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鶡的咆哮衝散了大殿內的悲戚。


    齊王建勉強定了定心神,連聲道:“自我大齊加入聯軍,寡人便從無懈怠。”


    “自秦將端和率軍十三萬兵臨平原津後,寡人更是竭力征兵以備秦軍突襲。”


    “今高唐一線已擁兵二十五萬!”


    齊王建當了一輩子孫子,就指望這一戰翻身呢!


    利用手中權力壓榨各地權貴,利用君王名義號令各地權貴,痛哭流涕的求請各地權貴,齊王建把能用的法子全都用了一遍,也由此近乎於盡取齊國民力。


    在派遣七十萬大軍加入聯軍之後,齊王建竟是又攫取了二十五萬兵馬撥付高唐,令得此戰齊國投入的總兵力達到了恐怖的九十五萬!


    田鶡聞言,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高唐一線已增兵至二十五萬?!”


    齊王建的聲音也難免多了幾分振奮:“不錯!”


    “寡人以為,即便秦將端和善戰,但秦將端和終究僅擁兵十三萬。”


    “今我大齊以二十五萬大軍據守高唐,可謂萬全!”


    眾所周知,在原本的曆史上是王賁采用避實就虛的戰術從北方發兵攻滅了齊國。


    但事實上,王賁滅燕之後就撂挑子了,原本曆史上的攻齊主將本是蒙恬!


    原曆史上的蒙恬在並未擔任過中基層將領的情況下,因家世被一步到位封為主帥,率三十萬精銳老兵由靈丘方向猛攻高唐。


    而後,蒙恬強攻猛打足足三個月竟毫無建樹,甚至是根本看不到絲毫攻破高唐的希望,不得不向朝中求援!


    嬴政不得不命令滅燕歸來、在家摸魚教子的王賁支援蒙恬,這才有了王賁僅率五萬燕地邊軍便逼降齊王建的滅齊之戰。


    蒙恬的困頓與他淺薄的經驗有著直接關係,卻也與高唐的防備力量脫不開幹係。


    高唐身為齊國五都之一,其後就是通向臨淄最快、最順暢、最平坦的一條路線,且近乎於無險可守。


    高唐陷,齊國亡!


    所以高唐常年都是趙國攻打齊國的首要目標,昔樂毅率五國聯軍伐齊之際,同樣是將主戰場放在了高唐一線,在打開高唐防線後便順暢無阻的一戰滅齊。


    這直接導致齊國把高唐視作自己的生死線,不吝重金的狂堆高唐城防。


    毫不誇張的說,高唐一線就是齊國的馬奇諾防線。


    別說是楊端和了,就算是把王翦、王賁拉過來,他們也得繞道走!


    田鶡認同頷首:“大王所言,甚是!”


    “以如此重兵鎮守高唐,高唐必不會有失。”


    緊接著田鶡就又皺起了眉頭:“隻是,據臣所知,高唐都大夫盧遮並不支持我大齊與秦開戰,且頗有向秦之心。”


    “今我大齊不隻是將高唐重地交於盧都大夫之手,更是將二十五萬大軍交於盧都大夫之手。”


    “臣心憂盧都大夫重演故韓郡守騰之舊事啊!”


    齊王建篤定的說:“上將軍大可放心。”


    “寡人深信盧都大夫!”


    看著齊王建那堅定的模樣,田鶡目露了然,後勝心中輕歎。


    值此時刻,齊王建怎麽可能會對一名投降派給予如此信任?


    很明顯,盧遮往日裏那些傾向秦國的言論都不過隻是遮掩而已。


    實際上,盧遮早就已經倒向了齊王建的陣營!


    五位都大夫,兩位保持中立,三位倒向齊王建。


    後勝隻覺自己輸的不冤!


    田鶡卻是暢快大笑:“既然大王深信盧都大夫,則末將再無疑慮也!”


    轟然拱手,田鶡沉聲道:“臣諫!”


    “大王無須因秦王之言而心中憂慮。”


    “秦王並秦長安君早已公然宣告了秦國統一天下之決心。”


    “臣以為,即便我大齊始終維持事秦謹之態,秦國依舊會在攻滅代、燕之後再攻我大齊!”


    “隻要秦王不崩、秦長安君不死,秦齊之戰皆是不可避免之戰,且最終必將以一方社稷不存為結果。”


    “今秦王宣告秦齊之仇、亡國方休,不過是將秦齊敵對之態提早宣告而已。”


    “然!今代、燕皆存,我大齊乃是在與兩國聯軍同攻秦國!”


    “當下之局勢,要遠勝於秦滅代亡燕後再與我大齊宣戰的局勢!”


    “當今大王當慮之事,乃是如何抵抗秦軍,甚至是侵吞秦國疆域,而非是為不能為秦臣而憂!”


    田鶡的聲音果斷又有力量,令得齊王建心中多了幾分安穩。


    思慮間,齊王建的目光投向後勝:“相邦可有良諫?”


    後勝嘴角發苦。


    本相確實有良諫,但大王您也不納啊!


    局勢已經發展至此,本相就算有良諫又該如何施展?


