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涉及自己父親的名譽, 季清遠不知如何開口才好, 但事已至此,不得不說了,他無奈的歎道:“我在整理父親書稿的時候, 偶然發現了他生前的日記,發現我居然還有一位素未謀麵的親人。但是日記中的線索不多, 甚至缺少一部分,想來是我父親為了隱瞞什麽, 特意撕掉了。幸好前段日子, 老天助我,我才找到了確切的消息。”


    夏宣輕輕吹了吹茶盞,笑道:“有話你就直說, 不必拐彎抹角的, 既然人在我府上,你隻管報出姓名來, 我這就幫你把人叫來。”


    “你聽我慢慢說來。”季清遠按住夏宣端茶的手腕, 讓他把茶盞放下,聚精會神的聽自己說話。夏宣沒辦法,依了對方,認真的聽他娓娓道來。季清遠略帶難色的道:“……是我父親和別的女子生的孩子,年紀比我小, 是我的妹妹。”


    夏宣一怔,隨即便在腦海裏回憶起府邸裏最近買來了哪些小丫鬟:“……可是姨夫……”季清遠的父親在世時,隻有自己姨媽一個女人, 連妾都沒納過一個,夏宣一直以為自己這位姑父是個清心寡欲的人,不想居然隱瞞著一個私生女。


    季清遠早就料到將父親的陳年舊事講出去會危及亡父的顏麵,但人在夏宣府上,如果不交代清楚,對方萬萬不會放人:“……我父親一直很自責……。”


    夏宣不鹹不淡的道:“自責,對誰?對姨母嗎?”自己母親的妹妹居然嫁了這樣一個偽君子,幸好她走在了丈夫前麵,否則知道和自己伉儷情深的丈夫居然有別的女人,還弄出一個奸生子,那才叫真真的受折磨。


    季清遠低聲道:“不僅是對我母親,還對那個女子……”


    這一次夏宣很直接的冷笑道:“既然不能保證把對方接到府裏享福,就不該讓那女人懷孕生產!既怕私生子損害自己的顏麵,何必生她!”


    終究是自己的父親,季清遠雖然早就在內心裏無數次的鄙視過父親的所作所為,但免不了替他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父親當年去南京主持鄉試,當夜多喝些酒與一個教諭的女兒……”他難以啟齒,說到此事越發艱澀。


    夏宣也沒興趣聽:“你隻管說後來的事吧,因為教諭的女兒未婚生子,所以把生下來的孩子送人了,後來這個被送走的孩子被賣到了我們府上?”


    季清遠道:“不、那個女人生下孩子後,便投河自盡了。那個女孩被她外公送到了京城季府,我父親和母親當然不會認這個孩子,便讓一個下人把孩子送的遠遠的了。”


    夏宣連冷笑都懶得笑了,好歹是自己的姨媽和姨父,且已亡故,於是他隻默默的聽了,沒說任何不敬的話。


    “到底是自己的女兒,我父親後來費了番功夫終於打探到這個孩子被送到南京一戶做小本生意的買賣家。我父親作為一個二品大員,提攜一戶商人發點小財並不是難事,礙於我母親,父親一直沒有將妹妹認回來,但他借養父母之手給了她能擁有的最好的生活。”


    夏宣聽到這裏,忽然覺得背後發涼,他多少猜到了季清遠下麵要說的話:“……既然她過的很好,如何到了我府上?這國公府除了明媒正娶的太太少奶奶,可都是奴才了。”


    “我父親去世後,那戶人家沒了父親的保護,流年不利遭了牢獄之災,萬貫家財散盡不說,人也都流放的流放,罰為官奴的罰為官奴!”最後幾個字,季清遠一字一頓,字字清晰,眼睛則凝視夏宣的眼眸,灼灼逼人。


    “……”夏宣理解季清遠為什麽要支支吾吾,從頭道來了,因為他要找的妹妹不是別人,而是卓雨樓。他笑,笑這個世界真小:“她姓卓,叫卓雨樓對嗎?”


