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成蟜慌了。


    真的慌了!


    “啟稟主帥,我部仍未探得齊軍發兵!”


    聽著斥候的回稟,嬴成蟜斷聲喝令:“將探查範圍外擴至三十裏!”


    “再探再報!”


    而後嬴成蟜看向一眾將領沉聲喝問:“汝等麾下皆已放鬆對齊軍的阻截乎?”


    李信、蘇角等一眾將領趕忙拱手:“末將所部皆已遵令!”


    嬴成蟜遙望遠方的臨淄城,恨其不爭的連拍馬背嗬斥:“為何還不發兵?”


    “本將已經做到本將能做的極限了!”


    “齊國究竟還要讓本將怎麽樣!!!”


    如果嬴成蟜采用原曆史上王賁的行軍方略,從督亢之地沿海岸線直下臨淄,那麽嬴成蟜隻需要圍困千乘、博昌兩座城池就能兵臨臨淄城下。


    但嬴成蟜卻選擇了更艱難的路線,由麥丘城切入戰場,率軍攀過大片丘陵、沼澤,又留下兵力圍困了翟、高宛、千乘、博昌等八座城池方才僅率十萬兵馬抵達臨淄城。


    不止如此,嬴成蟜還勒令各部斥候放過齊軍傳令兵和斥候,以便於齊國早早收到消息、做出準備。


    眼見翟、千乘諸城遲遲不敢派遣傳令兵奔赴臨淄城,嬴成蟜甚至還讓麾下出身齊國的將士們扮做商賈流民跑去臨淄城的城門吵嚷,言說他們看到了秦軍動向。


    在嬴成蟜看來,他真的已經放水放到了極限,甚至都有通敵賣國的嫌疑了!


    結果現在嬴成蟜都已經趕到臨淄城外了,齊國竟然還是沒有半點反應!


    嬴成蟜那叫一個氣啊:“現下本將麾下大軍已至臨淄城外十五裏,齊軍為何還不出征!”


    “齊王腦疾也就罷了,齊國留守將領皆腦疾眼瞎乎?”


    “來!”


    “來戰啊!”


    “呸!”


    “齊羞為天下東帝也!”


    嬴成蟜身側,趙高更是左右為難。


    他本該勸說嬴成蟜不要熱血上頭、一戰滅齊。


    但嬴成蟜放的每一次水都會和趙高仔細闡述明白,並令趙高進行詳細的記錄,所以趙高很清楚嬴成蟜是真的盡力了。


    而今麵對暴怒狀態的嬴成蟜,趙高連一個字都不敢多說,隻是佝僂著腰背、微微蜷著腿,盡可能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弱小。


    可憐。


    又無助。


    但嬴成蟜卻沒打算放過趙高。


    “趙郎中將!”


    聽得嬴成蟜呼喚,趙高一個激靈趕忙拱手:“下官在!”


    嬴成蟜誠懇的發問:“自趙郎中將入我軍中之後本將下達的所有將令,趙郎中將皆已記下否?”


    趙高趕忙回答:“皆已記下,無一疏漏!”


    嬴成蟜點了點頭,愈發誠懇的看著趙高發問:“想來趙郎中將是能理解本將的痛苦的。”


    “對否?”


    趙高再度拱手,無比認真的說:“下官懂!”


    “不隻是下官,朝中諸位上官在看到長安君的布置和齊國的應對之後,也定能體察到長安君一心完成王令,齊國卻竟敢全不配合的痛苦!”


    嬴成蟜真的在盡可能的給齊國留活路了。


    但齊國他是真不配合啊!


    嬴成蟜欣然頷首,用誠懇又和(核)善的目光看著趙高發問:“倘若本將被朝中諸卿誤解,想來趙郎中將亦能為本將慷慨直言、據理力爭?”


    趙高滿是求生欲的斷聲道:“這是自然!”


    “下官以為,朝中諸位上官定不會誤解長安君。”


    “若是朝中諸位上官果真誤解了長安君,下官便是拚著頭頂爵冠不要,也定會為長安君據理力爭!”


    “如長安君這般堅決執行王令、忠君愛國之大將,不該被誤解和中傷!”


    嬴成蟜略略頷首:“既如此,本將就放心了。”


    嬴成蟜放心了,趙高才終於狠狠的出了口氣,而後陪著小心發問:“敢問長安君,若是我軍於城外紮營休整一日,想來不會讓天下人懷疑我大秦滅齊之決心吧?”


    嬴成蟜沉吟間緩緩頷首:“若是休整一日,想來天下人也是能理解的。”


    趙高心頭一喜,趕忙再問:“那,休整兩日,甚至是休整三日呢?”


    “我軍勞師遠征而來,在城外休整兩三日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能休整三天,就能休整四天,能休整四天就能休整五天。


    趙高相信,齊國君臣或許沒那麽善戰,但卻絕對不是瞎子,他們不可能看不到囤聚在城外的秦國大軍,他們必定會召回援軍。


    隻要拖的時間足夠長,秦軍就能等到齊國高唐兵馬回援,甚至是等到李牧率領聯軍回援!


    麵對數倍之敵,嬴成蟜引兵退走實在是合情合理!


