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斷有士卒倒在火海之中。


    卻也不斷有士卒主動匯聚而來。


    一刻鍾後,昭襄終於第二次踏出火海。


    但這一次,昭襄身邊卻不再僅有百餘士卒,而是簇擁著兩千餘殘兵!


    “出來了!我們活著出來了!!!”


    “阿翁!嗚嗚嗚嗚~”


    “本以為今日可令世人明白我大楚才是祝融後裔,卻未曾想,我軍竟是引火自焚啊!”


    “你怎會有此等想法?長安君麵前用火攻,絕乃大不智之舉也!難怪上柱國兩戰兩敗,令得那麽多袍澤戰死沙場,他就不配為帥!我呸!”


    “日後若是再有將領令本將在秦長安君麵前玩火,本將轉身就跑!秦長安君,才真真是祝融轉世!”


    脫離火場後,精神和體力都近乎於崩潰的士卒們或是躺在地上貪婪的呼吸著氧氣,或是麵向火海跪地叩首,為死去的親人悲哭不已,亦或是目光驚懼的看著這熊熊大火,低聲唾罵項燕的昏招。


    “速速起身隨本將回……敵襲!!!”


    昭襄的話音還沒說完,餘光便看到一條火龍向著自己的方向奔馳而來。


    “跑!”


    他的體力也不足以支撐他逃回下邳城。


    昭驃等幾名家兵趕忙湊到昭襄身後,一邊跑一邊幫助昭襄解開甲胄係帶。


    換裝完畢後,昭襄徹底隱入人群之中。


    以屠睢的身份,手刃敵軍小卒已經不能為他帶來絲毫功勞,反倒是會被戰後追責。


    楚軍卻是一片嘩然:


    “秦齊聯軍不受降?!”


    但屠睢的眸光卻越來越是沉凝。


    可是,敵將呢?


    昭驃趕忙幫著昭襄換上了一件從楚軍什長身上扒下來的皮甲。


    但他還是高聲喝令:“都起來!”


    唯有陣斬敵將或敵國官吏,才能算做功勞。


    姿態各異的楚軍士卒們也一個激靈站起身來,盡可能榨出體內最後的力量,緊緊跟隨在昭襄身後向著下邳城的方向發足狂奔。


    屠睢都已經在這亂軍之中衝殺三個來回了,都還沒看到敵將的身影!


    看著如此之多的楚軍,屠睢目露興奮:“將士們,切莫放走了軍功!”


    待到屠睢率軍繼續前衝一段路程後,與屠睢擦肩而過的昭襄終於輕籲了口氣。


    一夾馬腹,屠睢率領家兵一夾馬腹衝鋒在最前方。


    “左、右二部外繞包圍,前、中二部隨本將,衝殺!”


    “敵將呢?”又隨手殺死一名楚軍士卒後,屠睢不由得喃喃自問:“若是沒有敵將指揮,怎會有如此之多的楚軍聚攏在同一處?”


    可在看到了屠睢的態度後卻又趕忙掙紮著起身,繼續向著下邳城的方向全力奔跑,而後如同奔逃的羊群般,被屠睢率領的猛虎來回衝殺!


    “然,敵將何在?”


    跟著這樣的將領,就是痛快!


    很多楚軍分明已經跪倒在地。


    看著策馬奔來的屠睢,一名楚軍的精神徹底崩潰。


    甩落鈹刃上的血液,屠睢張狂而熱切的高呼:“將士們,殺啊!”


    “全軍聽令!”


    “都給本將站起來!”


    一眾秦齊聯軍也狂熱的嘶吼:


    “殺!!!”


    這名楚軍士卒索性就不跑了,直接扔掉兵刃、跪倒在地,悲聲而呼:“吾請降!”


    本就剛衝出火海的疲憊之兵如何能扛得住生力勇士的衝擊?


    昭襄的喝令頓時變成了破音的嘶吼,毫不猶豫的翻身下馬,當先向下邳城的方向跑去。


    昭襄的精神和體力也已近乎達到極限。


    然而話音才剛剛落下,一杆長鈹就洞穿了他的咽喉!


    屠睢目露嗤嘲:“上好的軍功,怎能變為拖累我軍的俘虜?”


    “快起身!跑!”


    手腕一抖,屠睢長鈹抽回,又刺向另一名跪地請降的楚軍!


    此刻的昭襄不止沒有騎馬,就連頭上的頭盔都已消失不見,身上還披著一件先登炮灰們才會穿的粗布麻衣。


    但即便如此,昭襄還是在低聲催促:“快!繼續解!”


    “嘭~”


    隨著一聲悶響,昭襄身上的重鎧終於墜地。


    “敵軍就在附近,爾等於此地安歇,是意欲尋死乎?”


    “不跑就是死!快跑!”


    那些被昭襄從火海中救出的將士們此刻成了昭襄最好的掩護。


    可看著依舊在楚軍陣中縱馬奔馳、隨意殺戮的屠睢,昭襄的心情卻還是十分緊張。


    屠睢所部雖然會著重針對楚國將領,但對楚國基層士卒,屠睢所部也是半點都不挑食啊!


    忐忑的心情催動著昭襄的雙腿。


    在三次堪堪避開秦軍衝殺之後,昭襄與下邳城城門的距離終於拉近至僅剩三百丈!


    仰頭遙望城牆,昭襄焦躁的低聲催促:“快!快扔啊!快啊!”


    在昭襄看來,項燕肯定已經看到了他們的慘敗。


    為接引他們逃回下邳城,項燕肯定會扔下大量吊籃,拉著他們進入城內。


    但讓昭襄萬萬沒想到的是。


    吊橋,落下!