    “沒錯,就是包榮獻給你的那個官奴。”


    夏宣扯起嘴角的弧度:“我前幾天恰好聽她說過自己的身世,確實是卓家撿來的孩子,我還真做過給她尋親人的打算,沒想到沒等我派人去找,你就找上門來了。這可是件大喜事,我這就派人張羅酒席,叫你們認親!”


    “且慢,先不要聲張的好。”


    夏宣挑挑眉,他懂季清遠在想什麽,他會替他著想的:“我知道這種事不宜聲張,我不會告訴我爹和其他人的。你們兄妹彼此見見對方,讓雨樓知道這世上還有你這麽個哥哥,能當她的依靠就行了。”如果雨樓真是季清遠的妹妹,不管對誰來說,都是喜事一件,雨樓有了依靠,以後她在自己嫡妻麵前的地位,還有她所生子女的地位都會不一樣。而對季清遠來說,有他夏宣照顧卓雨樓,他這個做哥哥的也該放心了吧。


    夏宣這樣想。


    季清遠現在確實不想聲張,暫時同意了夏宣的提議:“……不過,會不會太唐突了?”


    前幾日她妹妹去世的消息,她都挺過來了,天生掉下來個哥哥,夏宣相信卓雨樓遠遠不至於被嚇到:“咱們都不是外人,她還和你打過照麵,她又早已知道自己不姓卓,怎麽會唐突呢!”說罷,叫了個小丫鬟進來:“去找你雨樓姐姐,叫她換衣裳打扮,半個時辰後到荷花池去。”


    吩咐完後,他利用這個時間,先替卓雨樓把把關,第一件是便是詳細詢問季清遠,如何確定卓雨樓就是自己要找的妹妹。


    “家父留著幾封和卓家的通信,其中的幾條線索和我聽大表哥提及的卓雨樓身世極為相似,我便去南京查了查,這一查,幾乎每件事都能印證得上。妹妹養父信中描述的幾件事都能和卓家發生的事對的上。”


    夏宣試探著問:“你妹妹身上可有供辨認的記號?”


    季清遠摸出一疊紙張:“這裏有我父親和卓家的通信,還有他自省的日記,你可以看看。”夏宣不客氣的拿過來,不怕耗費時間,認認真真的讀了一遍,當讀到姨父懊悔送走私生女,希望以後靠肩膀的花瓣似胎記尋找女兒的時候,夏宣可以肯定卓雨樓就是姨父的孩子了。


    “……是她,沒錯。”夏宣高興的說道:“合該雨樓命中有福,卓家剛倒,她就到了我身邊。我原本還擔心娶妻後,她受苛待,現在有你這麽哥哥,就算擺不到台麵上說,好歹是個照應,任誰也不敢欺負她了。”


    季清遠麵無表情的點點頭,這個世界上誰欺負卓雨樓?怕是隻有你夏宣吧。


    他和夏宣先到了荷花池邊等待。終於自拱橋那邊走來一個玉色翠葉雲紋錦繡衣袍的女子,放眼望去,仿佛從接天蓮葉的荷花叢中婀娜走來,如花中仙子一般。


    夏宣很積極的撮合這次認親,打發走布菜的丫鬟後,率先起身去迎卓雨樓,直接牽住她的手笑道:“快來認識這位季公子,他不是別人,正是你的同父異母的哥哥。”


    “……”雨樓受了不少的驚嚇,一時反應不過來,傻呆呆的看向夏宣:“什麽?”


    這時季清遠站起來,微微苦笑著道:“你別急,我們慢慢說,我聽國公爺說,你已經知道自己不是卓家的親生女兒了,那麽你應該設想過,或許有一天你真正的親人會來找你,現在就到那一天了。”


    夏宣笑著將雨樓帶到桌前,按住她的肩膀,讓她坐下:“你哥哥說的對,慢慢說。”見她還呆著,便笑眯眯的將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可不好,嚇傻了。”


    她隻是單純震驚自己的倒黴,如果她是季清遠同父異母的妹妹,那麽就算和夏宣沒有血緣關係,她也是他的表妹,這輩子想不見到他都難。一想到這點,悲從心中來,不免哭喪起臉來。


    季清遠見她痛苦,亦十分自責。如果他能早點找到她,那麽她就不會淪為夏宣的玩物,他和夏宣自小認識,他是什麽樣的人,他清楚的很。別的女子,他管不了,但是骨子流著季家血液的人,怎能給人為奴為婢。


    “……您……如何確定我是您的妹妹呢?”


