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還未近身,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抖著身子,雙眼濕紅,聲音發顫。


    “上皇帝,上皇帝殯天了——”


    宇文珵握杯子的手顫得厲害,張了張口,木然看著來人,悲從心來。


    竟真是最後一麵……


    晉國公宇文珂不像宇文珵那麽平靜,當即變了臉色,站起身衝著來人大喝。


    “怎麽回事兒?還不趕快說清楚!上皇的身體不是已然大好?如何好端端的突然就——你若敢胡言亂語,小心我砍了你的腦袋!”


    來人縮著脖子,打了個冷戰。


    這慫樣兒!


    宇文珂上前一腳踹過去,“問你話,還不快說?宇文玦人呢,他又是怎麽侍疾的?”


    這般行徑實在越矩。


    宇文珵坐著沒動,完全沒看宇文珂一眼,穩了穩心神,隻看著來人,聲音很沉。


    “究竟發生了何事?”


    來人爬起身重新跪好,抹了把眼淚,抬頭說道:“眼看就要到行宮了,不知從哪兒衝出一群黑衣人,個個身懷絕技,出行的隊伍幾下就被衝散,更有黑衣人直奔龍輦,上皇因此受了驚——”


    “黑衣人?!”宇文珂怪叫一聲,“哪兒來的黑衣人?是誰派來的黑衣人?可有查清他們的身份?”


    來人怯怯搖頭:“尚未查明。”


    “尚未查明?”宇文珂抬起腿又要踹過去。


    “晉國公。”宇文珵這才看他一眼,“稍安勿躁。”


    宇文珂看看自己的腳,又看看麵色淡然的宇文珵,恍然大悟,收回腳賠罪:“是臣失禮,實在是一時情急。”


    他說賠罪,依舊站得筆挺,隻稍稍低一下頭,言語謙恭,神態桀驁。


    宇文珵不多言,隻問來人:“齊王呢?可有受傷?”


    來人有意往宇文珂臉上小心看了眼,斂眉低聲道:“齊王殿下安好,不曾受傷,隻,隻上皇——”


    宇文珂瞪著來人氣急敗壞:“這個宇文玦,他自己沒事,反叫上皇帝受了驚,實在罪該萬死!”


    宇文珵麵色凝重,思忖再三,道:“此事尚不對外宣揚,傳寡人令,秘密迎回上皇靈柩。”


    來人垂下頭,躬身退下。


    宇文珂轉頭看回宇文珵咬牙切齒。


    “阿珵,不是我說,這上皇忽然決定前往行宮,我就覺得不妥,如今看來定是宇文玦在上皇跟前教唆的,或者,這根本就是他的陰謀!你想想,他一病這麽多年不露麵,怎麽上皇身體不好了,他病愈了、要回來了,我看他就是別有所圖!”


    “上皇殯天,他卻安然無事,保不齊這就是他的賊喊捉賊!你可不能不防!”


    說到激動處,他停了停,放緩語氣。


    “阿珵,我與你那從小是在上皇跟前養大的,可他宇文玦不是,當年還是二皇子的孝仁皇帝,是為周赴齊作質的途中不幸遇害,雖被人所救,卻失了記憶,後來更是客死異鄉,上皇不忍才將他追封為帝,這並無不可,但——”


    他坐下,身子前傾,壓低嗓門繼續道:“且不說被救的人到底是不是孝仁皇帝,就說幾年後找到的這個宇文玦就著實令人生疑,好好的皇室血脈,為何不接回宮,反倒送去銀嶽府,流落在外?”


    宇文珵蹙眉看他:“那不是靖寧侯將他找回來的?上皇恐路途遙遠,他身體經不住遠程跋涉。”


    宇文珂身子往後一仰,嗤笑:“這話也就你會信!十多年了,就算每日往洛安挪上一裏,他也早回到未央宮了!”


    宇文珵沉吟一下,問他:“晉國公的意思是?”


    宇文珵端坐正,眼神篤定:“說不準就是銀嶽府搞出來的陰謀,你可別忘了,當年,被上皇意屬立為儲君的可不是先皇,而是二皇子,不然,為何死後依舊追封?即便是先皇也排在孝仁皇帝之後!倘若孝仁皇帝無後也罷,偏偏幾年後,又冒出來個宇文玦,如此一來,你與他豈不是都有資格坐這皇位?”


    “前段日子你突然將靖安侯世子與女郎詔來洛安,難道不是預備將女郎指給宇文玦的?”


    “這銀嶽府究竟打得什麽算盤,不是一目了然?”


    “他銀嶽府隻出過娥英,自然是不滿足的,倘若宇文玦上位,那銀嶽府女郎不就……”


    他神情倨傲,似乎對一切了若指掌。


    有意將銀嶽府女郎婚配與齊王,隻個別人知曉。


    宇文珵沒有否認,也不打算否認,直言道:“賜婚是上皇的意思,不過,宇文玦已經拒絕了。”


    宇文珂瞧著他直搖頭,哼笑一聲:“什麽上皇的意思?還不是他趁著侍疾在側,跟上皇提的?拒絕?他哪是拒絕,那明明是欲擒故縱,專門演給你看的!你還就信了!”


    宇文珵蹙眉沉默,不置一詞。


    宇文珂眸光微動,道:“我知道先前帶兵出征攻打南齊時,有不少人趁我遠離洛安,在你跟前進讒言,意圖挑撥離間。”


    他又道:“這麽多年你還不了解我嗎?性子直來直去,不像他們彎彎繞繞、虛頭巴腦,自然少不了得罪人,莫得被人背後詆毀。”


    “可再說得天花亂墜又如何,關鍵時刻是誰領著兵馬出征,為你打天下、守天下?”


    “阿珵,你我雖是堂兄弟,可我一直待你與阿琪一般無二,你性子溫和,幼時總被人欺負,每次還不是我和阿琪替你出頭,可對?”


    宇文珵沉著眉,淡淡一笑:“是。”


    “上皇的意思我也能猜到一些,不過是想拿宇文玦和銀嶽府來牽製我,”宇文珂歎口氣,道:“多餘的我也不說了,日久見人心!”


    宇文珵掀眸,輕輕頷首:“晉國公的話,寡人記在心上。”


    宇文珂站起身,行了一禮:“上皇驟然離世,恐有宵小鼠輩借機生事,臣定會替陛下守好洛安、守好未央宮!”


    宇文珵遲疑一下:“上皇殯天……”


    宇文珂會意:“陛下放心,外人不會知曉。”


    說罷,隻低一低頭,轉身大踏步離去。


    宇文珂一走,宇文珵偏過頭,有人從另一側小門走進來。


    縱然整理過,額角散落的發絲、沾血的衣擺,仍是瞧著觸目驚心。


    宇文珵心下一沉,起身迎上:“情況究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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