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童真醒過來時,發現自己混身各處都傳出一陣陣的疼痛。


    這裏似乎是個醫館。


    周圍有不少的人正在打量著他。


    李童真咬咬牙,雙手強撐著地,支撐著他的身體站起來。


    站直身子後。


    李童真翻開衣服看了一眼,發現所有的食物,大多都還在懷中,隻是有的被壓癟了,形狀變得不太好看。


    不過這也還好了。


    對於李童真來說,隻要食物還沒有丟就可以了。


    李童真將食物揣在懷中,然後一步一步地向著外城走去。


    鎮國公世子大婚宴席也就隻有這麽一天罷了,後麵再想要有這般偷吃的機會,可不就容易了。


    如今雖然是挨了一頓打,但他也得到了食物,是不虧的。


    李童真一步一緩,身形略顯踉蹌。


    待走到了外城的民宅處,李童真通過窗戶處的縫隙,鑽入屋內。


    一進屋。


    李童真照例地叫起了女孩的名字。


    “青青,我回來了。”


    李童真向著草垛處走去。


    可是喚了一下女孩的名字,卻是沒有得到任何回複。


    李童真疑惑了一下,一邊將自己懷中揣著的食物盡數掏出來,一邊跑向草垛。


    看到草垛處略顯淩亂的草屑。


    空處空無一人。


    唯有一根尚未吃完的雞腿,孤伶伶地落在地上。


    “青青……?”


    李童真傻了一下,呆在原地愣了好一會,此時的他,怎麽也想不明白,怎麽青青連雞腿都還沒有吃完,人就消失不見了。


    她是去哪裏了?


    不會出了什麽意外吧??


    李童真心中一急,連忙就要向著屋外跑去。


    可是正當李童真跑出門外的時候,民宅處的一間側屋之中,傳來一陣瑣碎的聲音。


    緊接著好似是有什麽東西摔在地上,傳出一聲痛呼。


    李童真聽到聲音連忙跑進側屋,看到青青單薄的身子上,正在負著與她體形不成正比的幾捆木柴。


    “青青,你這是做什麽?”


    李童真疑惑地看向青青。


    而青青則是微笑回道:“一直都是你在幫我,我這總得也為你做些什麽的。”


    “馬上天就暗了,用這些木柴可以取暖。”


    李童真聞言頹敗似地點了點頭,“行吧。”


    李童真沒有反駁,也沒有對著青青說些什麽,隻是又拉著她的手,帶到了食物的麵前。


    這次李童真由於是被打了。


    再加上時間緊急。


    所以拿到的食物並沒有那麽多。


    半塊饅頭,以及幾個糕點。


    李童真將其中模樣看起來還算是完整的糕點遞給了青青,“吃吧。”


    青青搖了搖頭,似乎是示意自己還不是很餓,緊接著,她連忙起身,將一旁的雞腿遞給了李童真。


    正要說什麽的時候。


    門外忽然傳出來一陣怒聲。


    “媽的,你們這些廢物,誰允許你們放過他的?”


    “老子的女人都被他給碰了,你們放過那個小畜生,還敢把他丟在醫館門口,是不是不將我放在眼裏?”


    那怒聲出現時。


    民宅之外。


    可以透過窗戶的縫隙,看到有幾個黑影站在門外。


    其中一個肥壯如同小山。


    李童真一眼便就認出了來人。


    眼眸猛地一縮。


    他實在是沒有想到,這個人竟然又找上門來。


    “你們確定那個小乞兒就是在這?”


    富商於廢棄民宅外站立,對著身邊的護衛尋問出聲。


    富商身邊的護衛此時不敢多說,隻是連忙點頭。


    富商應了下來,大手一揮。


    “給我把這個地方砸了,然後把那個乞兒給老子揪出來。”


    富商話音落下。


    一眾護衛麵麵相覷。


    “老爺,這畢竟隻是一個乞兒,已經教訓過他一頓了,如此若再大費周章,一不小心若是直接打死了……”


    有人遲疑開口。


    富商聞言,目光落到了那開口說話的人身上,一巴掌直接甩了過去,緊接著似乎還是有點不過癮,又用腳狠狠地踹了幾下。


    “少廢話!”


