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密室藏在後花園的人工湖下,機關設在假山中。拿出鑰匙開門,隱隱便有一股黴腥氣衝麵而來。


    密室有三間,最外間放著一方長桌,桌旁有一張簡易的小床,床上有被褥,折疊地四四方方。周予安用手摸了下,被褥粘膩,應是湖底潮濕,多年未見陽光所致。長桌上空無一物,落塵很厚,落塵下卻有幾滴幹枯的血跡。


    “小大人你看,這裏也有血跡。”周予安指著桌子腿給沈崇明看:“血跡是噴濺狀的,顏色發黑,應該有些年頭了。”


    “去裏麵看看。”沈崇明掏出銀鑰匙打開第二扇門。


    原以為能看見些金銀珠寶,沒想到看見的卻是一副棺材。打開棺材,裏麵還有一具屍體。


    死者仰麵躺在棺材裏,雙手被捆縛在一起,兩腿僵直地伸著。


    “死者是男性,穿得夏衣,衣服上有油垢,應該是在進餐的時候留下的。”周予安翻看著死者的衣物:“死者的衣帶不是自己係的,而是凶手幫他係的,死者跟凶手應該認識。”


    “他這腳是怎麽回事兒?”沈崇明看著死者的腳骨。


    “腳骨斷裂,像是被什麽東西給砸的。”周予安查看著死者的傷口:“這麽重的傷,他死前應該是個跛子。”


    “跛子?”沈崇明眯眼:“我知道他是誰了!”


    “是誰?”周予安轉身,冷不丁撞進沈崇明懷裏。


    四目相對,氣氛頓時有些尷尬。


    周予安不著痕跡地往一旁挪,腰肢撞上他的胳膊,臉一下子就紅了。


    “還有什麽?”沈崇明盯著她發紅的耳尖,雙手緊握棺材邊緣將她圈住。


    氣氛忽然曖昧起來。


    她忽然想起,在青廬時他不肯吃她用七蟲八草熬製出來的藥,她便像今日這般將他抵在了床頭上。之後發生了什麽?她色迷心竅,吻了他,而他在呆愣片刻後,把湯藥連同碗底的藥渣一塊兒喝了。


    她看著他沾了滿嘴的藥渣笑得前仰後合,壓根兒忘了自己對他做了什麽。


    該死的記憶,竟在這個時候複蘇了。


    難掩尷尬地咳了聲,周予安紅著臉問:“你剛問我什麽?”


    “我問你還看出了什麽?譬如這個人的死因?”沈崇明鬆手,像是沒有發現周予安的窘迫般轉到了棺材的另外一邊。


    “腿骨完好,手骨完好,繩結較鬆,凶手應該是在其昏迷之後將其捆綁的。頸椎骨折,關節錯位,他是被凶手扭斷脖子而死。頭發上有血汙,血汙麵積較大,是重物擊打所致,這應該是他昏厥的原因。凶手在其吃飯的時候將其打暈,而後謀殺。”


    “凶手是何弘益!”沈崇明給出結論:“死者是怪盜陸一鳴,他的腳是在京州大牢內被獄卒砸斷的。”


    “怪盜陸一鳴?”周予安盯著棺材裏的人:“就是茶樓裏經常說的那個?”


    “就是他!”沈崇明道:“陸一鳴的手與旁人不一樣,胖而短,你看他的指骨是不是比尋常人要短?”


    周予安將自己的手貼過去比了比,對方的那雙手確實顯得寬而短。


    她有些失望,想象中陸一鳴應該是個白衣翩翩,風流倜儻的俠盜,沒曾想是個舉止粗魯,身量不高且五指奇短的怪人。


    陸一鳴的養父叫陸十三,曾是在內廷中供職的小太監。當年,內廷司無故失火,許多小太監趁亂而逃,陸十三便是其中之一。藥方丟失後,朝廷也曾懷疑是被其中某個小太監帶走的,查了多年才查到陸十三身上。


    待官軍找到他時,他已是葬在山林間的一具枯骨。


    陸一鳴是他晚年收養的義子!


    陸十三將藥方給了陸一鳴,陸一鳴帶著藥方去京城找齊王殿下,想以藥方換取潑天富貴,哪知被齊王擺了一道,囚於牢中受盡折磨。


    這陸一鳴也不是傻子,見齊王時並未將藥方帶在身上。他知道,隻要他一日不說出藥方的下落,齊王就得讓他活著,隻要活著,就有希望逃出去。


    齊王關了他一年半,用盡各種方法,最後還是將他給放了。


    陸一鳴離開京城後直奔富陽,而後消失在富陽縣裏。沈崇明是追著這個線索來的,寧王的人也是,那個穗兒就是寧王收買的眼線,她耳後的標記也是在那個時候被刺上的。


    沈崇明沒有告訴周予安這些,除了擔心她被牽扯其中,還因為他對她的來曆也有存疑。


    周予安在棺材中摸索著。


    這個棺材似比尋常的要厚些,她懷疑其中另有蹊蹺。果然,她在棺材底部發現了一個機關,打開後發現棺材還有一層,這一層堆滿了金銀珠寶。


    “這何弘益還真是個藏寶貝的人才。”周予安拿起一串玉珠看了看:“這珠子起碼值五百兩!”


    “一千兩。”沈崇明看了下玉珠的成色:“底下那個玉佩更貴,單是那個雕工就不值一千兩。這棺材裏的東西,多半都是陸一鳴在京城中那些富貴人家偷盜的。”


    “既是偷盜的,那我們全部拿走也不算過分是吧?”周予安捧起一把金銀珠寶就往沈崇明懷裏塞:“你來的時候帶麻袋了嗎?我對何府不熟沒找著,你先裝著,咱們回去再分。”


    “你當真要背著這些東西出去?”沈崇明將那些珠寶灑回棺材裏:“我沒帶麻袋,你自個兒想辦法。”


    “自個兒想就自個兒想。”周予安冷哼一聲解開腰帶。


    “做什麽!”沈崇明摁住她的手。


    “脫衣服唄還能做什麽?”周予安蹙眉:“你不是讓我自己想辦法嗎?”


    “此法對我無用,我不是不給,是真的沒帶。”沈崇明小聲道。


    “我知道你沒帶,我這不是脫了外衣當包袱嘛,以前上山采藥時經常這麽幹。”周予安掰開沈崇明的手:“這外衣雖沒有麻袋好用,也沒有麻袋裝得多,但能裝一點兒是一點,總比沒有的強。”


    “用我的!”沈崇明脫下自己的外衣遞給她:“你是女兒家,不能隨隨便便脫衣服,尤其是在男子麵前!”


    “我師傅也是男的!”周予安嘟囔著,“他可沒你這麽多事兒,用外衣包東西還是他教我的。”


    “他教的不對!”沈崇明大聲道:“總之,不許就是不許,以後上山采藥也不許。”


    “你這麽大聲做什麽?生怕何家的人聽不見啊!”周予安急著去捂他的嘴,踩到衣袖,整個人撲進沈崇明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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