    後勝不得不拱手一禮,說出了有些冷酷殘忍的話語:“上將軍言說秦齊終將為敵,臣亦如此以為。”


    “臣以為請為秦臣乃是最為穩妥的良策,故而屢屢上諫此策。”


    “然,今我大齊已無為秦臣的可能,此策已休!”


    “既如此,當今大齊便唯有一條路。”


    後勝斷聲道:“既然退無可退,那就一步不退!”


    “盡攫民力、征發官吏、大開武庫、拚盡一切!”


    “集我大齊上下全力,與秦國死戰到底!”


    主戰派領袖田鶡、主降派領袖後勝在這一刻達成了空前一致!


    滿殿朝臣齊齊拱手高呼:“臣,附議!”


    齊王建暢快大笑:“善!甚善!”


    “今有諸位愛卿齊心協力,有近百萬將士奮勇爭先,縱是秦王言說秦齊之仇亡國方休又如何?”


    “我大齊便與他秦國決一死戰!”


    滿殿朝臣轟然拱手,振奮大喝:“大王英明!”


    群臣的歡呼聲大幅減緩了齊王建心中的憂懼。


    秦軍確實能征善戰,秦長安君確實能生擒仙人。


    但我大齊卻也有百萬大軍!


    哪怕一人吐一口吐沫,也能淹死他嬴成蟜!


    大手一揮,齊王建朗聲喝令:“取坤輿圖!”


    “定軍略!”


    幾名宦官當即在大殿內展開坤輿圖,齊王建走下高台,沉聲道:“我大齊兵力甚廣,但大半將士都缺少經驗,需要戰爭的磨練方才能為精兵。”


    “寡人並不奢求借此戰侵吞秦國疆域,隻要此戰能讓我大齊將士有所長進,便是大有所得。”


    “寡人以為,此戰之關鍵在於不敗!”


    聽著齊王建定下的調子,田鶡和後勝都欣然頷首。


    在被秦國認定為死敵的情況下能迅速恢複冷靜。


    在擁兵近百萬的情況下能認清大齊現狀、步步為營。


    如此君主,已可謂明主!


    田鶡當即上前,手持木棍點向坤輿圖道:“末將以為,秦國若攻我大齊,最可能從西側高唐一線發兵。”


    “然,南側卻也不可不防。”


    “末將諫,召回莒都大夫匡勇並十萬老兵,與高唐兵馬匯合整軍。”


    “後,由盧都大夫率二十萬兵馬繼續鎮守高唐一線。”


    “由匡都大夫率十萬兵馬鎮守長城(齊長城)。”


    “若是秦軍果真從我大齊南方興兵,則以長城以南諸城拖延秦軍進度,為聯軍回援爭取時間,最終阻敵於長城之南!”


    “除此之外,再調撥五萬兵馬回援臨淄,鎮我國都。”


    “若秦軍未曾主動攻我大齊,我大齊也不主動發兵,將勝敗盡數寄托於聯軍主戰場!”


    田鶡雖然是主戰派領袖,但他卻也很清楚齊軍的弱勢,更領會了齊王建的精神。


    所以田鶡的整體戰略以穩為重、以守為主,隻求在此戰不敗的情況下借此戰練兵,不求於此戰得勝。


    齊王建聽的連連點頭:“有長城、高唐為憑,則臨淄無憂矣!”


    後勝出列拱手道:“除此之外,臣諫派遣候者於民間傳播流言,再派使臣往鹹陽城求見秦王。”


    “我大齊固然撕毀了秦齊之盟,但燕國撕毀秦齊之盟的次數卻是更多!”


    “秦齊之間並無舊恨,然代王乃是趙太子,代國重臣皆曾是趙臣,秦趙之仇理應延續至秦代之間。”


    “論及仇恨,代、燕二國與秦之仇遠勝於齊。”


    “臣以為,可遊說秦國重臣,激化秦與代、燕之仇,勸說秦國優先攻打代、燕二國,為我大齊爭取喘息之機!”


    齊國朝堂上下一心,一名名朝臣出列上諫。


    從軍事、外交到後勤,從阻截、鎮守到離間,萬全而穩妥。


    僅隻三個時辰,齊國便迅速商定了針對秦國的一攬子計劃!


    天色漸漸暗淡,剛剛商定整體戰略的齊王建卻沒有一絲疲憊,而是誠懇的看著田鶡道:“聯軍之所在,有左相並我大齊太子坐鎮,更可謂大將如雲。”


    “然我大齊後方卻並無甚良將。”


    “寡人以為,上將軍大可留於國中以備秦軍突襲,而無須再往前線錦上添花。”


    “上將軍意下何如?”


    田鶡心頭有些掙紮。


    他更希望能在前線尋求勝利,而不是躲在後方籌謀不敗。


    但再想到大齊社稷的安危,田鶡還是肅然拱手:“唯!”


    齊王建暢快大笑:“哈哈哈~”


    “能得上將軍、相邦並諸位愛卿臂助,實乃寡人之幸也!”


    “此戰我大齊上下一心,定能……”


    “報!!!”


    高且淒厲的呼聲劃破了黃昏的霞光,也打斷了齊王建鼓舞士氣的話語。


    未得首肯,殿門緊閉。


    但那驚恐的聲音卻已順著門縫鑽進了殿內:


    “報!”


    “西南二十裏探得秦國大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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