    一眾護衛畏懼似地看向富商,心頭又似乎是在壓抑著怒火。


    富商見一眾護衛無動於衷,氣急敗壞地大吼:“你們工錢還想不想要了?擱這同情一個乞兒,不把我放在眼中了?”


    護衛一聽富商提起了工錢,這下都不再猶豫了。


    向著民宅大門衝去。


    民宅大門被於木條封鎖起來,釘死。


    但是在高大威猛的一眾護衛身前,這民宅大門卻好似沒有設任何防備。


    僅僅隻是用力踹了幾腳,那大門就有搖搖欲墜之感。


    民宅大門內。


    李童真聽到了門外的聲音,臉色大變,他沒有想到,那個富商打了他一頓後,竟然還不肯放過他。


    “青青,快走。”


    李童真抱起青青,背在身上,也顧不得將剛剛掏出來的食物重新塞回懷裏,就這麽握在手中,背著青青,向著另外一個出口跑去。


    李童真剛背起青青,向著另外一個出口衝去的時候。


    民宅大門應聲而倒。


    激起一片塵煙。


    一片的塵粒於陽光的照耀下,清晰可見。


    一眾護衛衝入民宅之中,緊接著便就看到一道黑影自民宅內一處拐角消失不見。


    連忙追上去後。


    看到兩個小小的身影,正在沿著這廢棄民宅窗戶向外跑去。


    靠近了,赫然發現。


    這窗戶大小,隻怕連他們的頭都伸不過去。


    真的難以想象,這麽小的洞口。


    那兩個乞兒是怎麽鑽進去的。


    再砸這個窗戶,也沒有多少作用,隻怕都要將整麵牆都給砸了才行。


    “還追嗎?”


    “算了吧,估計追不上了。”


    “老爺還在後麵盯著呢,作作樣子吧,不然工錢不想要了?”


    護衛低聲議論了幾下,然後十分默契地打開砸起窗戶來。


    而他們身後的富商,未沒有進屋,站在門口,與他身邊的貴婦人依偎在一起,一臉嫌棄地用手捂著口鼻,看著廢棄民宅內的景色。


    正當他準備等著護衛,將那個小乞兒給拖出來時,又看到了民宅另外一個方向,有一隻小腦袋露了出來。


    雖然隻是露出來一刹那的功夫,又很快縮了回去,但是富商還是眼尖地發現了。


    他暗罵一聲。


    “這都能讓他逃出來,那些飯桶都是幹什麽吃的。”


    說著,富商輕輕拍了拍身邊貴婦人的手,自己跨步向著李童真所處的位置跑去。


    李童真見到富商向著自己跑來,被嚇了一跳。


    富翁跑動時,身上的肉都在不停地顫抖著。


    宛如一座高大的小山。


    威勢般十足。


    李童真當即不再有任何猶豫,轉身就跑。


    富翁雖然是體形龐大,但好像也是練過武,身子比起一般人還要靈活得多。


    不過一會功夫,便就追上了李童真。


    “還跑?得罪了我朱錫成,你不死也得脫層皮。”


    富商朱錫成滿是橫肉的大臉上,咧出一道笑容,一手抓出,直接揪向了李童真。


    李童真心中膽寒,額頭上瞬間泌出了大片的汗珠。


    然後猛地向著撲。


    他本以為自己躲過了富商朱錫成的攻擊。


    但緊接著。


    李童真發現自己的身體忽然一輕。


    緊接著有一道略顯驚慌的聲音在他的身邊響起。


    那是青青的聲音。


    青青瘦弱的身體被富商朱錫成拎在手中,沒有絲毫的反抗能力。


    “你,你放過她!”


    李童真眼眸微瞪,心中一急,連忙對著富商朱錫成大吼。


    而富商朱錫成卻是咧嘴一笑,眼眸之中多了幾些饒有興趣。


    “你這乞兒,倒是不簡單,年紀輕輕就知道找婆娘了。”


    “另外,你的體質好像也與正常人不一樣,普通的乞兒被我那般痛打一番,還沒有辦法這麽快的恢複。”


    富商朱錫成說著,目光緊緊地盯著李童真,“你的資質不簡單,這樣吧,你給我跪下,磕幾個頭,拜我為義父,我就放過這個女娃,同時還會培養你,怎麽樣?”


