。


    梁婠失笑:“既然妾的心思,陛下都猜得到,又何必明知故問?”


    高潛端詳她片刻,回答她:“孤想聽你親口說。”


    忽而一頓,又問:“肩上的傷怎麽來的?”


    有此一問,不意外。


    梁婠坦白:“陛下還記得,妾臨去屏州前,交給您的那封信嗎?”


    高潛微沉眼瞼。


    梁婠道:“起初,王素一直試圖在梁府找到這封信,王素死後,王彥盛秘密接替了他,幾次三番加害妾,直到後來,妾無意間破解了這封信的秘密,才知曉背後主使一直是太後。”


    說到王彥盛,梁婠觀察著他的神色,幽深的瞳裏,滿是寒意。


    高潛直視她:“當日在窗外的是你們吧?”


    梁婠心頭一跳。


    四目相對,沒法撒謊。


    “是。”


    梁婠幹脆點頭。


    即便早已猜到,得她承認,高潛還是有一瞬間不自然。


    他偏過頭,默了默。


    從前他在她麵前沒少殺人,寵幸過的女子,更是不知凡幾。


    作為帝王,他從不覺得這有什麽,直到現在,他仍不覺得哪裏有錯。


    可不知為何,忽然就很不想看她,心裏還無端燃起一股無名之火。


    他一直那樣恨她,不就是不想再讓她用那種眼神看他。


    他甚至能想象到,窗外她臉上的表情。


    “孤若早知是你的話,又豈會將你送給——”


    聞言,梁婠淡淡一笑,不解:“有何區別?”


    在確定與他一樣前,他對她的態度,確實很不一樣。


    高潛沉默下來,過得半晌,才說道:“自然不同,她隻是與你長得很像的一個人而已。”


    梁婠抿唇笑笑:“妾是越來越看不懂陛下了。”


    高潛眉梢輕揚,不知在嘲諷誰。


    他轉過身,提步繼續往前走:“其實不難,隻是你不願意。”


    梁婠依舊是笑,隻瞧著他的背影,眼神極冷。


    高潛沒回頭,聲音很悶:“孤不願像從前那般活,自然也不會再逼迫你,可也僅限於你。”


    從前那般?


    委曲求全、受製於人?


    所以,他是何處境,她便得與他一樣?


    這就是高潛眼中所謂的陪……


    梁婠譏笑浮上嘴角。


    還僅限於你?好大的天恩啊!


    高潛輕輕垂下眼:“你不是喜歡趙如心嗎?”


    略一停頓,又道:“別再說因為孤喜歡,你才喜歡。”


    梁婠訝然,旋即又笑了:“當初,那是為了糊弄陛下,往後,妾打算同陛下實話實說。”


    高潛站定,略略點頭,沉默將人帶進懷裏。


    梁婠睜大眼睛,站得直直的。


    許久,聽得頭頂上方人道。


    “梁婠,我知道你恨我,還想殺我,可我還是想讓你陪著我。”


    “比起從前,現在……”


    他似乎笑了下,沒說完。


    高潛沒隨她去含光殿,而是回了太極殿。


    梁婠求之不得。


    殿內靜悄悄的,獨她一人伏在案前。


    梁婠取出玉玦放在一邊,凝視著匣子的底部,繪著纏枝蓮。


    這圖紋已經不是第一次見了,她很熟悉。


    黃瀠手中絲帕上的秀圖,分明是這完整纏枝蓮的一部分。


    黃瀠是北周的細作?


    若當真如此,那更得幫助黃瀠,至少從她著手,可以解答心中諸多疑問。


    梁婠拿起玉玦,異常沉重,玉玦絕不是平白無故送的。


    難道他真的沒死?


    張宣徽送的茶葉、北周贈的玉玦、黃瀠手中的帕子……


    她一顆心狂跳不止,又喜又悲。


    不,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該武斷草率。


    它們必然是有什麽聯係的,她隻要循著這些線索,一點點查找,一定會找到答案。


    梁婠垂下眼,撫上小腹。


    玉玦重新掛起來,隻不過,這次掛在帳中。


    ——


    暑氣漸升,梁婠才從鏡殿回來,倒也是不短的距離,走一路出一路汗。


    自有孕後,越覺得比常人更熱些。


    湘蘭早備好果品和茶點。


    沅芷沒閑著,將黃花梨木藥箱收起來。


    湘蘭試了試溫度,捧著茶杯奉上:“黃良媛可好些了?”


    梁婠淨了手,接過飲了幾口,才道:“倒不似先前那麽可怖,不過還需養一陣子。”


    整個含光殿,除了湘蘭與沅芷,其他人同外麵一樣,隻知黃良媛養傷,梁婠得空便會去探望。


    黃良媛受傷前,與淑妃關係親近,是闔宮上下都知道的,倒也不稀奇。


    高潛自有他的顧忌與打算,他不欲讓旁人知曉,她又何必宣揚出去?


    何況宣揚出去,對她並沒好處。


    隻是,這樣隱秘的事,湘蘭又是如何得知的?


    高潛是算準了,她不會不管。


    思及此處,又不忘提醒沅芷:“那藥膏可要仔細收好,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梁婠強調過很多次,沅芷不敢掉以輕心。


    皇後壽辰,梁婠挑了一件自在觀音佛像作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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