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嬴政暢快的笑聲,魏繚拱手發問:“敢問王上,可是長安君大勝乎?”


    聽魏繚一問,如聽一問。


    畢竟此戰的結果已由蛋夫高呼而出。


    但這句‘廢話’卻讓嬴政心中喜悅更盛!


    不過為了君王威儀,嬴政還是強壓笑容、狀似隨意的說:“九月二十七日,長安君縱火焚燒大洪山。”


    “令得十餘萬楚軍付諸一炬!”


    “隻可惜,楚軍屍骸多成焦炭,算不得首功。”


    魏繚目露呆滯,不敢置信的發問:“長安君已燒殺楚軍十餘萬?!”


    “於九月二十七日?”


    “彼時距離長安君出征還不足半個月啊!”


    魏繚實在無法理解,嬴成蟜究竟是怎麽打出的這般戰果。


    算算路程,嬴成蟜即便是全軍急行的情況下,單單跑到大洪山就需要七八日!


    即便早已習慣了嬴成蟜征戰的速度,但如此恐怖的征伐速度依舊超出了魏繚的意料之外。


    這不合理啊!


    然而魏繚的震驚沒有讓嬴政心中生出一絲對嬴成蟜謊報軍功的懷疑,隻是讓嬴政心中的喜悅之情更盛。


    旁人不可為之事,寡人王弟可為!


    寡人王弟,威武!


    嬴政壓製嘴角的動作愈發用力,平靜的令汪博將軍報轉交魏繚:“長安君軍報在此。”


    “愛卿可自觀之。”


    魏繚不顧禮儀的一把從汪博手中搶來軍報,雙眼迅速在竹簡之上掃視,口中沉聲念誦:


    “臣遵王令……秦長安君公子成蟜於大洪山遙拜王上!”


    念完軍報,魏繚眼中的震撼沒有絲毫減少,反倒是增加了幾分。


    禦書房內一片寂靜無聲。


    因為馮去疾等朝臣也盡數瞠目結舌,目瞪口呆。


    欣賞著群臣如此表情,嬴政用力壓製著嘴角,竟令得嘴角都些抽搐。


    數息之後,禦書房內才響起一片雀躍歡呼:


    “彩彩彩!好一把大火!不愧是我大秦長安君!”


    “此役過後,楚上柱國所部已不足為懼也!”


    “楚國不是自詡祝融後裔嗎?此番便讓楚人看看,究竟誰才是真祝融,哈哈哈~長安君,壯我國威矣!”


    其中,尤以韓倉笑的最大聲。


    他正為大秦的存糧發愁呢,嬴成蟜就送上了一份驚喜。


    如果楚國因此役而倉皇退兵,那大秦的糧草壓力就輕多了!


    雖然嬴成蟜每每離開內史郡都會鬧出讓所有人都想不到的麻煩,讓大秦上下都惴惴不安。


    雖然嬴成蟜屢次破壞了大秦的整體戰略規劃,逼的大秦朝廷不得不多次修改戰略。


    雖然嬴成蟜曾以一己之力令得四國無約而盟,掀起了天下大戰,實現了諸多縱橫家們的畢生所願,讓大秦險些陷入舉世皆敵的困境。


    但有戰事,嬴成蟜也是真能贏啊!


    所有朝臣激動的齊齊拱手:


    “臣為長安君賀!”


    “臣為大王賀!”


    “臣為大秦賀!”


    此役對於大秦而言絕對不隻是燒殺了十餘萬楚軍那麽簡單。


    經由此次大勝,齊國緊跟秦國腳步的態度會愈發堅定,燕國與趙、楚合盟的可能性將會降至最低。


    如果秦國使者能再加把勁兒,燕國很可能會為秦軍勝勢所誘,真正加入秦軍陣營,跟在秦軍後麵夾擊趙國。


    若是果真如此,戰爭的天平可就徹底逆轉了!


    嬴政再也忍不住心中快意,暢快大笑:


    “寡人王弟,著實勇武!”


    “能得王弟,寡人何其有幸!”


    “大秦何其有幸!”


    前線勝了,這是一喜。


    王弟勝了,這更是喜上加喜的雙喜臨門!


    於公於私,嬴政都喜不自勝!


    一名傳令什長很有眼色的拱手:“啟稟王上,卑職亦有一喜上奏!”


    嬴政笑而看向此人:“哦?還有何喜?”


    什長趕忙雙手奉上竹筒:“我部亦勝!”


    嬴政趕忙道:“傳!”


    汪博再一次跑下高台,從傳令兵手中取來竹簡。


    但這一次,嬴政沒有親自先看一遍的興趣,而是笑著吩咐:“念與諸位愛卿。”


    李斯心下無語。


    區別對待的要不要這麽明顯啊!


    汪博拱手一禮後,展開竹簡沉聲念誦:“臣,上將軍齮啟稟大王!”


    “九月一日,趙武安君(李牧)拔我屯留縣,趙昌國君(樂間)引兵十萬攻我晉陽城。”


    “九月六日,趙武安君盡取長治地後,西進中都城。”


    “九月二十四日,末將以精兵突圍,又調膚施戍卒圍攻,大敗趙昌國君。”


    “此戰,末將所部斬獲敵軍首級四千六百零三級,戰死袍澤三千一百七十二人,重傷六千五百三十一人,趙昌國君所部潰入太行山。”


    “九月二十七日,末將引兵至中都城,配合中都守軍與趙武安君對戰交鋒。”


    “試探交鋒至今,斬獲敵軍首級一千三百級,戰死袍澤一千一百零二人,重傷一千六百一十三人。”


    “末將預料趙武安君有意長期對峙,已派偏師入長治以斷趙軍輜重。”


    “後續如何施為,請大王示下。”


    “九月二十九日,上將軍桓齮於中都城外遙拜大王!”