    李童真聽了富商朱錫成的話,沒有任何猶豫,“好,我答應你!”


    富商朱錫成麵對李童真的反應倒是有點吃驚,嘴角帶笑,“倒是有幾分懂事。”


    李童真不動聲色,緩步走到了富商朱錫成的麵前,向他行禮。


    富商朱錫成身後的貴婦人,以及一眾護衛此時快步追了上來。


    看到眼前這一幕,不由臉上顯露出一陣古怪的神色。


    這是什麽情況?


    好好的又收人家做義子了?


    貴婦人有心想要說些什麽。


    富商朱錫成卻是揮了揮手。


    他是商人,雖然是有錢,但同樣是處於這個世界的最低層。


    同樣的。


    他也不傻,不笨。


    李童真年紀輕輕,被他如此那般痛打一番,結果還沒有受多少傷,自剛剛的表現來看,似乎很快就恢複了。


    體質不一般。


    朱錫成聯想到,有許多修行奇才,體質大多都異於常人。


    這李童真,或許就是那麽一個人也說不定。


    富商朱錫成看著李童真行禮,嘴角露出滿意的微笑,同時間,他也擔心李童真因為之前的事情,對他心生芥蒂。


    便強忍著心中的惡心,笑著拍了拍李童真的頭,“不錯。”


    李童真抬眸看向富商朱錫成,“能不能放開青青。”


    富商朱錫成看著李童真的目光,瞧得那目光之中並無多少尊重,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


    剛剛拍在李童真頭上的大手微微一頓。


    “怎麽?她對你很重要?”


    富商朱錫成肥厚的大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看向李童真。


    李童真不疑有他,隻是重重地點了點頭。


    富商朱錫成又是笑了。


    “行。”


    朱錫成放開了青青的喉嚨。


    青青的身體如同落葉,無力地跌倒在地上。


    李童真連忙上前接過青青,然後抬眸看向朱錫成,緊接著沒有絲毫的猶豫,背起青青,向著遠處跑去。


    朱錫成並無意外,遠眺著李童真跑開的身影,隻是忽然失笑搖頭。


    “乞兒就是乞兒,根本收服不了,不過這體質特殊,也不知道能不能因為一個補品。”


    朱錫成喃喃道了一句,對著身後的護衛揮了揮手。


    “追上去,帶回來。”


    一眾護衛被這眼前的一幕接著一幕的變化,搞得有點迷茫,聽到了朱錫成的話後,才恍然回神,連忙跨步向著李童真的方向追去。


    這次消耗的時間要多些。


    但也很快的功夫。


    李童真便就被抓了出來。


    如此經曆數次。


    哪怕李童真特別堅韌,心中不免升起些許絕望。


    於人高馬大的幾個壯漢麵前,他根本沒有多少反抗的實力。


    “走吧,把他帶回去。”


    “老爺,那這個女娃呢?”


    有護衛問道。


    朱錫成瞥了一眼髒兮兮的青青,一看之下便就沒了多少興趣,隨意揮了揮手,便要讓人將之隨意丟棄。


    可是見到青青那臉上,自淚水淌下,將臉上的汙漬擦拭幹淨後,露出的白皙。


    不知為何。


    朱錫成心中猛地跳動了幾下。


    朱錫成眉頭微皺,不知道自己心中為何忽然會覺得,這個女孩十分的誘人。


    他雖然是好色。


    可是卻對這種沒長開的人,一點興趣都沒有。


    這很奇怪。


    那個乞兒的體質不一般,恢複力驚人,難道這個女娃的體質也是特殊的???


