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有言,在雙方將領能力相當的情況下,麵對有四千正規軍防守的常規城池,需要十萬正規軍攻打才能言勝。


    淅城的兵力不足以出城野戰。


    但若隻是麵對由嬴成蟜率領的十萬秦軍,守上幾個月也沒什麽問題。


    就算今日開始攻城,今天晚上果真能拿下這座城池嗎?


    而且,我們的計劃不是先詐降,再趁敵不備暴起發難嗎!


    楊虎的腦袋裏冒出大量問號。


    但嬴成蟜已下將令,楊虎也隻能拱手應諾:“唯!”


    日昳二刻(13:30)


    在輜重營的努力下,六座飛石車於淅城北城門之外拔地而起。


    十餘副簡易雲梯也已經打造完畢,被送入先登營中。


    淅城北城門樓上,遙望秦軍布置,陳禾眉頭緊鎖:“秦將究竟意欲何為?”


    “大軍營盤尚未紮穩便抽調輜重營打造攻城器械。”


    “六座飛石車盡數落於北城門之外,這不是明擺著告訴我軍北城門是主攻城門,應布重兵防範嗎?”


    怎麽想,陳禾都想不到秦軍如此布置的目的。


    腦漿都快被幹燒了!


    張達遙望秦軍旗幟,若有所思:“若本官猜測不錯的話,此軍主將乃是秦國長安君。”


    “此人善唇舌之利,從未聽聞此人上過戰場。”


    “或許此人並無其他心思,就是不知兵呢?”


    陳禾卻搖了搖頭:“若不知兵,秦王怎會將十萬大軍托付於他,由他為主將率軍出征?”


    張達有些不解的反問:“不會嗎?”


    想到韓國國情,陳禾無言以對。


    將大軍托付給一個不懂戰爭的人,這事兒近些年韓國確實經常幹。


    否則韓國也不至於守著天下第一鐵礦,坐擁天下最多的匠人和人口,對外戰爭卻屢戰屢敗了。


    可是,敵軍不是韓國,而是秦國啊!


    陳禾依舊堅定著自己的態度:


    “即便此人不知兵,秦王也合該派遣穩重之將從旁協助才是!”


    “本官現在無法判斷秦將究竟意欲何為,但他如此施為定有目的。”


    “本官意欲將民兵全數落於北城門,四千縣兵戎守其他城門、四千縣兵備戰、一千縣兵巡城謹防水火土攻、一千縣兵為生力軍。”


    經過緊急征兵,一萬兩千餘名青壯年被征召入伍,形成了民兵部隊。


    假如秦軍真的把北城門當成主攻點,一萬兩千餘名民兵足以抗住數輪猛攻。


    假如秦軍果然用了計謀,縣兵也足以應對突發情況。


    張達想不出破綻,欣然點頭:“善!”


    與此同時,秦軍前軍。


    六百名輜重兵站在組裝好的投石機後,耐心等待著彈藥。


    但他們卻沒等到期待中的石彈,而是等來了嬴成蟜的親兵和數十輛馬車。


    “動作都小心點,千萬別弄破了!”


    “來來來,搭把手,把這些壇子裝進網兜裏。”


    輜重營二五百主王攀看著馬車上的一尊尊陶壇,皺眉發問:“石彈呢?”


    蘇角舉起一枚令牌,沉聲開口:“吾乃主將親兵伍長,蘇角。”


    “將軍令,將這些壇子投至敵軍城門樓及城內。”


    王攀拱手解釋:“我軍從未拋投過這壇子。”


    “準頭無法保證。”


    傳令結束,蘇角也不板著臉,指著身後車輛笑著解釋:“所以將軍準備了很多,足夠王百將練手了。”


    “將軍的要求也不高,最好砸中城門樓,其次就是城門上,再次投入城中也能接受。”


    蘇角都這麽說了,饒是王攀內心有再多疑惑也隻能拱手:“唯!”


    裝滿液體的壇子雖然和石彈差不多大小,但重量卻輕了很多。


    很快,六尊陶壇就被裝進了六架投石車的網兜裏。


    每一百名光著膀子的輜重兵拽住一架投石車的繩索,嚴陣以待。


    見準備就緒,蘇角對著前軍居中的方向舉起了一枚黃色小旗。


    確認投石機已準備完畢,嬴成蟜沉聲喝令:“拋!”