    然而嬴成蟜卻無奈的搖了搖頭:“趙郎中將何曾見本將打過那麽拖遝的仗?”


    “齊國之孱弱,天下皆知,本將滅楚滅趙之際都不曾在壽春城和邯鄲城外休整三日,輪到攻臨淄時反倒是要休整三日?”


    “在城外休整兩日已是本將能做到的極限,再多一日都會讓天下人懷疑我大秦滅齊之決心啊!”


    這一刻,嬴成蟜深深感受到了何為聲名所累。


    若非嬴成蟜慣愛速戰速決,也不至於多休整幾天都可能引來天下人的懷疑。


    趙高頗有些遺憾的點頭道:“兩日也好,臨淄城內還有三萬齊軍,定還能再堅守許久。”


    “如此一來,我軍很有希望能全王令!”


    嬴成蟜沉默數息後,滿眼求知欲的發問:“我軍如何很有希望能全王令?”


    在嬴成蟜看來,趙高這話分明就是寫了個‘解’字然後就直接給答案了。


    中間的步驟呢?


    趙高目露愕然,理所當然的說:“隻要我軍在齊國援軍抵達臨淄城之前不攻破臨淄城,齊國就能在援軍的支持下堅持到聯軍主力抵達。”


    “我軍麵對聯軍主力選擇敗走,乃是理所當然之事。”


    “如此一來,我軍自然可全王令!”


    這很難嗎?


    嬴成蟜眼中的求知欲愈濃:“我軍如何能在齊軍援軍抵達臨淄城之前不攻破臨淄城,且還能讓天下人誤以為我軍果真有亡齊之心?”


    “敢請趙郎中將教本將!”


    趙高怔然:“這……”


    聽得嬴成蟜此問,趙高才終於意識到,這真的很難!


    想象一下,白起率領王齕、王翦、楊端和等數名威震天下的大將和十萬精兵去攻打僅有三萬弱旅、士氣低迷的城池,結果久攻不下。


    誰信?


    天下人不是傻子!


    趙高歉然道:“是下官少慮!”


    嬴成蟜輕聲一歎,搖頭道:“無礙,趙郎中將此策是有意義的,隻需補足其中關竅即可。”


    嬴成蟜目光轉向身後,誠懇的發問:“諸位袍澤可有良諫?”


    一眾將領麵麵相覷,相顧無言。


    這題您讓楊翁子來答,他沒準能給您個答案。


    但額們都是衝鋒陷陣的勇將,額們是真不會啊!


    嬴成蟜不得不硬著頭皮拋磚引玉:“本將以為,或可由本將出陣,邀齊王陣前答話!”


    “而後本將於陣前答話之際怒罵齊王,令得齊王並齊國將士皆暴怒。”


    “趁著齊軍因暴怒而士氣陡升之際,本將詐敗退走!”


    “諸位以為,此策何如?”


    眾將頓時麵露難色,蘇角不得不硬著頭皮道:“末將以為,還是另行他策為善。”


    “否則齊國敗亡便已成定局!”


    嬴成蟜微愕,雖然他也不覺得此策真能幫他完成大秦的戰略規劃,但也不至於起到反效果吧!


    嬴成蟜不解發問:“蘇都尉何出此言?”


    蘇角幾經猶豫後還是低聲道:“據俘虜所言,今敵軍多有流言,言說主帥掌握著陣前答話之咒,凡與主帥陣前答話者皆不得善終!”


    嬴成蟜雙眼頓時瞪的溜圓:“汙蔑!這是徹頭徹尾的汙蔑!”


    “本將何曾有那勞什子陣前答話之咒?代武安君與本將多次陣前答話,他不是還活的好好的?!”


    蘇角的聲音更低了幾分:“代武安君確實還活著,但趙武安君已不存矣。”


    嬴成蟜瞠目結舌,啞然無言!


    好像,還真是。


    可他們之所以不得善終,乃是被本將擊敗所至,而非是那勞什子陣前答話之咒!


    若是天下人都如此誤解本將,本將還如何發揮本將的遊說之能啊!


    突然發現自己的說客之路近乎斷絕的嬴成蟜頗有些氣餒萎靡,輕聲一歎道:“本將定會糾正天下人的偏見!”


    “既然本將邀齊王陣前答話之策不成,諸位袍澤可還有良諫上稟?”


    秦軍高層將領們湊在一起,為齊國社稷的存亡而殫精竭慮、嘔心瀝血。


    國際主義人道精神在秦軍上空光芒萬丈!


    似是被這光芒刺了眼,齊國終於也做出了回應。


    “報!”一名斥候滿臉喜色的策馬狂奔而回,拱手而呼:“齊外史淳於虎持節向我軍而來!”


    嬴成蟜頓時麵露狂喜:“善!甚善!”


    “哈哈哈~本將就說淳於虎乃君子,定不會被天下流言所惑、不敢與本將陣前答話。”


    “諸位袍澤,隨本將去與齊軍陣前答話!”


    完成王令和糾正偏見的機會,都來了!


    隻要在淳於虎與本將陣前答話之後,本將命令全軍上下不準殺害淳於虎,再在朝中為淳於虎美言幾句,給淳於虎安排一個能安心養老的職位,讓淳於虎能安安穩穩的活到老,這流言便將不攻自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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