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中,譚老爺的屍體已被挪走,隻空氣中還殘留著那股難聞的氣息。


    譚行知交代,他是在得知母親死亡的真相後,於盛怒之下用藏在袖籠中的匕首割斷了譚老爺的脖子致使對方死亡的。


    匕首是譚老爺贈予他的,是讓他拿來防身用的。


    他沒想到,他的兒子會用他給的匕首割斷他的喉嚨。


    事發時,譚老爺正在跟譚夫人吵架,身體是向前傾的,譚夫人下意識地抱住了他,鮮血沾到了譚夫人的身上。


    譚夫人是在臨睡前被譚老爺叫起來的,當時隻穿了中衣和裏衣,外衣是披在身上的,故而外衣沾染的血跡較少。


    花盆是譚行知砸的,因為他不確定譚老爺當時有沒有死,砸第一下的時候花盆並沒有裂開,且他因為事發突然,在砸那一下的時候,也沒用多少力氣。


    後來發生的事情與周予安推演的差不多。


    確認譚老爺死亡後,他將他的屍體拖進了密室,擦掉了地上的部分血跡。由於院中還有下人,他不能在屋中多待,情急之下,摔碎花盆,掩蓋痕跡。


    譚夫人不是他殺的,在譚老爺死後,譚夫人曾催促著讓他離開。那一刻,她好像真的成了他的娘親,在刻意的保護他。


    他拖著譚老爺的屍體去密室的時候她還好好的,等他出來,她就躺在了地上。譚行知喚她,她沒有回應,試了她的鼻息才知道她已經死了。


    正對著譚夫人的那扇窗戶不是他打開的,但那扇打開的窗戶提醒了他,讓他萌生了延緩死亡時間給自己製造不在場證據的想法,而這個辦法,還是之前與周予安聊天時,她無意中提到的。


    “譚夫人是被嚇死的,這一點毋庸置疑,可她到底是被什麽給嚇死的。”站在譚夫人的房中,握著從墳墓中拿出來的藥方,周予安的目光落在了那扇已經被掩住的窗戶上。


    “或許這譚家還有我們不知道的東西。”沈崇明拿過周予安手中的藥方:“這方子上寫了什麽?”


    “你不懂藥嗎?”周予安挑眉:“這應該是譚行知說的那個解藥的方子。”


    “針對疫症的那個方子我看過,不是上麵這些。”沈崇明蹙眉:“你確定這是解藥的方子?”


    “你不相信我的話?我可是醫術很厲害的女大夫。”周予安奪過方子:“你說的是周太醫開的那個方子吧?周太醫的方子的確更好,但那個是用於治療的,這個是預防的。這個方子上的藥不太常見,有幾味我朝根本沒有,像這個是北狄才有的,生於北狄的荒漠之中,有劇毒。一般人根本不會,也不敢用它做解藥。”


    “你對北狄很熟悉?”


    “我對北狄的藥很熟悉,尤其是毒藥。”周予安將藥方藏於懷中:“我的醫術是跟著我師傅學的,那個老怪物,根本不好好教徒弟,他信奉神農那一套,認為隻有嚐百草,才能知藥理。這上麵的藥,我全都吃過。”


    “你全都吃過?”沈崇明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她:“那個可是毒藥,你自己說的。”


    “是毒藥啊,而且劇毒無比,但不會讓人立即死掉。”周予安撇嘴:“萬事萬物,相生相克,毒藥旁邊必有解藥,前提是你得找到它。我運氣不錯,我找到了,所以你才能看到現在的我。”


    “周予安,你變了!”沈崇明抬了抬眉,“是因為離開了青廬的緣故嗎?”


    “青廬?”周予安推開窗戶:“在青廬我是大夫,自然要穩重些,不然我一個小姑娘如何叫病人信服。貓毛?沈崇明,這窗戶上有貓毛,還是一隻黃白相間的狸貓。”


    “墳墓裏也有一隻狸貓。”


    “對,跟那些衣服放在一起。”周予安轉身:“譚行知說過,那是譚老爺為他母親立的衣冠塚,墳墓裏的確有他母親生前的衣物。除了他母親的衣物外,還有他自己做小沙彌時的僧袍。”


    “你怎麽知道那是他的僧袍?”


    “因為那袖子是被我扯爛的。”沈崇明個高,近距離說話時,她需得仰著臉看他:“你應該還記得他說過的話,我跟他的第一次見麵是在蟬鳴寺,他被那些沙彌吊起來打,是我救了他。他那時候的脾氣跟你一樣……不,比你受傷的時候還要倔。我跟他說話,他不理我,我給他藥,他扭過臉去,就像是一心求死。我是誰啊?我是周予安,我能讓我師傅的招牌砸在我手裏嗎?我把他拎起來,把藥塞進他嘴裏,然後脫了他的僧衣給他上藥,袖子就是在他反抗的時候扯破的。”


    “你脫了他的衣服?”沈崇明的臉黑了:“你還做了什麽?”


    “抹藥唄,剛才已經說了,你當初受傷的時候,我也是這麽對你的。”周予安取下一撮貓毛:“狸貓躺在兩件衣服中間,它是被打死的,內髒破損,皮毛上也有被打的痕跡。譚府的下人說過,譚行知的生母生前極愛養貓,那隻狸貓應該是她的。姨娘死後,狸貓也消失了。下人們猜測是被譚老爺給送走了,原因是怕睹物思人。”


    “睹物思人是假,心中有愧,無法麵對才是真。”沈崇明一語中的:“可墳墓中的那隻貓與窗台上的這些貓毛有什麽關係?”


    “眼下還不確定,但這隻貓肯定與譚夫人的死有關。”周予安將貓毛與那張藥方放在一起:“你說這譚府裏會不會藏著那幫人,是他們在暗中促使了這一切。譚老爺,譚夫人,包括譚行知都隻是他們棋盤上的一枚棋子。”


    “譚行知的事情,官府已經有了答案,你是個大夫,剩下的事情,等新縣令來了再說。”


    “新縣令?”周予安的眼珠子轉了半圈兒:“想起來了,你是將軍,是朝廷的人,這縣令算是你的同僚,你是不是知道這新縣令是誰?”


    “藥方取到了,我們走吧。”沈崇明沒有接她的話,轉身,向屋外走去。


    “等一下!”周予安扯住他的袖子:“我就不跟你一起回去了!”


    沈崇明倏地止步,目光淡淡地落在她的臉上,明明什麽都沒說,卻帶著一股迫人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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