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榮所部散陣前進。


    屈徹也迅速撥出部分中軍,增強了位於南側的左翼厚度,同時令右翼不斷收縮包圍。


    屈挽更是立於馬上,連聲怒喝:“都怕個甚!”


    “若是你等皆敢戰,這支秦軍便已是我軍的軍功!”


    “而今秦軍已損兵折將,即將被友軍全殲,爾等還猶猶豫豫的不敢上前?”


    “凡能斬秦軍者,皆可得田畝為賞,爾等難道不願過好日子嗎!”


    “想想你們的家眷!想想良田美妾!”


    “爾等懼死而不懼貧乎!”


    屈挽的話語被督戰隊傳遍全軍。


    詔安軍們趕忙探頭探腦的看向李信所部。


    在看到李信所部確實如屈挽所言那般已經損兵折將,正在狼狽奔逃,一些士卒的心思活絡了起來。


    硬仗,他們不敢打。


    但打順風仗?搶功勞?


    這可就是他們的老本行了!


    “寨主,打不打?”


    “有好處,憑甚不打!大不了腦袋掉個碗大的疤,也不能受了窮罪!”


    “讓楚軍頂在前麵,咱們在後麵搶人頭!走!”


    兩萬餘原本還在奔逃的詔安軍迅速調轉方向,向著李信所部包圍而去。


    這一次,他們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就連陣型都列起來了!


    而這轉瞬間的變故也讓楚軍形成了對李信所部的全麵包圍!


    遙望戰場,項燕淡聲道:“詔安軍固然孱弱,但便是一根廁籌都有他的作用。”


    “久聞秦長安君看重庶民,也不知秦長安君明不明白這個道理。”


    兵貴精不貴多。


    但在有些時候,孱弱的大軍卻能發揮出精兵無論如何也無法實現的效果。


    屈鷗笑而拱手:“上柱國這一計誘敵深入,定能重創秦軍氣焰,振奮我軍士氣。”


    “此戰所得功勞也足夠犒賞屈氏詔安軍,並令得各部詔安軍心生向往。”


    “再加以大懲小戒和訓導監督,無須多久這些詔安軍必能轉化為一支精兵!”


    “末將為上柱國賀!”


    屈鷗開心極了。


    雖然此戰主力是項榮,頭功肯定是項榮的,但次功定是屈氏的!


    項燕目光沒有離開戰場,聲音也依舊平靜:“屈都尉可是忘了前番大敗?”


    屈鷗啞然。


    您能別哪壺不開提哪壺嗎!


    項燕繼續說道:“秦長安君非易於之輩。”


    “一場小勝並不值得恭賀。”


    “令!羅向所部搶占西山,都尉景頗強攻北城,都尉鬥戰佯攻西城,保留主力隨時準備投入戰場!”


    “都尉昭襄所部備戰,準備增援。”


    項燕目光看向鄂城:“若本將所料不錯,秦長安君該派援軍了。”


    與此同時。


    鄂城城門樓。


    楊虎一拳砸在城牆垛上:“李都尉怎的如此疏忽!”


    “明明前方有一支楚軍埋伏,李都尉卻還是令戰車悶頭衝鋒!”


    “枉費主帥對他的信任!”


    嬴成蟜卻沒有和楊虎一起指責李信。


    就算李信發現了那支伏兵,李信難道能做出更好的應對嗎?


    戰車本就是用於鑿穿軍陣的重器。


    即便李信發現了那支伏兵,李信依舊應該讓戰車發起衝鋒!


    是項榮憑一己之力按住了戰車衝鋒的勢頭,怪不到李信頭上。


    將整個戰場納入眼中後,嬴成蟜沉聲下令:“令!開東門。”


    “都尉蘇角出城,繞開李信所部所處的包圍圈。”


    “側擊屈徹所部中軍!”


    城下蘇角振奮而呼:“將士們,出征!”


