鍋屋裏,嬸兒正炒著山栗子,淩福蓉還在燒火。


    “哎,福海別進來了,煙熏火燎的,在那屋吃花生吧。”福蓉她娘先看見我,說。


    “嘻嘻,山栗子還要等會才炒好呢!”淩福蓉隨即嘲笑道。


    “不,不是呀!”我連忙擺擺手說,“俺是來燒火的,幫你燒火的,都燒半天了,累了吧,別忘了你還是個病人呢,來,讓俺燒會兒。”說著我來到福蓉身邊扶她起來。


    “哎哎,不用不用!“福蓉掙脫開,轉身指著堂屋,說,”俺不累,快回去陪俺爹吧!俺爹整天盼著你來,見了你親的不行,說跟你很合得來,你把他一個人丟在那裏,不好,真的。”


    經她這麽一說,想起剛才淩宗臻唉聲歎氣的,我沒再堅持,覺得自己是有點兒太自私,光想著跟福蓉黏在一起,未顧及人家淩宗臻的感受,還是福蓉心細,善解人意呀。


    “那好,俺過去了。”我隨即返回堂屋。


    “來來來,福海,快坐!嗬嗬,快吃花生,這花生熱乎乎的吃著最香!”一見我,淩宗臻立馬起身迎上來,特別熱情,跟剛見麵似的。


    我坐下,抓起花生邊剝邊說,“俺想過去瞅瞅俺嬸兒炒山栗子,幫福蓉燒火,不想,被攆了出來,不受歡迎呢!嗬嗬。”


    “嗨,“淩宗臻重新給我倒好一杯茶,說,”炒山栗子有啥好看的,煙熏火燎的,咱爺倆坐這兒說會兒話多好!”


    “叔,你幾點上班?”這時聽見牆上的掛鍾敲響一下,一點鍾了,我問。


    “一點半,一點十五走也耽不了,騎車幾分鍾就到。”淩宗臻瞥了眼手表說。


    “學校是夠近的,從這兒到學校不過一裏來地吧?”我說,感覺一時沒話找話。明擺著的事,還用說嘛。


    “嗯,“淩宗臻拿起一個花生剝開,說,”這在城裏,就跟在家門口上班一樣,抬腳就到,方便得很。”說罷,將花生米一下拋進口中,跟玩似的,感覺挺好笑。


    提到城裏,我問,“叔,聽說你是咱縣師範畢業的?”


    “嗯,“他咀嚼著花生(嘴吧嗒的特響,就跟吃啥絕味美食一樣)說,”五七屆畢業生,畢業那年在學校入的黨,那時很少有學生在校入黨的,一畢業就直接分回咱公社了,先是在公社初小教了三年,再後這不就來到前村兒秦家莊小學了嘛,當時學校剛成立,缺人,尤其缺公辦教師,像咱這樣正宗科班出身的更是稀罕,我想著離家近,就提出申請調來,不想,很快就批了,這不一直幹到現在,由教師、教務主任到副校長。”一口氣說完,妥妥的一個簡曆。


    說話間,該去上班了,我把淩宗臻送出大門口,可送出門口好長一段距離,淩宗臻都沒有勸我回去的意思,隻管推著車跟我嘮的熱乎,眼看快到村東河邊了,我怕耽誤他上班,就提醒他騎上車走,他看了眼手表,竟要騎車帶上我跟他一起去學校,順便參觀一下。我立馬答應,早就想去他學校看看,他高興的不得了,騎上車就走,我一把拉住車,咋好意思讓他帶我,硬是奪過車把帶上了他。


    過河時,他主動跳下車,上前踩著墊腳石過河。


    我懶的下車,直接騎車趟水過河,誰知,剛騎到河中央,不小心陷進水坑中,連人帶車一下歪倒在水裏,立馬成了落湯雞,糗大了。你說也怪,這條河我走了不知多少遍,從未失過腳,偏偏這回,邪門了。


    “哎哎哎,沒摔著吧!?”走在前頭的淩宗臻趕緊回來一下跳到水中拉我起來。


    “沒事兒,沒事兒!就當洗了個涼水澡,嗬嗬。”我站起來說,其實他沒怎麽用上力,反而弄得自己一身水,仿佛他也落水了。


    他沒等站穩就急著去搬自行車,自行車被我甩掉了,被河水衝出幾米遠,沒想到今兒這河水那麽激。我趕緊搶前去把自行車拽上來,抗在肩上趟水朝對岸走去,他脫下濕鞋子一手提著,一手扶著車子跟在我身後,我倆渾身水淋淋的,狼狽不堪,幸虧天不太冷,要不真夠受的。


    這時眼看著上班時間就要到了,自行車一抗上河堤,我就騎上去帶他上班去,誰料,屋漏偏逢連陰天,剛騎上就掉鏈子了!唉~~你說今兒這是咋了,這麽倒黴!


    不想,淩宗臻卻大笑不已。


    一下把我給笑蒙了?咋了他這是,幸災樂禍咋地,不會是受刺激——潮(傻或發神經)了吧!


    我跟著傻笑了一會兒,問他幹嘛突然笑。


    他努力止住笑,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有感而發作詩一般,說,“好好好,這樣最好!某年某月某日,小河裏水淋淋,小河邊濕漉漉,一對兒爺們,騎車倒水裏,上路掉鏈子,嗬嗬嗬......印象深刻,啊,多麽美好而難忘的記憶!”


    我倆隨即一起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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