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時辰前。


    阿爾斯楞心情輕鬆的行走在蒲陰陘上。


    就如栗恪所言那般,這裏可是代國境內,能有什麽危險?


    阿爾斯楞部前方更還有呼格吉勒部和毛遂部為先鋒,即便真有什麽危險,這兩部兵馬也會迅速傳回消息,讓阿爾斯楞部有充足的反應時間。


    所以即便阿爾斯楞麾下將士們的陣型都很隨意鬆散,一副集體春遊的模樣,阿爾斯楞也不曾出言嗬斥。


    畢竟東胡不常進行大兵團會戰,而是以部落、族群和帳為單位進行群狼襲擾戰術為主,東胡將士本就沒有華夏各國將士那麽強的紀律性,無論是行軍還是作戰都更加自由。


    如果阿爾斯楞始終保持高壓,讓各部將士持續緊張,反倒是會激起各部將士的逆反心理,打擊軍心士氣,損害將士們的主觀能動性。


    但就在東胡將士們信馬由韁之際,一名士卒卻突然瞄見了幾道黑煙,瞬間,這名士卒的心就提了起來:“起火了!”


    一聲驚呼砸入人群之中,令得附近所有東胡士卒都趕忙抬頭眺望,緊接著就爆發出盈天喧嘩!


    “山中起火,快跑啊!”


    “是密仁紮木勒哈來了!是密仁紮木勒哈來接引我們了!”


    “燧石為母,鐮鐵為父,密仁紮木勒哈您純潔高貴~”


    無須通稟,後方喧嘩已然傳入阿爾斯楞耳中,阿爾斯楞當即抬頭遠望,瞳孔猛的一凝:“不好!!!”


    生長在山林間的阿爾斯楞看的分明,所有黑煙升騰之處都在上風口。


    那黑煙之下的火焰必將在風的推動下撲向阿爾斯楞所部!


    基層東胡士卒或許期待於能夠蒙密仁紮木勒哈召喚,前往密仁紮木勒哈身邊侍奉神明。


    但身為右穀蠡王的阿爾斯楞還沒享受夠人世間的榮華富貴,他更不想去做誰的仆人——哪怕祂是神!


    “全軍加速!”阿爾斯楞回身大喝:“傳本將令!全軍全速前進!”


    見不少東胡將士竟然已經下馬,麵向黑煙升騰之處唱起了禱詞,阿爾斯楞怒聲厲喝:“忘記大王是怎麽說的了嗎!”


    “這裏的火焰不是密仁紮木勒哈的化身!而是偽神的把戲!”


    “被偽神抓走靈魂的人不能去做密仁紮木勒哈的仆人,甚至沒辦法回歸長生天的懷抱,而隻會被秦國的長安君抓去折磨萬萬年!”


    “不想無法回歸長生天懷抱的人,加速!衝鋒!!!”


    既無法在密仁紮木勒哈身邊做仆人,也無法回歸長生天的懷抱,反而是要被秦國的偽神抓走,死後遭受無盡的折磨!


    這對於東胡人而言,無異於是最狠厲的懲罰!


    一眾東胡將士趕緊重新爬上馬背,紛紛打馬向前衝鋒。


    而在他們西北方向的一座山坡上,任囂趴在落葉之中,雙眼死死的盯著阿爾斯楞所部的行蹤。


    “這本該是送給東胡王的大禮。”任囂略有些遺憾的喃喃道:“但戰局陡變,本將恐怕是等不來東胡王了。”


    “這份大禮,便請諸位代東胡王笑納!”


    耐心放阿爾斯楞所部繼續前進,直至阿爾斯楞所部完全跑進任囂布置的埋伏圈,任囂突然翻出一柄長弓,瞄準了阿爾斯楞。


    張弓搭箭,任囂倏忽間手指一鬆,箭矢便離弦而出,向阿爾斯楞的方向飆射而去!


    敏銳的第六感促使阿爾斯楞下意識偏頭,一柄箭矢便擦著阿爾斯楞的鼻尖而過。


    顧不上染血的鼻尖,阿爾斯楞豁然轉頭看向箭矢襲來的方向,便驚覺身側山巔之上竟是突然間站起了密密麻麻的秦軍,每一名秦軍的手上都端著一柄秦弩。


    而那些秦弩之上的弩矢,正對準了阿爾斯楞的方向!


    阿爾斯楞聲嘶力竭的怒吼:“敵襲!舉盾!!!”


    “嘣嘣嘣~~~”


    嘶吼與弓弦炸響之聲同時響起,阿爾斯楞不敢在戰馬衝刺之際跳馬躲避,隻能以左臂圈抱住戰馬的脖頸,整個人騰空落在戰馬右側,腳步與戰馬馬蹄同頻的向前奔跑。


    “籲~~~”


    “啊!!!”


    “敵襲!山巔之上有敵軍弩兵!舉盾!”


    三千三百三十枚弩矢同時飆射,如密密麻麻的雨般砸向陘道上的東胡士卒。


    避,無可避!


    鋒銳的弩矢在弓弦和重力的雙重作用下輕而易舉的洞穿了東胡將士們身上的皮甲,洞穿了東胡將士們身下的戰馬。


    而無論是皮甲被洞穿還是戰馬被洞穿,等待東胡士卒的結局都隻有一個——那就是死亡!


    雖然有不少東胡士卒僥幸避開了第一輪弩矢,但,第二輪呢?


    一排弩兵坐地裝填,二排弩兵扣動扳機,便又是三千三百三十枚弩矢飆射而出。


    緊接著,是第三排!