    看著吊橋後那大開的城門洞,昭襄眼中盡是錯愕:“何至於此!”


    “本將,值得嗎?”


    昭襄不相信項燕不知道在這個時候開啟城門將要麵臨著怎樣的風險。


    但項燕卻依舊開啟了城門!


    而在城門內,一支騎士狂奔而出!


    遙望此部將旗,昭襄眼眶微紅,再不掩藏,扯著嗓子高呼:“晃兄,吾在此!”


    昭晃趕忙循聲望去,就看到一道灰頭土臉的身影正在向他招手。


    昭晃眯著眼睛辨認了數息,方才愕然驚呼:“襄弟!”


    “你竟狼狽如此!”


    昭襄悲聲而呼:“弟領將令夜襲秦軍大營,卻遭遇秦軍埋伏。”


    “非但未能竟功,反倒是被秦長安君以一把火燒殺了大半士卒!”


    “弟,愧對族中!愧對上柱國!”


    “上柱國並族兄非但不棄弟,反倒是甘冒風險接引弟回城。”


    “弟,著實慚愧!”


    看著昭襄這自責的模樣,昭晃心頭火起。


    昭襄那是中了秦軍埋伏嗎?


    昭襄那分明是被項燕給賣了!


    結果現在,昭襄卻一臉愧疚的模樣。


    這可真是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而後自責賣的不夠多!


    但昭晃又能指責昭襄什麽呢?


    他昭晃不也是因為擔心旁人不會全力救援昭襄,所以主動領了出城的任務嗎。


    強壓下心頭怒火,昭晃正聲而喝:“休要多言,速速入城。”


    “追兵交給我部!”


    昭襄腳下速度不減,趕忙點頭:“多謝族兄!”


    眼瞅著昭襄奔逃入城,不遠處的屠睢不甘的一拍馬背:“此將竟如此狡詐!”


    “竟是讓他給走脫了!”


    屠睢萬萬沒想到,貴族出身的昭襄竟然能做出喬裝什長這種會被人嗤笑的舉動。


    憑白放跑了一個軍功,屠睢心中悔恨不已。


    但很快,屠睢的目光就轉到了昭晃身上。


    “走了一個,又來一個。”


    “若能拿下此將,本將此戰功勞便亦能不菲!”


    喃喃間,屠睢握緊長鈹,一夾馬腹,領著前、中二部向昭晃的方向迎頭撞上。


    就在兩軍前部相撞的刹那,屠睢斷聲喝令:“中部左右展開,包抄楚軍!”


    “傳令左、中二部,封堵城門,斷絕楚軍退路!”


    與此同時,昭晃怒聲嘶吼:“全軍前進!”


    “為戰死的族人弟兄報仇雪恨!”


    就在同一時間,屠睢中部向南、北兩側展開。


    而昭晃所部卻奮力前進,衝擊著屠睢所部變得單薄的軍陣!


    屠睢前部軍陣搖搖欲墜,屠睢卻突然露出了笑容:“隻因本將方才屠殺了諸多昭氏族人,便憤怒如斯?”


    “大戰當前,可不能意氣用事啊!”


    目光上移,屠睢看著那平坦的吊橋和洞開的城門,眼中露出濃濃貪婪。


    敵將的頭顱雖好,但哪有敵國的城池香!


    但屠睢心中卻還有些猶疑。


    事情真的會如此簡單嗎?


    這會否是敵軍之詐?


    強壓下內心衝動,屠睢看著衝殺在前的昭願,緩聲喝令:


    “前部無須死扛敵軍衝擊,緩步後撤。”


    “傳令後部,於西北方向向下邳城門方向繞行!”


    在屠睢的命令下,屠睢所部配合著昭晃所部的衝擊,緩步後撤。


    而昭晃也好像真的熱血上頭了一樣,不管不顧的向前追殺。


    局勢看似是昭晃所部在壓著屠睢所部打,但屠睢的心情卻越發火熱。


    昭晃所部已經與下邳城門拉開了一定距離。


    後部將士也已經抵達預定位置。


    就算現在楚軍確實有詐,屠睢也有把握奪下這座城門!


    突然間,屠睢斷聲喝令:“左右二部,包圍敵軍!”


    “後部前衝,奪門!”


    一聲令下,屠睢左右二部當即向前,將昭願所部團團包圍了起來。


    屠睢後部更是於西北方向斜刺而出,向著下邳城門衝鋒而去!


    “不好!”昭晃大聲驚呼,慌忙喝令:“退!”


    “快!”


    “全軍後撤!”


    項燕也站在城牆之上扯著嗓子高聲喝令:“目標敵軍,弓弩攢射!”


    “擂木!滾石!給本將砸!”


    “副將屈桓立刻率本部兵馬封堵城門!”


    “務必不能令秦軍衝入城中!”


    看著楚軍這驚慌的模樣,屠睢愈發興奮:


    “將士們,給本將頂住敵軍反撲!”


    “隻要攔住敵軍,先登之功便屬我部!”


    “死戰!”


    城牆上,大捧弩矢飆射而出。


    擂木、滾石對著城門不斷拋砸。


    但在屠睢熱切的注視下,屠睢後部終於不負所托的砍翻了沿途潰軍,頂著箭矢和擂木的壓力,衝入下邳城門!


    屠睢激動的一揮右拳,振奮而呼:“即刻將此喜訊上稟主帥。”


    “將士們,隨本將。”


    “奪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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