    朱錫成想到這裏,商人的敏銳嗅覺起了作用。


    “也帶回去,洗幹淨了,看看能不能給賣了。”


    朱錫成說罷,摟著貴婦人轉身離開。


    沒有再管身邊的李童真以及青青。


    對於朱錫成而言,李童真體質特殊,若是能夠收服,可以當個看門護衛,若是不能收服,那便就是個補品。


    據說長期飲用體質特殊人的血,可以改善體質。


    朱錫成從一些世家名流之中,打聽到了這個方法。


    他自己也不知道有沒有用,這次難得遇到,他正好可以試試。


    朱錫成這次被李童真這般一打擾,已經沒有了多少再繼續前往鎮國公世子宴席吃酒的心思了。


    帶著一眾人回了府中。


    緊接著簡單收拾了一下,朱錫成緩步走進密室中。


    這密室之中。


    李童真被綁在了一處木架上。


    朱錫成看著李童真張牙舞爪,聲色俱厲的模樣,肥厚的臉上,沒有流露出多少情緒,隻是有點可惜地道:


    “你一開始若是順從一些,此時間還說不定不用將你綁起來。”


    “不過,也無所謂了。”


    朱錫成說著,不顧李童真在一旁的叫聲,拿出一柄小刀。


    緩緩在刀刃上,塗上了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液體。


    刀刃上,在塗上了那未知液體之後,閃爍著略帶紫色的妖異光澤。


    朱錫成緩緩走近李童真,刃刀靠近李童真的胳膊,於動脈處輕輕劃了一下。


    皮開肉綻。


    鮮血當即瘋狂地湧了出來。


    那鮮血一出現,朱錫成當即是端起身邊準備發的小碗,接上了去。


    然後拿出一枚玉石,放入血液之中。


    他緊緊地盯著血液之中玉石的變化。


    可是過了許多。


    那玉石顏色沒有絲毫的改變。


    朱錫成眉頭皺了起來,“嗯?這乞兒的體質難道並沒有什麽特殊的?隻是比較抗揍,是我搞錯了?”


    朱錫成又盯著血液看了好一會。


    嘴角咧了一下,有點意興闌珊。


    “媽的,老子又白忙一場,不如剛剛就把你弄死得了,還廢心思讓你當我的義子,義個雞毛。”


    朱錫成一手將手中端中的血液隨意倒出,然後走到李童真的身前,狠狠踹了他幾腳,隨後快步走出房間,也不知道是忙活什麽去了。


    李童真胳膊動脈處,被那刀刃劃了一刀的傷口,由於那未知液體的作用,傷口遲遲無法愈合。


    鮮血如同流水一般,沽沽流出。


    隨著大量的鮮血流出。


    李童真的意識漸漸變得模糊起來。


    一道道模糊的聲音,自他的身邊響起。


    那聲音,讓他無比的熟悉,又無比的陌生。


    “夫君,吒兒好歹是我懷胎三年生下的,我不允許你這麽做。”


    “吒兒,你坐牆頭幹什麽。”


    “想當初你還是娘肚子裏的一顆紅燒獅子頭,現在你都長成有鼻子有眼的帥小夥了。”


    “娘真想看著你長大。”


    李童真腦海中思緒閃爍,一道道模糊的畫麵,於他的心頭浮現,周遭的天地似乎變得扭曲。


    不過扭曲了片刻。


    很恢複平常。


    不知不覺間,李童真身上被劃開的傷口處,流出的鮮血,漸漸得變了顏色。


    由一開始的鮮紅,變得帶金。


    而他的體內,仿佛有一股金色的清流,如同無根之泉,源源不斷地流出,泌入他的體內。


    瞬息之間,便驅散了李童真心緒中無數的陰暗。


    讓他回歸本心。


    傷口漸漸愈合。


    而在一旁,一開始浸泡了李童真鮮血的玉石,好似是忽然承受不住了龐大的力量,毫無征兆地“砰”的一聲,炸裂開來。


    同時間。


    李童真緩緩睜開雙眼,一道鮮明的紅色,自他的眼眸之中閃過,緊接著,不知道何時起,他的眼眸之中流出了諸多淚水。


    李童真輕輕動了一下手,捆綁在他身上的繩索,如同紙張一般破碎開來。


    抬手碰了一下臉頰。


    他忽然發現。


    自己是哭了。


    為何會哭?


    腦海之中莫名多出來的記憶畫麵,到底是何人?


    那雙溫柔注視著自己的眼睛……


    為何叫著自己吒兒……


    李童真忽然又是聽到,有一道聲音在說。


    “李靖家門不幸,日後定會對這個孩子嚴加管教,一切他的過錯,全由我一人承擔。”


    僅僅聽到這句話,李童真莫名地覺得自己的心還在隱隱作痛。


    “我這是怎麽了,這是怎麽了。”


    李童真對於腦海之中模糊的畫麵,有點驚慌失措。


    不過,他也來不及多想。


    連忙衝出密室,向外跑去。


    “青青,青青你在哪裏?”