    一聲令下,百名輜重兵齊齊怒吼:“拋!”


    呼喝間,百名輜重兵拽起繩子,發足向後狂奔,拉動力臂迅速下墜。


    掛在力臂另一端的網兜順勢上抬,待網兜滑過最高點,盛裝在網兜內的壇子順著拋物線向淅城飛去!


    眼瞅著一枚壇子飛向城門樓,陳禾猛的推開張達,大聲提醒:“上官,小心!”


    “嘩啦~~~”


    壇子砸至張達身邊,破碎開來。


    碎裂的陶片紮傷了兩名士卒,卻沒造成更多殺傷,隻是流出了一攤液體。


    陳禾見狀愈發不解:“這是什麽!”


    張達湊過去,用手指蘸了一些仔細觀察,卻無奈搖頭:“本官沒見過。”


    “秦軍投石機投出的不是石彈,而是這等怪異之物,秦軍究竟意欲何為?”


    陳禾看向城牆外那些正在重新裝填的秦軍,眉頭緊鎖:“本官亦不知。”


    “但秦軍絕不是來玩鬧的,一應舉動必定有意義。”


    “這壇中之物,必然有危險。”


    陳禾自認自己也是久經戰陣之將,隻是困於出身無法擔任將領。


    但他從來沒打過這麽怪異的仗!


    麵對一應未知,陳禾隻能謹慎的小心提防。


    陳禾轉頭對著傳令兵吩咐:“速令民夫打掃,仔仔細細的洗刷幹淨!”


    傳令兵當即拱手:“唯!”


    遙遙看到有民夫探出半個身子,用麻布擦拭城牆,嬴成蟜沉聲下令:


    “傳令前軍弩手,不吝弩矢,輪射掩護!”


    “先登出征!”


    一名名身穿布衣、腰挎秦劍、麵容滄桑的男子上前,取其一人高的木盾,或是與袍澤一同扛起一副雲梯。


    待兩百名先登勇士拿好裝備,校尉周衍正聲發問:


    “可有人意欲退出?”


    “現在退出,不違律。”


    兩百名先登勇士沒有點頭、沒有搖頭,更沒有回答,隻是沉默以對。


    如果有退路,他們從一開始就不會來先登營。


    周衍沒等到答案也沒意外,隻是大手一揮:


    “上酒!”


    一眾軍法吏捧著酒壇上前,遞給每一名先登勇士一個陶碗,為其斟滿酒水。


    周衍也手舉一碗酒,沉聲開口:“此番衝陣,諸位九死一生。”


    “但諸位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周衍振奮而喝:“鋪雲梯助奪城之屯,全屯將士當爵一級。”


    “先登而奪旗者,當爵二級。”


    “先登入城者,仕之國大夫,賜之上田宅!”


    “此番我軍急行而來,攻敵軍不備,正是斬獲軍功的天賜良機。”


    “本將為諸位賀!”


    聽著周衍的話,先登勇士們的呼吸變得急促了起來。


    他們冒著極大的生命危險加入先登營,不就是為了這些好處嗎!


    先登勇士們大多都是奴隸,亦或家人是奴隸、罪人。


    如果不拚一把,他們這輩子都生不如死。


    但如果能拚贏了,便有機會得大夫爵,一躍成為大秦的貴人!


    即便死了,隻要本屯能把雲梯搭上城牆,就也能獲得一級爵位,由他們指定的人繼承。


    不算白死。


    見軍心調動的差不多了,周衍高舉酒碗,朗聲而呼:


    “願諸位先登奪城!”


    百名先登勇士齊齊高呼:“先登奪城!”


    話落,包括周衍在內的所有人飲盡碗中酒,將酒碗重重摔在地上。


    “哢嚓~嘩啦啦~”


    伴著陶碗破碎的聲音,先登勇士們握緊木盾、雲梯,向著淅城北城門發足狂奔,口中怒吼:


    “先登!先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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