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姣被這變故搞得有些懵,隻在一旁扮無辜,“阿姊!你竟這般害我?”


    梁婠被打得耳鳴,這個張氏下手真狠!


    “四娘子確實是遭人陷害!”


    馮傾月從人後走上前,眾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隔間的分排名單,都是出自我手。究竟如何安排,我是再清楚不過的,這隔間的確是四娘子的不假,隻是不知為何被人換了木牌?”


    她慢吞吞說完,轉而看向梁婠,眼底的笑容飽含毒汁,“三娘子,我方才經過時,好像在這門口看到過你!”


    這話一出,看過來的目光無不鄙夷,為了爭搶一個男子竟不惜設計陷害自己的姊妹,真是歹毒!


    梁婠百口莫辯。


    原計劃是將梁姣的隔間掛上王庭樾的木牌引他入內,再趁王庭樾中迷藥意識不清時,梁姣尋機而入。


    有了人證,張氏立刻揚起手又要扇過來。


    不想,她身子一歪,被人斜斜推開,王庭樾沉著眸看向梁婠,聲音輕輕地,“是你做的嗎?”


    梁婠臉上又燒又痛,她不敢抬頭、更不敢看他。


    梁姣是真的喜歡王庭樾,也是真的想嫁他。可他生母出身低微、又是庶子,最重要的是他並不受王素所喜,所以這門親事,梁誠與王氏決不會同意。


    梁姣自知無望,才生出此計。而自己,則是另有目的。


    馮傾月瞧見梁婠僵硬的表情,若有似無的笑了下,“隻要找到藏匿木牌的人,不就知道是誰了?”


    王庭樾仿若未聞,隻是蹲下身,恨恨瞪著梁婠,一字一頓,“是不是你?”


    梁婠沒有抬頭,卻還是看見他垂落兩側的拳頭上青筋暴起。


    “你怎麽變成這樣了?”他強壓著怒火,語氣沉痛。


    梁婠木著一張臉,緩緩抬起頭,熟悉的劍眉朗目裏隻剩極度的厭惡與失望。


    她忽然就想起小時候第一次見他的樣子。


    那時阿翁還是太傅,帶她去王府做客,庭院裏一群熱熱鬧鬧的小孩子,隻有王庭樾一個人坐在荷塘邊丟石子。


    後來才知因他生母是個粗使丫頭,在府中備受排擠,本以為這樣的人性格一定孤僻怪異,可他完全沒有,反而言行沉穩得像一個大人,根本不與他們計較。


    無論王素如何,王庭樾始終待她如一。


    她的確是幫梁姣算計、陷害了他。


    如果說王庭樾是上一世她唯一所擁有的真誠,那麽從答應梁姣的那一刻開始,她就親手把這份真誠打碎了。


    梁婠動了動唇,身體的某一處鈍鈍地疼。


    “她一直同我在一起。”


    循聲看去,陸修不知什麽時候悄無聲息從隔間出來,在門口冷模冷樣站著,“還不起來。”


    本來還在看好戲的人一見陸修出麵,頃刻噤了聲。


    眼見事情發生變化,馮傾月對著陸修躬身一禮,


    “大司馬,我與梁三娘子也是閨中至交,但此事關乎四娘子和王小郎的清白與名聲,我既然負責隔間安排,就不能徇私,如何都該給他們一個交代。”


    陸修徑直走到梁婠跟前,居高臨下瞧著她,“早知你這麽沒用,我就不該應允你。”


    他在裏麵聽了良久,還以為她敢殺人有幾分本事,沒想到跟鋸了嘴的葫蘆似的,半晌一言不發!


    梁婠在陸修的門口被打,卻始終不見他出來,也不再把她當回事,不想這陸修竟明明白白地說應允了。


    應允了什麽?婚事嗎?


    在場之人麵麵相覷,不敢再小看。


    陸修俯下身,瞧她頂著半張又紅又腫的臉,不禁輕嘲,“這麽一會兒就被打成這樣?以後,別人怎麽打過來的,你就怎麽打回去,我可不要廢物。”


    張氏站在一旁,臉白如紙,心裏又恨又惱火,自己好歹也是四品官員的夫人,竟是一點顏麵都不留!


    見梁婠沒動,陸修皺了眉頭,“還不起來?骨頭軟也軟對地方。”


    他眼神冷得瘮人,梁婠一哆嗦,正要爬起身,不想後領被他往上一提,“實在無用。”


    梁婠一顆心怦怦直跳,她知道陸修沒有開玩笑,也知道這句無用的背後代表著什麽。


    馮傾月不死心,上前攔住梁婠,“三娘子,難道你就不想自證清白?”


    梁婠無視她,隻將目光投向梁姣,“你想讓我說什麽?”


    梁姣脊背一僵,方才情急,隻想挽回自己的顏麵,如果真把她逼急了,將所有事抖落出來,婚事、名聲都毀了,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張氏一見梁姣變了臉,心下已明白了七八分,也不敢再阻攔。


    梁婠繞過馮傾月,直跟著陸修離開。


    馮傾月急聲道,“大司馬!這件事尚未查明,又如何能給大家一個交代?”


    陸修腳下的步伐一頓,頭也不回,“交代?”


    空氣凝固,隻聽得嘩嘩的泉水聲。


    他薄唇微抿,輕輕搖了搖頭,“這桃花宴乏味得很,以後也不必來了。”


    說完,就往出口處走,梁婠跟在後麵。


    蘭陵公主幾人才被男寵簇擁著姍姍而來,卻見陸修已帶著梁婠出了雲岩館,再瞧眼淚未幹的梁四娘子與眉目陰沉的王庭樾,不明就裏看向馮傾月,“怎麽回事兒?”


    馮傾月臉色難看。


    太子少保揚眉看向麵如土色的馮傾月,伸出大拇指讚道,“小娘子以後是有大作為的!”


    不等她吱聲,扭頭衝蘭陵公主笑道,“公主殿下,流觴宴可以開始了吧?有人嫌無趣已經提前走了呢。”


    簷廊下。


    素淨寬大的雪袍隨著步伐輕逸飄搖,梁婠小心跟在陸修的身後,心如擂鼓。她敗了他的興致,不知道接下來等待她的會是什麽。


    垂眸之際,無意中瞥見他揚起的衣擺下,有一朵銀色的牡丹,精致卻不顯眼。


    她忽然覺得那個佩囊不該繡鬆石花紋。


    等梁婠爬上長簷車,陸修已是倚在一側,閉目養神。另一側的位置上放著她來時的物品,竟一件不少!


    她低下頭小心坐了過去,悄悄收起最上麵的佩囊。


    “拿來。”


    陸修清清冷冷的聲音響起。


    梁婠抬眸,就看到他伸過來的手。


    她有些猶豫,繡這佩囊純粹是為了在張氏跟前做戲,所以繡工實在敷衍,但是他既然要,不給也得給。


    梁婠隻好將剛收起的佩囊放進他手裏。


    握住佩囊的手一頓,陸修睜開眼,有些困惑地看她。


    梁婠尷尬地笑了笑,“這個趕得急、不太好,大人不嫌棄就留著,下次我再給大人繡個好的。”


    陸修垂下眼,盯著手裏的佩囊,“你這是給我做的?”


    梁婠點頭,“趕得比較急,所以做工有些粗糙。”


    陸修翻來覆去地看了看,“確實醜了些,不過,我問你要的是木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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