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看就知道是宋檀。


    梁婠還未想好要如何說,他卻像沒事的人一樣,揚眉笑道:“新郎來了,咱們要去看嗎?”


    亂七八糟的心事就這麽給堵了回去。


    梁婠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剛才那分明更像是惱羞成怒後的落荒而逃……


    “到底去不去?”宋檀朝門口揚了揚下巴,一臉迫不及待看好戲的神情。


    “去!”梁婠重重點頭,也跟著笑起來。


    “那還不快走!”


    宋檀笑眯眯瞧她,有些事旁人說再多,自己想不透徹,仍是沒用的,慢慢來吧!


    兩人說著就忙往門口去,生怕再磨蹭一會兒人都進來了。


    娶新娘常見,娶新郎稀奇。


    花轎還沒到,門口就擠滿了伸長脖子等著看熱鬧的人。


    梁婠跟宋檀見縫插針往裏擠,就聽人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這,這竟然坐著花轎啊,怎麽跟個女嬌娘似的?!”


    “你不知道嗎?這招贅婿,可不就是像個女郎一樣被人抬進門!”


    “好端端的郎君養大了,給人家倒插門,嘖嘖嘖……以後腰杆還挺得起來嗎?”


    “嘿,瞧你這話說得,你可知這門親事是誰定的?”


    “誰定的?再是天王老子定的,他不照樣是個贅婿?連個自己姓氏都沒有的人,也就是個吃軟飯的!”


    “可不是,為了這——竟然連臉麵都不顧了,君子的尊嚴在哪裏啊?當真是枉讀聖賢書了!”


    “恥辱、恥辱!”


    “噓噓噓!”


    ……


    幾個年輕郎君正說得起勁兒,其中一個無意間看見梁婠,許是認出她與宋檀,不停地給同伴使眼色,偏那幾個無動於衷,對入贅一事極為不齒。


    “噓什麽噓!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知其可為而為之,知其不可為而不為,這不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你們看吧,我走了!”


    那拚命使眼色的郎君赤紅著臉,瞧著梁婠神色極為尷尬。


    梁婠衝他笑笑,毫不在乎,隻頗有興趣朝那大袖一甩,頭也不回就走的人看去,她隻覺眼熟,仔細想想,卻怎麽也記不起來究竟何時見過他。


    亦是如何也沒想到,日後待她身居高位時,那人會指著鼻子將她罵得狗血淋頭……


    “你這是看誰呢?”身側的宋檀搗了搗她。


    梁婠收回視線,笑著小聲問他:“他們說的你聽到了吧?”


    宋檀這才仔細看過去,端詳一會兒,才道:“富家子弟不食人間煙火,哪知窮苦人家艱難,很多人入贅也是迫不得已。”


    梁婠點點頭,有道理。


    “不過——”


    “崔皓除外!”


    兩人相視笑了起來。


    那邊馮傾月被人攙著到門口,踢轎門、牽新人、跨火盆……


    得知新人已至,蘭陵公主一眾人也從正廳出來,站在院中遠遠瞧著。


    一對新人被簇擁著往過來走,蘭陵公主與廣平王幾人說說笑笑朝那邊看,不經意地一瞥,卻見陸修蹙著眉頭盯著某處,一言不發。


    她悄悄順著目光看過去,竟是宋檀和梁婠,兩個人頭對頭捂著嘴笑個不停,幾乎是勾肩搭背跟著人群往這邊走,他倆相識多年、素日交好,這點她是清楚的,可這位就——


    蘭陵公主重重歎了口氣,宋檀並非是如此沒有眼力見的人,怎麽今日竟……


    “公主這大好的日子,作何唉聲歎氣?”廣平王詫異看過來。


    隻顧發愁,竟完全忘了這不大不小的一聲,是多麽不合時宜。


    蘭陵公主忙笑著掩飾:“隻是有些感慨,年華易逝,吾真是老了、老了。”


    陸修不動聲色移開眼,並未點破。


    士族皇族中沒有這種事,大家看得新奇,新奇之餘又都是鄙夷,是以落在身上的目光如烈火炙烤。


    馮傾月埋著頭,一點兒也沒有大婚之日該有的喜悅,此刻的她就像站在這裏給眾人搭台唱戲、調笑取樂的戲子。


    她目光微微往邊上一移,就瞧見梁婠和宋檀樂樂陶陶的,又怒又恨又屈辱!


    看看身旁不吱聲、連招贅都能接受的男子,再想想梁婠如今同陸修……越有對比,越叫人不甘。


    腳下的步子,也不自覺地快了起來。


    人群推搡著進入正廳。


    梁婠眸光掃了一圈廳內,與宋檀自覺分開,往陸修坐的地方靠過去。


    陸修沉默著抬眼,不料視線相撞,梁婠隻好擠出一個笑,略顯討好。


    他挑眉瞥眼身側位置,“不坐?”


    這不合適吧?陸修與高浥坐在這兒,是因為一會兒要接受新人的大禮的。


    梁婠不見半點扭捏,火速跪坐下,臉上笑微微的。


    先拜天地。


    再拜高堂,崔皓馮傾月看到梁婠,臉上像打翻了五色池,臉色變了又變。


    夫妻對拜——


    一對新人正要拜下去,忽被一聲淒厲的哭聲打斷了。


    “阿皓!”


    驚疑中,就見一個大腹便便的婦人扶著一個頭發花白、身體孱弱的老嫗走了進來。


    眾人驚詫莫名。


    “你們是何人,竟敢冒失闖入,好大的膽子!”高浥一聲怒喝,嚇得兩人一個瑟縮。


    梁婠垂著眸,隻做不知。


    崔皓似是壓根沒想到母親會來,看一眼來人、又看一眼滿室賓客,完全是不知所措。


    蘭陵公主瞪向馮傾月,氣得要死,有口氣分明堵在胸口,可大喜的日子又當著眾賓客的麵無處發作,隻窩火憋氣:“還不來人將他們帶下去!”


    “老天爺啊,我們崔氏三代,代代一脈單傳,如今就要斷在我的手裏了?作孽啊,作孽,這是逼我去死啊——”


    老嫗嚎哭不止,控訴間,她一把推開身側的大肚子婦人,瞅準了廳內的一個紅柱子狠狠撞了過去。


    突然的變故,驚得在場人大張著嘴。


    有人眼疾手快,一把跳起來扯住老嫗的後衣擺,但老嫗到底存了必死的心,許是拚了全身的力氣,咚的一聲,頭還撞了上去,鮮血就順著額頭往下淌。


    這莫名其妙的人,又莫名其妙的舉動,驚得一眾人看呆了眼。


    崔皓也再也扮不下去陌路,不顧馮傾月的阻攔,撲了上去。


    “阿娘——大夫,快幫我找找大夫!”


    梁婠本能站起身,卻終是重新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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