    青青這個女孩。


    是他“醒”來時,見到的第一個人。


    他說,他無父無母,見到的第一個人,便就是青青。


    青青那時笑了。


    不管是誰,來到這世上見到的第一人,都不可能是她。


    可是李童真自己知道,自己沒有說謊。


    他見到青青之前的記憶,一點都沒有。


    青青教了自己吃飯,教了自己穿衣。


    後麵青青病了。


    他便開始照顧青青。


    這麽多年,兩個人都是這麽相依為命地過來了。


    李童真自己絕對不允許青青出什麽意外。


    密室之外,是一條長長的通道,周圍牆壁都是由青石古板鋪就,相隔一段時間,就放置著幾個油燈。


    在這條通道中,一眼望去,可以看到有不少人的房門。


    李童真沿著通道向外跑。


    隻是跑了沒有多久。


    李童真忽然聽到了一道壓仰著的哭聲。


    然後又是聽到一道急促的喘息。


    “變,變色了!”


    “那個乞兒沒有體質,反而是這個女娃有特殊體質!?發了,發了!”


    李童真隻是一聽那個聲音,便就聽得出來。


    那是朱錫成的聲音。


    李童真連忙向著傳出聲音的房門跑去,跑到房門前,一腳踹開大門。


    李童真下意識地就這麽做了。


    他原本以為,自己的力量,大概是會讓自己的腿骨折。


    但是。


    那鐵製的大門,卻是如同紙糊的一般,於他的力量前,沒有絲毫的作用。


    房門洞開。


    李童真看向其內。


    一眼便看到了一個瘦弱的女孩被綁在牆壁上,潔白的手臂處,被劃出長長的口子,滴滴夾雜道道青色的鮮血,自她的身體之中流出。


    “青青!”


    “你……”


    李童真隻是看了一眼眼前的畫麵,整個人都就呆滯住了,隻覺得心又狠狠地抽了幾下。


    而再看向一旁。


    朱錫成肥厚的大臉上,咧出令人感到些許寒意的笑意,手中端著鮮血,嘴角還帶著些許血色。


    似乎是剛剛品嚐了一番。


    隻是看了一眼。


    李童真便就目眥欲裂,死死地盯著朱錫成。


    朱錫成看到李童真出現時,愣了一下,然後又看向自己腳下不遠處的,被一腳踹爆,扭曲得不成模樣的鐵門。


    肥厚的麵容忽然抽搐幾下。


    “你這乞兒,真是古怪,怎麽逃出來的?”


    “而且,這力量……”


    朱錫成說到這,聲音變得低了下來。


    由於這種補品類的作法,在各大世家名流之中,都不是什麽罕見的事情。


    但畢竟是大周皇帝在世。


    普通人都有大周律法保障。


    哪怕他們絕大多數人,都不將普通平民的命當命,但也不能做得太過火。


    即使是要做。


    也是要偷偷做。


    朱錫成此次在密室之中,並未安排什麽護衛。


    所有的一切,都是由他一人來操作。


    所以。


    在這一刻。


    朱錫成看著模樣變得無比古怪的李童真,心底本能地升起一股寒意。


    在沒有任何護衛在身邊的情況下,朱錫成心中的寒意忽然又升起了許多。


    “媽的,你到底是什麽情況!”


    朱錫成壯著膽子,衝著李童真吼了一嗓子,然後一步跨出,衝著李童真衝出。


    手中的刀刃,徑直地向著李童真的喉嚨處刺去。


    李童真下意識地一扭頭,躲開朱錫成的攻擊,然後一腳狠狠地踹出。


    朱錫成高大的小山模樣的身體,瞬間被踢成了彎腰。


    整個人跌倒在牆壁上。


    脊椎好似在李童真那一腳下,都被踢斷了。


    四肢不由抽搐起來。


    痛苦得嘶吼出聲。


    “快來人!來人啊!!”


