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占立陽後,宇文玦沒給齊國喘息的機會,下令用船隻運載輜重糧草,並親率精銳從淺水塢一路向東挺進。


    途經垵陽,又是一戰。


    誰想不等周軍攻下城池,垵陽太守公竟撇下滿城將士百姓,連夜裝了金帛珠玉,攜著女眷子嗣,由幾名護衛護送著從密道逃出城,駕著馬車直往南邊去。


    兩軍對陣,始終不見太守露麵,有人去尋,這才發現太守府裏早已人去樓空。


    太守貪生怕死,偷偷逃走,又如何不叫人心涼?誰還有守城之心?


    不出所料,垵陽也納入周國,周軍又順勢占領裕川、安州。


    至此,齊軍最後一道防線被擊碎。


    奪下安州的第三日,宇文玦命公西瑾轉兵南下,與北上的司馬博、王世良等人兵合一處,聯旗圍攻沁州後,隻等最後一戰,攻占晉鄴。


    前線的告急文書如雪片一般,一封又一封飛到晉鄴朝堂上,不想短短半個月的時間,周國大軍直朝晉鄴殺來。


    據偵騎兵所報,周君已帶著大軍翻過虎嶺山。


    夜間窺視,隻覺滿山遍野都是周軍,煙耀張天,不知究竟有多少人馬。


    眾人駭然。


    從前隻聽聞周軍兵勇將猛、能征慣戰,雖也能從過往戰事中窺其驍悍,但也未必不是造勢的溢美之辭。


    如今親眼所見,才深知並非虛言。


    然思及周軍晝夜兼程、轉戰千裏,應是兵疲糧乏,眼下又入了冬,隻要據守晉鄴,拖延時間,阻其銳氣,絕其糧道,未必不能將本就疲精竭力的周軍拖垮。


    此言一出,晉鄴城中的一眾王公貴族又重新燃起些許希望。


    皇帝、太後聽從建議,立刻調動城中將士乃至婦孺加固城防。


    固城之事雖有著落,但另有難題。


    在周軍逼近晉鄴前,他們已集結五萬人馬,倒也能與周軍放手一搏。


    問題是,本該由皇帝親自領兵鼓舞士氣,偏偏皇帝年幼,無法領兵禦敵。


    高門士族又向來崇文輕武,嘲風詠月一事上,甚是在行,至於軍事武功,則是一塌糊塗。


    放眼朝堂,一時半會兒,竟找不出一個能代替皇帝擐甲揮戈的領兵人選,可謂愁煞眾人。


    就在愁眉不展之際,襄城王高鬱站了出來。


    好在高氏皇族尚武,尚能一試,眾人隻盼其力挽逛瀾、扭轉乾坤。


    *


    下雪不寒,化雪寒。


    接連下了兩日大雪,天越發冷了。


    雪天路滑,不易行軍,宇文玦隻讓大軍在距離晉鄴城四十裏虎嶺山腳下的一處村莊紮營修整。


    這個村子,梁婠可不陌生。


    去年,她就是在這裏同宇文玦見麵的。


    也是在村莊落腳後,宇文玦命人將家家戶戶的地窖打開。


    當暮山領著士兵將囤積的糧草搬到營中,別說公良瑞、蕭景南一眾人瞠目結舌,就連她也是大吃一驚。


    梁婠這才知道,每家每戶的地窖裏頭早已囤積了大量的糧草,為的就是這最後一戰。


    至於住在這裏的農戶,根本就是宇文玦為了掩人耳目,一早讓人喬裝打扮的。


    可想而知,他早已料到今日局麵,該做的準備,於兩年前就在秘密進行。


    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


    不得不說宇文玦確實是最好的執棋人。


    回顧這一年多的戰事,周國時戰時休。


    水患時,治過災;舊傷複發時,還養過病。


    宇文玦不僅沒一味追求攻城略地,也不急著同齊國爭出個結果。


    每攻占一處,治理一處。


    所行的每一步,皆是不慌不忙,似有定局、成算在心。


    他當了齊國那麽多年把持朝政的陸太師,何止是知己知彼?


    眼下想要奪取齊國,又如何不是探囊取物?


    梁婠望著滿屋子藥材,微微一歎,轉身將賬冊交給旁邊的小吏。


    *


    剛鑽出暖融融的帳子,四麵八方的冷風都卷過了過來。


    天空放晴,白雪刺目。


    梁婠眯起眼望著白茫茫的雪原,不由往衣領底下縮了縮,忽然想起一事,轉頭看青竹。


    “那些捍手和靴子可都發下去了?”


    青竹點頭道:“夫人放心,昨兒晚飯前,就已經全部發完。”


    聽青竹說完,梁婠沉默頷首。


    才檢查完新送來的藥材,她按了按酸痛的頸肩,拖著有些疲憊的步子,朝著雪地裏行去,準備回大帳。


    青竹跟上去:“怨不得在平蕪時,您就讓奴婢開始準備這些東西……”


    梁婠淺淺一笑,隻希望接下來的諸事,一切順利。


    “玉州可有來信?”


    “夫人放心,王將軍那邊一切安好,隻是聽白露的意思,他還是想回晉鄴。”


    王庭樾想什麽,梁婠還是知道的。


    她思索一下,剛要開口,卻見有人駕著馬從遠處朝他們這邊奔來。


    青竹詫異瞧過去,不由蹙了眉:“是兄長。”


    梁婠也看見了。


    這般急匆匆的,隻怕是出了什麽要緊事。


    兩人對視一眼,迎上去。


    尚未走近,暮山從馬背上跳下來,幾步跨上前,對著梁婠彎腰一拜,壓低了聲音。


    “夫人,屬下收到從晉鄴城傳來的消息,孟氏宣孟濤進宮,兩人私下商討許久,孟濤再回府,隻讓人收拾細軟,瞧著似乎是要帶著小皇帝跑路。”


    “跑路?”青竹倒吸了口冷氣。


    暮山點頭:“他行事甚是低調,並沒驚動旁人。”


    梁婠眯起眼,沒作聲。


    剛一過安州,她便命人悄悄潛回晉鄴,盯著城中一舉一動,就怕臨了又發生什麽意料之外的事。


    畢竟,越到最後越不能放鬆警惕。


    梁婠凝起眸,倘若孟濤真有跑路的打算,也不稀奇。


    到底榮華富貴也好,權勢地位也罷,總得先保全了性命,才有機會去享受。


    暮山又道:“夫人放心,咱們的人一直在暗處盯著,隻要他們敢跑,咱們就能將人抓回來?”


    冷冽的北風帶了雪花的濕氣,叫梁婠沉默了一下,道:“若是真的跑了,隻怕單是抓回來還不夠呢。”


    回到住處,宇文玦不在。


    決戰一觸即發,需要他處理的事著實不少。


    這些天,他們也隻有夜裏才能靜坐一處,好好說一會兒話。


    梁婠估摸著他還在議事,稍稍猶豫片刻,還是抬腳往門外去。


    不想剛走到院子門口,就見宇文玦正往這邊來。


    小屋裏,兩人各坐一邊。


    梁婠倒了兩杯茶,拿了一杯送給自進屋起就盯著她瞧的人。


    宇文玦接過,不覺笑了笑。


    “說吧,何事?”


    梁婠一愣,抬眉正對上他的眼,訕然:“我想回晉鄴。”


    遲到的一章,真是對不起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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