    東城門再次開啟,六千餘秦軍緊緊跟在蘇角身後,完全沒有理會李信所部所處的困局,向著屈徹所部衝鋒而去。


    看著那杆‘蘇’字旌旗,屈徹目露沉凝。


    曆經鏖戰,蘇角也已有了不小的名聲。


    屈徹知道,這是一員悍將。


    但幾經猶豫,屈徹還是決定不放鬆對李信的包圍,隻是喝令:“中部收縮,列龜甲陣。”


    “堅守待援!”


    “令後部轉右部!”


    屈徹中部迅速整軍,一杆杆長槍直指蘇角所部。


    蘇角沉聲而喝:“中部弩兵拋射,左部列盾陣準備抵抗敵軍援軍,右部庇護中部列方陣,前部列錐陣,緊隨本將。”


    “衝!”


    怒吼間,大捧弩矢自秦軍陣中向著楚軍拋射而去,又被堅實的盾陣所阻,隻是造成了零星殺傷。


    蘇角卻沒有改變命令的打算。


    拔腿狂奔間,蘇角當先抵近楚軍,一杆長槍刺入楚軍槍林。


    而後蘇角雙臂猛然發力,將麵前的一片長槍盡數蕩開。


    “殺!”


    槍尖輕點,卻被一麵盾牌所阻。


    蘇角沒有絲毫猶豫,當即後退,扯著嗓子大喝:“破陣!”


    聽到蘇角的命令,屈徹麵露輕笑,淡聲下令:“弩!”


    藏於槍林之後的盾陣裂開縫隙,顯露出一名名手持連弩的弩兵。


    他們本以為等待他們的會是正在向著軍陣衝鋒的槍兵。


    但映入他們眼簾的,卻是一名名手持連弩的秦軍!


    且所有秦軍連弩兵都半蹲在地,手中連弩直指楚軍腿部!


    屈徹:0Дq


    屈徹臉上的淡然消失不見,溜圓的雙眼透過盾牆的縫隙看向蘇角:“你!”


    彼其娘之!


    難怪方才要扯著嗓子下令。


    合著伱方才那命令根本就不是給秦軍下的,而是給本將聽的!


    你來騙!


    來偷襲我這個老將軍!


    無恥小輩!


    蘇角注意到了屈徹的目光,卻隻是還以咧嘴一笑:“射!”


    “嘣嘣嘣~~~”


    在楚軍弩兵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弓弦之音已經炸響。


    六百名連弩兵在短短十息之內便向楚軍噴吐出了足足六千根弩矢!


    “鐺鐺~啊!!我的腿~鐺!快落盾!”


    “莫要落盾!擋頭啊!”


    大量弩矢被盾牌和甲胄所擋,發出沉悶的響聲。


    卻也有近三成弩矢穩準狠的刺入了楚軍軀體,其中絕大多數更是刺入了楚軍的雙腿!


    看著眼前像割麥子一樣接連倒下的楚軍,孬蛋的雙腿也有些發麻。


    想起曾經自己雙腿中箭的痛楚,孬蛋啐了一聲:“昔日一箭之仇,今當十倍報償!”


    蘇角朗聲而笑:“衝鋒!”


    這一次,是真的衝鋒!


    握緊長槍,蘇角越過跌落在地的兵刃和盾牌,槍尖已向一名還站著的楚軍點刺而出。


    孬蛋緊緊跟在蘇角身後,不斷將手中長戟的戟援刺入躺倒楚軍的體內,然後像是勾雞崽一樣將楚軍勾入秦軍陣中。


    手起劍落間,便是一顆人頭到手!


    項燕見狀果斷下令:“令都尉昭襄增援都尉屈徹所部,形成夾擊。”


    “令都尉鬥戰停止攻城,撤出主力急行至東城門,封鎖秦軍退路!”


    在看到鬥戰所部減緩攻勢的第一時間,嬴成蟜便毫不猶豫的下令:“開東城門。”


    “令羌槐所部出城,攻擊詔安軍!”


