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天才哄住了丫丫,抱起了她。


    我拿出一根香蕉遞給她,她張嘴就可啃。


    我忙拉住她,剝了皮遞給她。


    可憐的丫丫,長這麽大,連香蕉都不知道怎麽吃。


    吃到一根,我看她渴望的樣子,又剝了一根。


    已經是農曆九月底的天氣了,丫丫身上還是一件薄薄的連衣裙,小胳膊小腿都冰涼的。


    我對陳院長說:“我要帶她買幾件秋天穿的衣服。”


    陳院長很為難,解釋說按規定,我沒帶身份證也沒有工作單位,是不能帶孩子出去的。


    是怕萬一壞人帶孩子出去就不回來,他們是有責任的。


    我對丫丫說:“你和小朋友吃餅幹,大哥哥出去一下,再回來陪你玩。”


    丫丫很乖巧,戀戀不舍的鬆開我的手。


    我給丫丫買了兩套秋裝,我決定每個月都來看一看她,冬天的衣服下次再買吧。


    從福利院出來的時候,丫丫哭得撕心裂肺。


    不管我怎麽哄她,她都死死的抱著我的大腿不肯生手。


    還是陳園長抱著她,一下一下的把她的小手摳開。


    她抓的那麽緊。


    我的心也碎了。


    天色已晚。


    深秋的夕陽也沒有溫暖,黃黃白白的像失了血的病人的臉。


    路邊的樹葉也變黃了,一陣秋風吹過,肅肅的落了下來。


    我要趕到南門灣,去找小雅師傅刀條臉的住的地方。


    找到一輛三輪車,問到打銅巷有多遠?


    好巧不巧,師傅說:“很近的,就在古城那邊,兩裏多路。”


    路上我和師傅閑聊,東拉西扯的一會,不經意的問他:“師傅,打銅巷的於瘸子,你知道嗎?”


    “於瘸子?是不是偷東西被人打斷腿的那個於瘸子?”師傅問。


    “是的。”我說。


    “那小子現在在古城一帶牛逼哄哄的。”師傅說:


    “於銅匠倒是一個好人,祖傳三代都在打銅巷打銅器。


    “誰知肥田出癟稻!這小子打小就壞。


    “動亂期間,小小的年紀就不上學,造反打老師,到處串聯。


    “也不知從哪拜了師傅,學會了偷竊扒拉的本事。


    “在一家大戶人家,偷東西失了手,被打斷了左腿。


    “他從小就沒有了媽,於銅匠被他氣死了。


    “從此更加天大地大皇帝大,除了皇帝我最大,無法無天。


    “也被關進去幾次,最多一兩年又放出來了。


    “奇了怪了?!每關進去一次,他在裏麵就多了一個爹。


    “拜的師傅就更多,學的本事就更大。


    “他把號子裏麵當成他的培訓學校了,你說這是不是天下之事,無奇不有。


    “後來他就自己不幹了,帶了幾十個徒弟。


    “江城除了古城南門這一塊,也許是兔子不吃窩邊草吧。其他地方都有他的徒子徒孫。”


    “那政f也不管他。”我問。


    “怎麽管?捉奸捉雙,捉賊拿贓。


    “他現在自己不出手了,每個月徒子徒孫都要上供,聽說有幾萬塊錢的進賬。


    “那小子現在的日子,過得像個土皇帝。


    “他把打銅巷的幾間主屋,翻蓋成三層的小樓,前麵是門麵,中間是院子。


    “到那你一眼就能望見,白牆灰瓦氣派的很。


    “收了幾個漂亮的女徒弟,都是他的小老婆。


    “養在家裏,整天吃香喝辣的,穿金戴銀。好雇了專門的老媽子伺候。


    “嘖嘖嘖!你說這日子過的,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豬八戒穿袈裟一一裝起了佛祖。”


    我嗬嗬一笑:“這種人總歸要找報應的!不是不報,時辰沒到。”


    師傅搖搖頭:“也是,你看那幾個如花似玉的女徒弟,愣是沒有一個給他生下個兒子,連個丫頭片子都沒有。


    “愁的他每天兩頓酒,喝得醉醺醺的,喝醉了就回去折騰了那幾個女徒弟。”


    “他喜歡喝酒?”我問。


    “他每天一早到老浮橋茶館去喝酒,別人喝茶,他喝酒,早晨喝的不多。


    “但晚上必在古月軒喝晚酒,古月軒的鹵菜有名,臭鱖魚那是一絕,那小子每晚不醉不歸。”


    哦,古月軒菜這麽有名,那先到現在我去古月軒吧,我正好去嚐一嚐。


    好勒!師傅轉過彎向古城拐去。


    古月軒是家百年老店,我點了一盤鹵拚,一碟花生米,要了兩瓶大江啤酒。


    這是江城本地產的啤酒,甘醇爽口,很好喝,可惜後來沒有了。


    我吃飽喝足已經快八點了,這時我看到了刀條臉,一瘸一拐的進了古月軒。


    我坐在大廳的角落裏,他徑直走到後麵的包廂。


    我從古月軒出來,我要摸清去打銅巷的路。


    這有兩條路,一條是花街,再拐到打銅巷。


    一條是近路,是拐拐曲曲的小巷,比大路要近十幾分鍾。


    我賭刀條臉於瘸子一定會走小巷。


    因為熟悉家門口的人都會走小路,而不願多花十幾分鍾走大路。


    更何況他那條跛腿,走路也不是很方便。


    小巷很黑,九點多都關門閉戶了,少有行人。


    我站在一個拐彎的丁字口,拐角有個電線杆。


    電線杆上有著昏黃的路燈,我見四處無人,用石子打碎了燈泡。


    四周一下子變得很暗。


    一直到鬥點多,我終於等來了期盼已久的得得聲。


    那是拐杖打在石板上的聲音,也隻有瘸子走路才能發出的那種聲音。


    我的心跳就加快。


    隨著得得的聲音越來越近,我感到心快跳出嗓眼。


    我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狂跳的心定下來。


    媽的,誰把燈泡又打碎了?黑咕隆咚的。我聽到了那令我咬牙切齒的聲音。


    不錯!就是刀條臉的,我一輩子也忘不了的,那破鴨嗓子的聲音。


    我等他來到電線杆前,猛地一個掃堂腿,踢掉了他的拐杖。


    刀條臉一個踉踉蹌蹌,趴到了牆上,一個轉身,雙手亂舞了起來。


    我感到臉上似乎被刀片劃破了,好在我早已適應了黑暗。


    這小子雖然酒多了,但一點也不糊塗。


    我跑過去撿起他的拐杖,劈頭蓋臉的打了下去。


    這小子雙手抱頭蹲了下去,殺豬似的大叫:“救命啊!打s人啦!”


    我一腳把他踹倒在地,掄起拐杖對著他的那條好腿,狠狠的砸了下去。


    我聽到了哢嚓的骨折聲。


    沒等那小子再叫出聲,我對著他的襠部狠狠的踹了三腳。


    我不會什麽絕陰腿,我隻知道狠踢猛踹。我要讓他斷子絕孫,最起碼也不讓他再禍害女孩子了。


    那小子叫的也沒有人聲了。


    兩邊的人家有一戶開了門,問:“誰呀?”


    我向那丁字巷口跑去,消失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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