    “嘣嘣嘣!!!”


    阿爾斯楞作為秦軍弩兵的主要集火對象,其胯下戰馬僅隻數息間便身中五十餘根弩矢,半個身子變成了刺蝟,踉蹌間悲鳴倒地。


    但它也以盾牌的身份護送了阿爾斯楞最後一程。


    鬆開圈抱著馬頸的胳膊,阿爾斯楞趁馬速減緩之際一個翻滾卸去衝力,順勢滾到了幾名東胡士卒的屍體旁。


    雙手撿起兩枚盾牌護住自己,阿爾斯楞趕忙回身後望。


    弓弦炸響之音經由峭壁的反射震如雷鳴。


    慘烈的哀鳴令得蒲陰陘化作了一片煉獄。


    “不!!!”


    阿爾斯楞悲呼如杜鵑泣血。


    阿爾斯楞所部的士卒不隻是阿爾斯楞的麾下,更還有大量阿爾斯楞的族人、弟兄、叔伯,甚至是他的孩子。


    而今,他們卻毫無反抗能力的任由秦軍射殺!


    “秦豕!長生天必譴汝等!”


    恨恨的看向立於山巔的任囂等秦軍,阿爾斯楞用盡全力呐喊:“繼續前進!”


    “前方有登山之路!隻要能登上山巔,便是我軍反攻之機!”


    “快!”


    在阿爾斯楞的提醒下,一名名東胡將士甩脫了恐慌情緒,瘋狂的向前奔跑。


    而看到依舊活蹦亂跳的阿爾斯楞,任囂略顯遺憾的說:“倒是機警。”


    “落石!”


    眼見令旗揮舞,趙佗高聲喝令:“落石!”


    呼喝間,趙佗自己撿起麵前一塊拳頭大的石頭,也不瞄準便向陘道砸了下去。


    但趙佗的運氣卻是不錯,隨手扔下的石塊在經過十幾米的加速後正中一名東胡騎士的天靈蓋!


    “咚!”


    伴著一聲悶響,東胡騎士的腦瓜子頓時流出汩汩鮮血,原本驚恐慌張的雙眼更是刹那間就變得茫然平和。


    數息後,雙腿無力的東胡騎士軟倒落馬,化身為一條絆馬索絆倒了身後另一名東胡騎士。


    與此同時,五千名秦軍步卒紛紛拿起早已準備好的石塊,向著阿爾斯楞所部當頭砸下。


    “砸死你們這群狼崽子!給本將狠狠的砸!”


    “二番輪砸,莫要亂了陣腳,務必不能讓胡賊有喘息之機!”


    “注意天上!小……”


    “以盾護頭,全軍加速,衝過去!”


    “籲!!!”


    拳頭大的石塊一時間無法封死陘道,也不是每次都能砸死東胡士卒。


    但一枚枚雜亂的石塊卻讓原本平坦的陘道變得坑坑窪窪、崎嶇難行。


    當東胡騎士全速前進,很快就有戰馬倉促間踩中亂石,戰馬重心不穩腳下打滑,直接崴斷了馬腿!


    戰馬悲鳴著摔倒在地,不止將馬背上的騎士扔了出去,更還絆倒了後方幾匹戰馬,形成了一連串連鎖反應。


    阿爾斯楞隻能大喝:“保持距離!稍緩速度!”


    然而馬速放緩之後,東胡騎士便必然會遭受更久的弩矢落石攻擊。


    所以麵對阿爾斯楞的喝令,一眾東胡騎士佯做不知,繼續以最快的速度向前衝鋒!


    阿爾斯楞見狀也隻能暗罵一聲,舉著兩麵盾牌在族人們的護衛下撒腿狂奔。


    直至跑出一裏地後,落在阿爾斯楞身周的弩矢終於開始變得稀疏,但阿爾斯楞身邊的族人將士卻更加稀疏!


    回首望著綿延不絕的弩矢和正在冒著鋒矢向前奔跑的將士,阿爾斯楞嘶聲怒火:“上山!”


    “各部整軍!殺回去!”


    一眾東胡將領齊齊怒吼:“殺回去!”


    聽著胡賊的喊殺聲,任囂嘴角輕輕上翹:“殺吧。”


    “本將就在此地,等著你們殺回來!”


    任囂為何選擇在距離緩坡不遠處布置伏兵,而不是在更加狹窄漫長陡峭的陘道路段布置伏兵?


    就是因為任囂覺得不能把敵軍一棒子敲蒙,而是要讓敵軍覺得他們能反殺,如此一來,敵軍才不會一遭襲擊就轉身奔逃。


    但,他能反殺是任囂營造的幻覺而已。


    那條緩坡雖然能供人登上山頂,但卻陡峭狹窄,隻需百名精銳站在山腰處就能阻死此道,任囂更是喪心病狂的在那緩坡周圍灑下了大量桐油。


    任囂就等著阿爾斯楞所部登上山坡,便以一把大火徹底殺死阿爾斯楞所部的幻覺,而後趁阿爾斯楞所部士氣完全崩潰之際關門打狗!


    然而就在任囂已令弩兵點燃火矢之際,一杆旌旗卻自陘道西北方向拐角處轉出。


    緊隨其後的,是整齊列陣、士氣高亢的代軍士卒!


    看著那些將士身上的代軍甲胄,任囂眸光當即一凝:“毛遂所部,竟是會回援阿爾斯楞所部?”


    “壞了!”


    “那上穀關……”


    任囂心思急轉之際,前方代軍爆發出一陣怒吼:


    “殺胡!殺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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