    李童真呆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忽然變得這麽強了。


    心中的慌亂,要大於開心。


    李童真連忙上前,把青青從牆壁上解開後,連忙負著臉色蒼白如紙,氣息孱弱的青青,向著遠處奔去。


    “青青,你別急,我帶你去找醫師,他們能救你的,能救你的。”


    李童真跨過朱錫成的身體,連忙向著外處衝去。


    “媽的!!快來人啊!!攔住那個小畜生!!!”


    朱錫成氣急敗壞,心中對於李童真莫名變化,感到恐懼,同時心中也感到一陣欣喜。


    這李童真,絕對不簡單!!


    若是能夠將之抓回來……


    朱錫成心中想著,還沒有想到什麽讓他開心的地方。


    他忽然覺得胸口一陣不舒服。


    猛然吐出一口鮮血。


    然後他便覺得,有什麽東西,噎在了喉嚨處。


    朱錫成下意識抬手,放到嘴邊,用力一吐。


    那是……


    內髒碎片。


    朱錫成臉色忽然變得蒼白,連忙抬眸,看向四周瘋狂湧來的護衛看去,張了張嘴巴,有心想要大聲說些什麽。


    可是話還沒有說出口。


    整個人的氣息便開始迅速衰弱。


    手指無力地跌倒在地上。


    有護衛看到朱錫成這般模樣,被嚇了一跳。


    “老爺這是怎麽了?是被那個乞兒打成這樣的?”


    “那個乞兒連我們都打不過,又怎麽可能打得過老爺,老爺好歹是修行過的人。”


    “現在怎麽辦?”


    “報官,報官!”


    有護衛急忙向著官府衙門跑去,也有護衛向著李童真追去。


    而朱錫成一眾姨娘,尤其是一開始那個哭哭啼啼的貴婦人,看到朱錫成很有可能已然沒了,下意識愣了一下,然後連忙回屋,也不知道開始收拾什麽東西。


    一時間,整個朱府雞飛狗跳。


    …………


    李童真抱著懷中氣息孱弱的青青,連忙向著醫館跑去。


    朱府是在內城,李童真對於內城的位置並不熟悉,所以隻能攔人尋問醫館的位置。


    李童真以及青青兩個人的身上,都染滿了鮮血,導致他問路時,都將路人嚇了一跳。


    不過好在結果是好的。


    很快李童真便就找到了醫館所處的位置。


    此時天色已晚。


    明月高懸。


    李童真抱著青青,來到醫館後,瘋狂地敲著醫館的門。


    “先生,先生,快來救人啊,快來救人啊。”


    李童真一邊敲著醫館的門,一邊看著懷中的青青。


    青青不知道是不是流血過多,導致身上的體溫極劇衰弱。


    而更讓李童真手足無措的。


    是青青手臂上,那一道長長的傷口。


    那傷口周圍不知道是沾染了什麽藥液,傷口一直無法愈合,一直地向外流著鮮血。


    李童真隻能用手按在青青的手臂上,乞求青青體內的鮮血能夠流得少些。


    “先生,先生!”


    李童真淚流滿麵,哭喊出聲。


    “誰啊,大半夜的在這鬼哭狼嚎。”


    醫館木門終於打開,一個頭戴灰色帽子的年輕人探頭出來,先是一臉不耐煩的模樣,可是看到醫館門前,李童真以及青青兩個人的時候,臉色微變。


    “我天,你們這……”


    “快進來。”


    年輕人連忙請李童真進去,待坐下來後,又連忙進屋,請先生出來。


    王弱冠剛剛準備睡覺,便聽到自己手下學徒又叫自己,說有病人來了。


    王弱冠聽了這話,便不想搭理。


    病人重要。


    他就不重要了麽?


    一把年紀了,眼看都快要入土了,能不能讓他休息休息。


    王弱冠雖然心中這麽想,但還是起床,簡單裹上了衣服,走到門前,一進診室,便聞到了濃烈的血腥味。


    王弱冠眼眸微凝,緊接著眉頭皺了起來,看向床榻上倒著的女孩,又看了看女孩身邊的李童真。


    看到李童真的模樣,王弱冠一怔,似乎是認出來了對方。


    然後並沒有多管。


    而是快步走到青青的身邊,沉聲問道:“怎麽搞的?”


