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可惜,他們並不是雄踞天下的強國。


    君、文、武三方合力並不能破除萬難,橫亙在他們前方的還有太多艱難險阻。


    熱血激昂的場麵僅隻維持了片刻,毛遂便低聲發問:“隻是臣不知,我大代該如何對待代燕之盟?”


    一句問話,把方才君臣相得的一幕破壞的一幹二淨,更是問的代王嘉和李牧齊齊無語。


    代燕之盟仍處於存續狀態,依照盟約,如果代國發兵,燕國也有義務一同發兵。


    在戰爭之前便擁有一個攻守同盟本該是一件喜事。


    但眾所周知,燕國的盟約就是用來打破的!


    不論是燕國的顏麵、信譽還是太子,都無法阻止燕國痛擊他的盟友。


    代國實在是不想再和這樣的豬隊友繼續合作了!


    可偏偏,代國又不得不和燕國合盟。


    否則代國將在戰爭之初便陷入三麵受敵的狀態,代、齊兩國的兵馬也無法跨越秦、燕二國的疆域順利會師。


    倘若代、齊二國兵馬各自為戰,代國少兵、齊國寡將的缺點將暴露無遺,被秦國一舉攻破!


    代王嘉幾經思慮之後,不得不忍著惡心咬著牙道:“派遣行人入燕,請燕國發兵與我代國同攻秦國!”


    “明告燕王喜。”


    “燕軍兵馬必須率先抵達,並在開戰之前便並入我代軍麾下,聽由我大代上將軍調遣。”


    “否則,寡人將先聯合秦、齊二國率先攻滅燕國!”


    ——


    三天後。


    薊城,武陽殿。


    行人趙普沉聲道:“以上,便是我王明告。”


    “請燕王三思之!”


    燕王喜滿麵陰沉,雙眸擇人欲噬!


    滿堂朝臣看向趙普的目光都極其不善,恨不能飽以老拳!


    劇廣更是怒聲喝問:“代國若欲攻秦,我大燕自會發兵助代,但這並不意味代國可以如此折辱我大燕,我大燕兵馬更不可能聽從代國指揮。”


    “我燕國乃是代國的盟友,而不是臣國。”


    “代國安敢如此輕視我大燕!”


    自古以來,隻有附屬國才會把兵力完全交給宗主國的將領指揮。


    即便齊國對秦國格外諂媚,齊國求請嬴成蟜率領齊國兵馬時也是先拜了嬴成蟜為齊國左相,再讓嬴成蟜以秦軍主帥、齊國左相的雙重身份率領齊國兵馬。


    而今代王嘉的提議無異於將燕國視作代國的附屬國。


    麵對如此折辱,燕國君臣們豈能不怒!


    麵對燕國君臣怒火衝天的注視,趙普平靜的說:“我大代絕無將燕國視作臣國之心。”


    “我大代隻是單純無法相信燕國的信義而已。”


    趙普的聲音極其平靜,平靜到他似乎隻是在說一個事實,而不摻雜任何其他情緒。


    但正是這樣平平淡淡的情緒,最破人心防!


    因為燕國君臣們很清楚,他們確實沒有什麽信譽可言!


    劇廣甚至沒辦法就此展開辯論,隻能繞開這個話題,抓緊主幹繼續駁斥:“代王提議,絕無可能!”


    “若代國可壓下此心,盟約可存,我大燕可發兵三十萬並自行負擔糧草以臂助代國。”


    “若是代王一意孤行、折辱大燕,這盟約不存也罷!”


    趙普卻沒被繞開,而是反問:“本官何曾折辱燕國?”


    “燕國屢屢與秦、趙合盟,又屢屢背盟攻打盟友。”


    “此非事實乎?”


    趙普上前一步,怒聲喝問:“燕王!外臣敬問!”


    “可敢言說燕國不曾以結盟為名探查趙國兵力,而後又以盟友之名欺騙趙國放鬆戒備,陡然發兵攻打趙國?!”


    “可敢言說燕國不曾於盟友趙國戰敗後非但不為盟友複仇,更還趁盟友虛弱之際侵吞趙國西北之疆域?!”


    “可敢言說趙國之亡與燕國背盟毫無關係?!”


    這不隻是來自代國行人趙普的質問。


    更是來自故趙行人趙普的質問!


    你燕國已經坑的本官故國滅亡了,現在還要再來坑本官的母國嗎?


    究竟是多傻的人才會在被坑到亡國之後依舊願意相信你燕國的盟約?!


    麵對趙普這裹挾著亡國之怒的喝問,武陽殿上鴉雀無聲。


    莫說是燕王喜了,即便是最不要臉的燕臣也無法反駁趙普的話語。


    因為那一樁樁一件件俱皆是天下皆知的事實!


    趙普環顧一眾燕臣,冷聲一哼,聲音加重:“我王登基之初便派遣使者奔赴燕國,締結代燕之好,這足以表明我王對燕國的尊重。”


    “但我王對燕國加以提防,豈不為人之常情乎?”


    “難道我大代也要如大趙一般被燕國借盟友之名偷襲三次直至亡國,方才能學得教訓乎?!”


    但凡是心存道義的燕臣,此刻心中都升騰起濃濃羞愧。


    沒有底線的燕臣此刻也是沉默無言。


    畢竟燕王連燕丹都能殺,他們可不敢奢求他們在名聲盡毀、世人唾罵之際還能得到燕王的保護。


    燕王喜不得不緩聲開口:“友國對我大燕誤會深重,卻不知一次次對盟約的背叛皆令寡人痛徹心扉!”