    這時卓雨樓低聲的詢問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季清遠馬上道:“我相信我沒有找錯人,我下麵要說一些事,你聽聽,看你熟悉與否。”


    雨樓默默聽著,越聽越肯定季清遠要找的人,的確是自己沒錯。她心裏百味雜陳,哀然的喚了一聲:“哥哥……”


    “嗯!”季清遠重重的點頭,眼中溢滿了笑意。他是父親的獨子,是季家三代單傳的嫡孫,雖在成長的過程中有過表兄弟相伴,但他們畢竟不姓季,不是他至親的人。如今父母離世,唯有眼前的妹妹和自己血緣最近了。


    夏宣識趣的起身道:“你們可以慢慢聊,我一會再回來。”說罷,起身離席,折扇一搖,往拱橋那邊去了。他心情極好,雨樓是季清遠的妹妹,那麽與他的關係也不是一般的近,有這層關係,她想跑也沒得跑了。一會可以和季清遠商量商量,免了她的官奴身份,升做姨娘,她和自己的孩子,就算是庶子,有季清遠做靠山,前景也不會太差。想到這,自己忽然不好意思起來,自言自語的笑道:“怎麽都想到孩子那塊去了,還遠著呢。”


    而留在荷花亭內的卓雨樓和季清遠卻沒什麽好心情。尤其是雨樓,兩人地位相差這般大,他是高高在上的官宦子弟,而自己是淪為官奴的私生女:“……我沒想到,我現在這樣的身份,您還會認下我。”


    “……你姓季,是我妹妹啊。”


    太過疏離,她和季清遠完全親近不起來:“……我的生母是怎麽樣的人?”


    雖然父親的日記被銷毀了一部分,但從殘餘的文字中,他能模糊的推測出一些事實。


    父親癡迷於那個女子的美貌,酒後不能自持,毀了一個女子的清白,也害了她的性命。


    從卓雨樓的容貌上,他可以想象她的生母是何等的美麗動人,以至於讓父親喪失理智,做下那樣的事。當季清遠整理父親文稿時,發現一直尊敬的父親居然有這樣一麵。震驚、不齒、鄙夷,最後隻剩下羞愧。


    她的母親屈辱而亡,她又淪為了夏宣的玩物,季清遠看著卓雨樓,心裏如刀割般的痛。


    “哥?”雨樓見他愣神,輕聲喚他。


    季清遠回過神來,道:“你的生母……是個可憐人……”難過的看著雨樓:“你也是……你受了太多的委屈。”


    雨樓默不作聲的垂下了頭。


    季清遠替她難過,在他看來,小妾通房丫鬟們根本就是玩物,不能算是人。所以他的妹妹若以通房丫頭的身份過活,是他不能忍的:“……我們現在兄妹相認了,你有什麽想要哥哥幫你的嗎?”


    畢竟不熟,雨樓嚅了嚅動嘴唇,違心的搖了搖頭。


    他是見過夏宣對她的惡劣態度的,上一次她丟了風箏,夏宣惡狠狠的把風箏塞給她,叫她去後院避嫌的情景曆曆在目:“不要我幫忙?你願意做一輩子通房丫頭?”


    雨樓一聽這話,便忍不住了,眼圈泛紅的看著季清遠:“哥……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你不想在國公爺身邊嗎?你若不想,我會想辦法帶你離開這裏。”去了趟南京,他開始相信大表哥杜瓊所說的話,卓雨樓的確是被夏宣使了手段給霸占了。


    雨樓噙著一滴淚光,決絕的道:“如果有朝一日能夠離開他,我絕不會回頭看他一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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