    “以殺傷為主、破陣救援為輔。”


    看到鄂城的東城門第三次打開,項燕眼中流露出幾分錯愕。


    不對勁!


    十分有一萬分的不對勁!


    安陵城之戰讓項燕深切了解了嬴成蟜的能力,也明白嬴成蟜的戰術思想裏有著龐煖的影子。


    以嬴成蟜的軍略之才,他怎麽可能隻會開東門、開東門、開完東門開東門?


    即便是剛剛學習軍略的孩子也知道添油戰術乃是兵家大忌。


    嬴成蟜會不知道?


    項燕頓時目露警惕:“中軍轉進向東。”


    “令都尉成漢所部封堵南城門。”


    “令項氏子弟備戰!”


    在項燕探究質疑的目光中,羌槐所部七千餘兵馬衝出東城門,向著屈挽所部快步前進。


    “列陣三番!”


    羌槐沉聲下令:“一排,目標正前方,標高五,放!”


    八百根弩矢向著詔安軍漫射而去。


    弩矢尚未落地,下一輪八百跟弩矢已然再次射出。


    雖然弩矢的數量不足以遮天蔽日,但對甚少著甲的詔安軍而言卻無異於一場災難!


    剛剛因順風仗而鼓起士氣的詔安軍,再次陷入混亂。


    李信目露驚喜,毫不猶豫的下令:“戰車上前,向南突圍!”


    四架戰車在經過短暫休息後,再次向詔安軍發起了衝擊。


    “彼其娘之,這算什麽順風仗!”


    “快跑!”


    舊事重演。


    原本攔在李信所部前方的屈挽所部潰敗而逃,甚至衝散了屈徹所部的包圍圈!


    但秦楚雙方都已經不再關注他們。


    雖然李信破開了屈徹和屈挽兩部兵馬構成的局部包圍圈。


    但鄂城各個城門已被完全封鎖,東西南四個方向都有楚軍兵馬,楚軍中軍更是已經抵達戰場。


    縱觀整體戰場,李信、蘇角、羌槐三部兵馬已盡數落入楚軍的包圍之中!


    嬴成蟜沉聲喝令:“傳令都尉蘇角、都尉李信、都尉羌槐。”


    “不惜一切代價即刻脫戰,合兵散陣向北轉進!”


    看到城頭令旗搖曳,李信、羌槐二部拔腿就跑。


    蘇角遙望不遠處的屈徹,也隻能恨聲道:“後軍轉前軍!”


    “撤!”


    對於蘇角所部而言,插進來容易,但想出去可就難了。


    屈徹見狀冷聲而喝:“不留下些性命就想走?”


    “令左右二部回師合兵,攔截秦蘇角所部!”


    局勢逆轉!


    就連方才那些潰逃的詔安軍都再次調轉方向,開開心心的加入了這場圍獵!


    看著狼狽奔逃的秦軍,項燕心中的疑惑愈重。


    “此軍主將果真是秦長安君?”


    “會否是秦長安君已率主力奔襲別處,隻留了一名長相與其相似之人冒做他本人駐守於此?”


    為了這一場決戰,項燕籌謀許久,更承受了不菲的壓力。


    結果,就這?


    開戰當日,兩成多的守城兵力就這麽狼狽奔逃了?


    雖然讓別人冒充自己這種事非常無恥,更會被天下人唾棄。


    但項燕覺得,隻要有必要,嬴成蟜估計能做出這事兒來。


    景疇沉聲道:“候者已經探明,秦長安君就在城內,且並無傷病。”


    “且候者也未曾在其他方向發現大股秦軍。”


    項燕沉吟許久後,輕聲一笑:“看來,倒是本將多慮了。”


    “年輕人,終究還是太年輕啊。”


    “令,屈徹、屈挽、項榮、昭襄四部追殺秦軍潰兵。”


    “令,羅向做好攔截準備。”


    “全殲此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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