    李童真一臉迷惘的搖了搖頭,“我和青青被人抓了去,那個人在我身上劃了一道口子,隻是我身上的口子好了,青青身上的傷口卻是還在不停流著血。”


    李童真簡單地解釋了一下。


    王弱冠隻是一聽,又是將眉頭深深皺起,輕輕地掀開被褥,衝著青青潔白,卻無一絲血色的傷口望了一眼。


    又是湊近聞了聞。


    臉色這下徹底地變了。


    “這種味道,不是朝廷兵部的禁藥麽?”


    “怎麽會出現在一個小女孩的身上。”


    禁藥之所以是禁藥,就是因為一旦被抹了禁藥的兵器劃傷,傷口很難愈合,除非使用特製的藥水,不然基本就隻有等死這一條路。


    這一向是用來和敵國對戰的禁藥,為何會出現在這?


    不出現在了小女孩的身上。


    朝廷不至於對這麽一個小女孩動兵吧??


    王弱冠眼眸微沉,連忙從一旁取出些藥水,給青青簡單上了藥,稍微止住了傷勢。


    剛想要說些什麽的時候。


    忽然又聽到門外傳來一陣喧囂聲。


    “大人,那擊殺我家老爺的,就是躲到了這裏。”


    “光天化日,天子腳下啊,竟然是有如此闖入宅內行凶!”


    “嚴懲,必須要嚴懲!”


    一道道聲音自門外傳來。


    緊接著。


    醫館的大門被踹開。


    數名城平縣捕快拎刀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幾個哭哭啼啼的婦人,也不知道是真哭假哭。


    捕快於醫館之中掃了一眼,然後很快便就將目光鎖定到了李童真的身上。


    看到李童真一臉乞兒打扮。


    一眾捕快都是愣了一下。


    那死掉的朱錫成,他們是知道的,是附近周圍坊市有名的商人,肥頭大耳的,還有一定修為,怎麽會被這麽一個小小的乞兒打死?


    這不會是誤會吧。


    一眾捕快心中狐疑,便是也沒有多想,便上前,就要將李童真帶回衙門尋問。


    眼下當今陛下不知所蹤,朝野動蕩,他們這些捕快也不想要在這個節點,出什麽意外。


    不然若是被有心人盯上了,他們可討不了什麽好處。


    一眾捕快當即上前,就要抓捕李童真。


    李童真卻是後退了一步,一臉警惕地看著周圍前來的捕快,一手緩緩握緊,小臉緊繃,已然是一副準備動手的模樣了。


    為首的趙捕頭看到李童真這般模樣,當即失笑搖頭:


    “你個小娃娃緊張什麽,是你做的,你逃不掉。”


    “不是你做的,我等也不會冤枉你。”


    “先跟我們回去調查。”


    李童真聽得對方的話,沒有回話,隻是眼眸冷冰冰地盯著眼前一眾捕快。


    連李童真自己可能都沒有發現。


    他那還充滿稚氣的臉龐上,此時充滿了殺意。


    眼眸之中,不由泛起了些許的紅色。


    眼眶周圍,也升了些許的漆黑紋路。


    “是我殺的。”


    李童真緩緩道了一句。


    趙捕頭聽到了李童真的話,愣了一下,旋即搖笑搖頭,“我們辦案是要講證據的,是不是你殺的,我等自有辦法查清楚。”


    “你個小娃娃,可不能張口亂說,要知道,禍從口出啊。”


    李童真僅僅隻是聽了趙捕頭的話,眉頭便就皺了起來,冷冰冰地盯著周圍的眾人。


    似乎周圍人隻要敢靠近一步,他就會出手。


    一旁的貴婦人眼見捕快對於李童真的語氣有點緩和,連忙開口出聲道:“大人,就是這個乞兒,先前冒犯了我,被我家老爺教訓了一頓,然後心生怨氣,也不知道是用了什麽手段,將我家老爺殺死。”


    “真是人心不古,世態炎涼啊。”


    貴婦人說著,又是鬼哭狼嚎起來。


    趙捕頭僅僅隻是聽了身邊貴婦人的話,嘴角便不由抽搐了一下,耳朵自動屏蔽了對方的鬼哭狼嚎,看向李童真,又問道:


    “你有沒有什麽說的?”