    魏繚撫須而笑:“上將軍齮不愧為我大秦老將,沉穩勇武,步步為營!”


    “彩!”


    李斯等朝臣也盡數頷首而笑:“能於偏師大潰之後重整旗鼓,反敗為勝,上將軍齮不愧為我大秦上將軍!”


    “而今長安君已於楚國打開勝局,隻要上將軍齮能保持與趙軍對峙,於我大秦而言亦是好事。”


    “而今我軍扼守晉陽、平遙,若是能奪回長治,便可將趙武安君所部困於太行山一線,行甕中捉鱉之舉!如此,勝事不願矣!”


    桓齮此役的戰績頗為耀眼。


    但有嬴成蟜的戰績珠玉在前,桓齮的戰績卻著實讓群臣沒辦法發自內心的高聲讚歎。


    群臣甚至是鬆了口氣。


    戰略布置和對峙僵持按月計算,雙方戰損以千為單位。


    這才是戰爭該有的樣子!


    若非桓齮這一戰,他們都快懷疑是不是自己太久不曾出征,已經和這個時代的戰爭脫節了!


    嬴政給出了最終的肯定:“有上將軍齮鎮守我大秦東北,寡人無憂矣!”


    旋即嬴政看向最後一名傳令兵:“何處軍情?”


    傳令兵趕忙雙手奉上竹簡:“上將軍翦,軍情急報!”


    汪博又跑了一趟,拆開竹簡後,沉聲道:“臣,上將軍翦啟稟大王!”


    “楚軍以守代攻、士氣激昂,難以速克。”


    “末將亦欲與楚軍繼續僵持,以尋楚軍破綻,懇請朝廷為我軍預留糧草,以便於我軍長期鏖戰!”


    “九月二十六日,上將軍翦於陳城遙拜大王!”


    聽著汪博的聲音,最後一名傳令兵麵紅耳赤。


    其他兩個同行都是來報喜的,隻有他是來催糧草的!


    太尷尬了!


    韓倉更是直接炸毛:“八個月!就隻有八個月!”


    “再多一粒都沒有了!”


    “真的沒有了!”


    他隻是治粟內吏,不是許願池裏的王八!


    王翦說想長期對峙就能長期對峙?


    韓倉真變不出糧食來了!


    嬴政無奈的溫聲寬慰:“韓上卿無須焦急。”


    “上將軍翦既然做出了如此判斷,自然有上將軍翦的道理。”


    “而我等要做的,便是給予前線將領們最大的信任和支持!”


    “諸位愛卿,且議一議我大秦接下來該當何如!”


    韓倉毫不猶豫的上前拱手:“臣諫言,待長安君剿滅楚上柱國所部後,調長安君往陳城方向。”


    “並令長安君與上將軍翦所部合兵,以長安君為主帥,速攻楚地!”


    “同時派遣使者往楚遊說楚王,勸其退軍!”


    閃擊作戰哪家強?長安鄉裏找成蟜!


    麵對王翦索要更多糧草的提議,韓倉果斷賣了自家恩主。


    不過在韓倉看來,自己這行為可不算賣。


    韓倉相信嬴成蟜肯定可以為大秦帶來又一場勝利。


    嬴成蟜聽說了可能還得謝謝他呢!


    然而嬴政卻直接否決了韓倉的提議:“寡人與諸位愛卿坐於鹹陽,對前線戰況並不了解。”


    “如何能迫使前線將領們變更戰術!”


    “勿許催促長安君、上將軍翦速戰!”


    “然,出使楚國,遊說楚王退軍一事,可以再議議。”


    韓倉無奈退後,魏繚上前拱手:“臣以為,攜大洪山勝勢,已無須顧慮燕軍。”


    “可令將軍蒙武攻趙,一是進一步逼迫趙國,同時給予燕國以誘惑。”


    “二是就食於敵,為輜重減緩壓力。”


    群臣上諫,商討不休。


    但討論來討論去,卻也拿不出更好的法子。


    畢竟沒人能把糧食變多。


    敵軍也不會自行退軍。


    好在若是能讓輜重線最遠的蒙武所部自行解決一部分糧草問題,那秦國的糧草壓力也能得到一定程度的緩解。


    最終嬴政也隻能下令:“令!”


    “調將軍蒙武攻趙內黃!”


    “派遣使者出使燕國,向燕王闡明利害,請燕王遵從盟約。”


    “派遣使者出使楚國,商議休兵之事。”


    大秦朝廷能做的都做了。


    接下來,就隻能看這四片戰場能不能有一處率先打開局麵了!


    ——


    就在秦國君臣商討下一步動向之際,數名斥候衝進楚軍大帳。


    “景副將回來了!”


    “項都尉也回來了!”


    “但……”


    聽得斥候傳訊,項燕連披風都忘了披,慌忙衝出大帳,翻身上馬,向著項榮的方向疾馳而去。


    終於,項燕看到了自己的嫡長子。


    往日那身高體壯、英姿勃發、自信昂揚,讓項燕引以為豪的兒子,此刻卻是蓬頭垢麵、血染征袍、煙熏火燎,連細軟的胡須都被燒了個精光,胯下戰馬也不知所蹤,正在以戟為拐,引著二十餘名身穿甲胄的將領向自己走來。


    刹那間,項燕的眼眶紅了,聲音也變的有些沙啞:


    “榮兒!”


    遠遠聽到熟悉的呼聲,精疲力盡宛若行屍走肉的項榮緩緩抬起頭,迷離的目光遙望項燕方向,慢慢聚焦。


    當他看清項燕的身影,項榮再也忍耐不住,失聲痛哭:


    “阿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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