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件?


    梁婠抽回手,往那老舊的信封看去。


    婢女又道:“這是奴婢在收拾匾額時,從裏麵掉出來的。”


    陸修也靠了過來。


    梁婠接過信,仔細看了看,信封是被人拆過的,可這字跡卻很陌生,不是阿翁,也不是阿父的。


    陸修看她:“要我回避嗎?”


    梁婠搖頭:“如今我也沒什麽好隱瞞你的。”


    連弑君一事,他都知道,其他還有什麽可避諱的?何況這是在他的住處,他若真想知道,又能瞞得過去嗎?


    陸修隻對婢女道:“將那匾額先收起來。”


    婢女應了聲便退出裏間。


    梁婠打開信,紙張薄脆,過於老舊,看稱呼‘恩師’,不難猜測是寫給阿翁的,但這落款人‘倉之’,她就真是沒什麽印象。


    再看內容,字裏行間也不過是述說近況,並沒重要的信息,是極其普通的一封信。


    可這樣一封普通的信件,為何被阿翁放在如此隱蔽的地方呢?


    若不是婢女失手打壞匾額,它興許會藏在裏頭永不見天日。


    梁婠想不通,陸修也不說話。


    她疑惑抬眼,卻見陸修怔怔盯著她手裏的信出神。


    直發現梁婠在看他,他才問道:“可看出什麽?”


    梁婠搖頭,實話實說:“隻能看出這倉之是我阿翁學生。”


    陸修眸中帶了笑:“這點我也看出來了。”


    梁婠知道他又在嘲諷她,無所謂。


    “想知道倉之是誰並不難,去查查總能查到的,難的是內容如此平常的信,阿翁為何要將它藏起來呢?”


    他唇角微揚:“你覺得呢?”


    梁婠想了想,道:“要麽這看似簡單的內容,實則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要麽這個倉之就是阿翁極其在意的學生,隻是將這信收藏起來作紀念?”


    陸修瞧著她不說話。


    梁婠又道:“顯然第二個有點兒不太可能,留作紀念也不用藏到這樣的位置?”


    陸修依舊沉默。


    梁婠也拿不準了:“或者還有第三種,隻是我尚不清楚……”


    陸修微微頷首,拉著她坐在榻上,眼中有她看不懂的情緒:“你想查嗎?”


    有些事涉及的領域,不是她一個深居內苑之人所能接觸到的,但陸修不一樣。


    可是——


    梁婠心裏一跳,咬著唇看他,又飛快瞥了眼床榻,這倒像談條件似的。


    她扯著嘴角笑了下:“許是我想複雜了,阿翁隻是留作紀念。”


    言罷,她隻低頭將信重新折好放進去。


    這點兒心思一覽無餘。


    陸修伸手托住她的後頸,輕輕一撈,拖至胸前,低下頭居高臨下瞧她:“當初是誰說,什麽都願意的?”


    猝不及防被他一帶,她下巴抵上他的胸口,幾乎半個身子都壓在他身上。


    陸修垂下的眸子,黑沉沉的:“你可知利用我的下場?”


    這個問題,他在一開始就問過,那時為了解決眼前麻煩,的確是……


    梁婠被他挾持著,沒法點頭,便眨眼道:“大人從前問過的。”


    陸修稍稍擰眉:“也是你纏著要奉我為主的。”


    梁婠:“對……”


    陸修瞧著她:“那你該如何稱呼我?”


    梁婠歎道:“夫主……”


    陸修垂下睫羽,淡淡一笑:“希望你真能將我說的話銘記於心。”


    他輕輕一帶,便攜著她一同躺下。


    梁婠捏著信,渾身僵硬。


    陸修從她手裏抽出信,放至枕側,將她抱進懷裏。


    梁婠伏著不敢動:“為何?”


    且不說那帶著恨意的眼神,她分明記得,陸修曾幾次明確跟她說,沒有他的允許不要隨便來找他,還說她要做的事,他應允了。


    可為何他現在的態度又變得這麽不同呢?


    她實在想不明白。


    抱著她的人沒有說話,她亦看不到他的表情,隻能感覺到他好像在撫著她的頭發,抑或是在撫那支簪。


    回來後她特意取下來看了,那是支雕刻成晚香玉花型的玉簪,通體瑩潤光潔、白璧無瑕。


    就在梁婠以為等不到回答時,卻聽他低低的聲音,悶悶響起。


    “事不過三。”


    梁婠繃著身子愣了愣,沒懂,嫌她問個不停?


    陸修閉上眼:“我是真的困乏,你是不是不知你睡著——”


    梁婠豎起耳朵,他又閉口不言。


    梁婠側過臉:“我是不是和什麽人長得很像?”


    莫名她就想起別苑裏那副下落不明的畫,如果是這樣,她就懂了。


    陸修似乎認真思索了片刻,方道:“是有一些。”


    梁婠點頭。


    陸修哼笑一聲:“怎麽?氣憤?”


    梁婠搖頭:“不會,這對我來說是件好事。”


    陸修閉眼笑了笑,不再說什麽。


    再醒來,正是華燈初上。


    庭院裏點了燈,倒顯得屋內更昏暗,原是陸修困倦要睡的,不想自己竟也跟著睡了過去,還睡了那麽久。


    聽到響動,秋夕和婢女進來點燈,燈火搖曳,梁婠坐起身,仍覺得迷蒙。


    陸修瞥了眼枕側的信,扭頭瞧她:“還查嗎?”


    梁婠迷迷糊糊中仰起臉看他:“查。”


    等梁婠再去外間,陸修正伏在案前寫字。


    她走近,陸修才抬眸:“明日國公府,卿去嗎?”


    三日,婁雪如下葬,明日正是第三日。


    梁婠略一思考:“夫主覺得妾該去嗎?”


    陸修放下筆,合起字:“隨卿。”


    現在外麵都道是梁璋欺辱了婁雪如,婁雪如被逼迫致死,雖然梁璋已收監入獄,但婁氏與陸氏對梁氏的怨恨並未因此而減少。


    她這個時候去國公府,極大可能是去給人添堵的。


    可當下人人都知曉她住在太師府,又跟在陸修身邊,日後與婁氏、陸氏更是少不得要見麵的,又不可能一直躲,是以不如大大方方露麵。


    次日,陸修又告假。


    太師這段時間都在靜養,並不外出,陸修去國公府便也代表了太師的意思。


    長簷車上,陸修幾乎不怎麽說話,梁婠也乖覺閉口。


    路程不遠,不一會兒就到了。


    陸修倒是第一次如此好脾氣地將她扶下車,不想剛站定,一轉眼,正與曹氏打了個照麵。


    曹峻身後跟著曹鹿雲與曹丹青。


    梁婠掀起眼皮看了身側的陸修一眼,她真真切切有種鳩占鵲巢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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