    李童真笑了下,笑聲低沉,看著身邊躺在床榻上,昏迷過去,不知生死的青青,隻覺得內心悲涼到了極點。


    “我沒有說的。”


    “雖然我是沒有想殺他,但是他確實該死。”


    “如今死了,也是極好。”


    李童真笑著。


    此時李童真自己,都是沒有發現,他說話的語氣以及神態,與他此時的年幼模樣,有著極大的反差。


    讓人看上了一眼。


    讓人聽上他的一句話。


    便會不由心生寒意。


    趙捕頭此時也感覺眼前的這個乞兒,有點不簡單。


    這時,一個捕快看向趙捕頭,問道:“頭,我們現在怎麽辦?這姓朱的,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又有其他捕快應聲,“先前早上,姓朱的確實是痛打了這個乞兒一頓,然後又是主動將這乞兒帶回了府中。”


    “不知道做了什麽事情。”


    “不管怎麽樣,那朱錫成都是活該。”


    一眾捕快出聲,絲毫沒有顧及身邊朱錫成的一眾姨娘。


    趙捕頭看著眼前,小小的李童真,心底不由泛著寒意,再加上聽到身邊的話,就有了退意。


    “這樣,再去好好查查。”


    “我留在這,看著這個乞兒,後麵若是證據確鑿了,再請執燈司的大人出手。”


    趙捕頭身邊的一名捕快聞言,忍不住抬眸看向趙捕頭,下意識道:“可是,頭,這乞兒已經承認,朱錫成就是他殺的了。”


    趙捕頭老臉一紅,有點惱羞成怒地道:“我還用你提醒嗎?快去!別廢話了!”


    趙捕頭話音落下。


    他身邊的其他捕快又是快步離去,連忙便就是去調查了。


    隻餘趙捕頭一人呆在原地。


    對著李童真友善地笑了笑,示意自己並沒有什麽惡意。


    李童真見周圍人退去了大半,再加上趙捕頭確實是沒有什麽惡意,便鬆了一口氣,靜靜地站在床邊。


    原本殺氣凜然的模樣,徹底消失。


    此時的李童真,就像是一個半大不小的兒童,充滿了無助。


    “先生,青青怎麽樣了?”


    王弱冠聽到了李童真的話,從剛剛趙捕頭製造出來的動靜之中回過神,然後道:“她身體骨太弱了,平時就多有疾病,再加上此次失血過多。”


    “那傷口,是由禁藥所傷,那禁藥的解藥向來保管嚴密,隻有執燈司才有,可是那執燈司又哪裏是什麽人都能夠接觸得到的。”


    “普通的執燈司捕快,又無權過問禁藥之事。”


    “除非程司長,或許鎮國公世子開口……”


    “若是不出意外……”


    “可以先準備後事了。”


    王弱冠說完。


    李童真忽然站起身來,衝著王弱冠一拜。


    “麻煩先生照顧一下她。”


    “我去鎮國公府找鎮國公世子。”


    王弱冠聽到這話,一下子就傻了,“喂,你……”


    話音還沒有說完。


    李童真就便轉身跑出門外。


    向著鎮國公府方向跑去。


    王弱冠呆呆地看著李童真離開的方向,蒼老的麵容顯露一陣無奈。


    他歎了一口氣。


    “想要接觸鎮國公世子,比之接觸執燈司還要難啊!”


    “你我普通人,又怎麽會被鎮國公世子多看一眼。”


    “憨娃,憨娃。”


    王弱冠搖了搖頭。


    趙捕頭也是愣了一下,他原本留在此處,是看守李童真的。


    可是李童真一眨眼就跑了。


    甚至於,直到李童真都已經跑了。


    他都還沒有反應過來。


    這乞兒的速度為何能如此之快?


    那乞兒的身上,也沒有多少修行過的痕跡啊。


    真的是奇了怪了。


    趙捕頭看不太懂,但也沒敢多想,眼下這樁命案,很有可能,確實就是李童真做的,他或許還是要犯,可不能讓他跑了。


    趙捕頭沒有過多猶豫,當即拎刀跨門而出。


    緊追著李童真的身影。


    向著鎮國公府方向掠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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