    “寡人,並無背盟之心,卻著實愧對了盟友。”


    “此實乃寡人之失也!”


    “但請代王放心,此戰寡人會親自督戰,絕不會再行背盟之舉!”


    聽聞這話,趙普完全不給麵子的嗤聲一笑。


    長平之戰後,燕國借結盟名義發兵攻趙,那一戰的總指揮可就是燕王喜!


    燕王喜說他沒有背盟之心?


    誰信啊!


    隻可惜,燕王喜終究是王,代國也還是希望代燕能夠聯軍攻秦,不能把場麵弄的太難看,更不能指著燕王喜的鼻子罵他才是燕國背信棄義的罪魁禍首。


    在燕王喜部分承認錯誤之後,趙普不便於窮追猛打,便拱手道:“燕王實乃真明主,隻是朝中佞臣多饒舌。”


    “我王此番提議,也正是為免燕王再次經受痛徹心扉之苦啊!”


    “待到代燕合兵,燕王便可高枕無憂,我大代亦可安心,此實乃兩全其美之策也!”


    如果背盟是由燕王喜主導的,那麽代王嘉的提議很有必要。


    如果背盟不是由燕王喜主導的,就說明燕王喜對燕國的掌控力不足、燕國朝中有小人,為免再度發生類似事件,代王嘉的提議同樣很有必要!


    趙普順著燕王喜給燕國準備的台階下了坡,但反手卻又給燕王喜送上了一個兩難之選。


    燕王喜沒得選,隻能加重聲音質問:“寡人身為燕王,需要對燕國將士們負責,不可能將我大燕的將士們交到別國將領帳下聽命!”


    “寡人親自督戰,代國依舊放心不下?”


    “代王若是如此質疑寡人,代國又為何要求請我大燕發兵!”


    趙普沒有回答燕王喜的問題,而是反問:“燕王以為,若代國亡,秦國的下一個目標會是哪國?”


    一句話,把燕王喜問沉默了。


    當今天下僅剩四國,其中齊國與秦國常年交好。


    如果代國滅亡,秦國的下一個目標還有的選嗎?


    僅剩燕國而已!


    趙普淡聲道:“且不說代國亡國之後秦國的下一個目標。”


    “即便是此番秦國的目標究竟是哪一國,世人也皆難斷定。”


    “畢竟,秦趙雖是血仇,秦代卻並無仇怨。”


    “反倒是燕國前太子曾派遣刺客刺殺秦王,引得秦王並秦長安君勃然大怒,若非秦王最終為天下而忍下一己之私,連發王令、連派重臣約束秦長安君,想來秦長安君早已攻破薊城!”


    “若是秦國再令秦長安君出征,燕王以為秦長安君會否走著走著便突然偏移,而後一路偏到燕國境內?”


    趙普一言,讓燕國君臣們的目光格外沉凝!


    他們相信,冷靜理智的嬴政絕對不會在代國未亡之前率先攻打燕國。


    但,近些年來秦國對外征戰的主將皆是嬴成蟜啊!


    前番秦滅趙之戰已經讓天下人都知道了嬴成蟜的心眼兒究竟有多小。


    天知道嬴成蟜離開內史郡後會往哪兒跑?!


    數息過後,燕王喜才聲音冷硬陰沉的問:“趙行人是在威脅寡人?!”


    趙普拱手一禮道:“外臣隻是在明告燕王。”


    “當今之勢,代、燕乃是唇亡齒寒之盟。”


    “大敵當前,代、燕唯有全力以赴方才能保全社稷!”


    “燕國往事,讓我大代著實無法信任。”


    趙普聲音無比堅定的說:“我王提議,乃是我大代接受代、燕聯軍的唯一方法。”


    “否則,我大代寧可與秦合盟,再連同齊國一並發兵,合秦、代、齊三國之力優先與燕決戰。”


    “待攘除後患之後,再全力以赴抵抗秦國兵鋒!”


    嗯,你說對了。


    我代國就是在威脅你!


    那又如何?


    劇廣怒聲而喝:“汝代國以為我大燕不敢戰乎!”


    騎咆更是直接麵向燕王喜轟然拱手:“大王!秦國之患,遠也!代國之患,近也!”


    “臣請命,領兵伐代!”


    緊隨騎咆之後,一眾燕國臣子齊齊拱手而呼:“臣請戰!”


    一時間,滿殿朝臣盡數請命出征!


    如果此地是麒麟殿,趙普定然會驚慌失措,連連討饒,甚至是主動下調條件。


    但可惜,這裏是武陽殿。


    所以看著騎咆等燕國臣子們這義憤填膺的模樣,趙普竟是失笑搖頭,而後淡淡的說:“我大代武安君已經率軍西進!”


    趙普的聲音中多了幾分暴虐和瘋狂:“燕國若欲與我代國開戰。”


    “我代國奉陪到底!”


    “亡國方休!”


    你問我覺得你敢不敢打?


    我拳頭都特麽揮出來了!


    屢戰屢敗之國有什麽資格妄圖把戰爭列為談判桌上的籌碼?


    給你們臉了是吧!


    來!戰!


    就現在!


    誰慫誰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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