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苗傅宣趙構罪責薛永中費秀毒箭


    話說費秀千刀萬剮了孫立,將孫立、穆氏兩顆腦袋祭奠了費推。軍士將此事報入大將軍府中,苗傅頓時火冒三丈,叫人去捉了費秀來。費秀這婆娘,早有異心,今擅自斬殺大將,苗傅如何忍得!可是,轉念一想,此用人之際,他豈可再斬大將!旋即強壓怒火,叫住了去的人。苗傅隻叫費秀交出孫立頭顱,吩咐下人去將孫立屍身收殮,拉去城外墳場安葬了。這事糊裏糊塗了了。


    回頭說韓真彥,自回到紅菇峽,吵鬧要去投軍,說道:“韓亮弟弟做得先鋒官,我卻做不得!”韓存保拗不過,隻得準了。次日,韓真彥跨了腰刀,拈一枝方天畫戟,騎一匹馬,隨了韓亮,去投武勝軍。出了山,韓真彥道:“兄弟且先回武勝軍,待我去取了投名狀,就跟了來。”韓亮道:“哥哥這等本事,何須甚麽投名狀!”韓真彥道:“我不送投名狀,怎麽顯得我的本事?”韓亮道:“哥哥要取何投名狀?”韓真彥道:“看我去捉了王世修,權作投名狀。”韓亮嚇一跳,急忙道:“要去一起去,打殺起來有個幫手。”韓真彥道:“你要去時,王世修須得留與我!”兩個人一同望王世修回程路上,選個道路狹窄處伏了。見費秀領了前軍過來,兩個人並不動手。及見王世修、唐琳領了中軍到來,兩個人衝下山,韓真彥捉了王世修,韓亮殺死唐琳。赤心軍軍士撲上來時,韓亮搠翻了幾個,護著韓真彥,跑回了山上。兩個人騎上馬,快馬加鞭,望梅子崗疾馳而去。


    到了梅子崗,進入大帳,韓真彥獻上王世修,韓亮獻上唐琳人頭。韓世忠、梁紅玉見韓亮歸來,喜極而泣。韓世忠傳令,將王世修押入囚車,著盛端看守。叫記了韓真彥、韓亮功勞。韓真彥請為先鋒官。韓世忠壯其勇,即令韓真彥為先鋒官。


    隔日,花逢春來投,獻上鮑家寶人頭,韓世忠叫記了功勞。梁紅玉見了花逢春,心中喜歡,說道:“誒呀,這小孩長得太好看了!”見花逢春長得好,伶牙俐齒,又識禮數,便拉了花逢春,認作幹兒子。韓世忠見狀,取出劉正彥寶刀,贈與花逢春。花逢春接過寶刀,伏地叩頭,拜謝了幹爹。


    櫻桃樂顛顛的,笑咧了嘴。不僅韓亮哥哥歸來,更新來兩個俊俏哥哥。櫻桃與花逢春同齡,比了生辰八字,櫻桃喚為花哥哥。她喜歡三個哥哥,三個都喜歡。這日,櫻桃正與花哥哥說話,卻聽見鼓聲陣陣響。韓世忠擂鼓聚將,商議進軍崇安城。


    韓世忠傳下將令:韓真彥為先鋒官,領五百馬軍;沈迪為馬軍左軍統製,領五百馬軍;薛永為馬軍右軍統製,領五百馬軍;張翼為步軍左軍統製,領步軍一千五百;莫遜為步軍右軍統製,領步軍一千五百;韓世忠為中軍主將,孫世詢、韓亮、嚴允、歐陽川為副將,領一千馬軍;梁紅玉為後軍主將,花逢春、沈櫻桃為副將,領五百馬軍;連楠為糧草輜重押運主官,盛端為副官,兩個人押送糧草輜重與王世修囚車。韓世忠共領馬步軍六千人馬,浩浩蕩蕩殺向崇安城。


    急旋風韓真彥領兵先到,卻見崇安城門緊閉,城外竟無一人,甚是空曠寂寥。韓真彥擺開陣勢,令軍士大聲罵陣,城牆上卻消無聲息,無人應答。韓世忠領中軍到來,見狀傳令後退,在北門前,五裏地外,紮下營寨。


    天黑下來時,孫世詢叫上薛永,領了二百個軍士,繞城一周,查看城防,思謀破城之策。行至西門,卻被城牆上費秀看見。費秀取出弓,搭上毒箭,喝道:“你這夥盜賊,怎敢來我這裏,窺探我城池。聽說我毒箭手費秀的名字麽?教你看我神箭!”說言未了,“嗖”的一箭射出。


    卻說薛永自殺了樊瑞,鬱鬱寡歡,夜夜夢見朱武來責。薛永人在馬上,神情恍惚,忽見有箭射來,來不及躲避,隻得伸手去擋。隻聽“噗”的一聲,箭枝穿透了左手掌,薛永翻身落下馬來。薛永吃疼,從地上坐起,聽得是費秀射的毒箭,心頭猛地一個激靈,想起石仁中了費秀之箭毒發身亡,便不猶豫,拔出彎刀,口中道:“此報應也!我殺了樊瑞,卻要失了手臂,上天來懲罰我了。”揮刀砍向左手手臂。薛永大叫一聲,昏死過去。孫世詢急叫軍士救起薛永,一眾人慌忙趕回營地。


    韓世忠見薛永折了半條手臂,急叫軍中醫者包紮,抬入糧草輜重隊中,著盛端看護。另叫韓亮頂替薛永,任馬軍右軍統製。沈迪聽聞薛永斷臂,叫了櫻桃一同來看,花逢春也跟了來。櫻桃掉了眼淚,哭得似一個淚人。薛永醒來,第一次見櫻桃哭了,反倒安慰起她來,說道:“隻折一臂爾,無礙!有道是,一報還一報,我殺了樊瑞兄弟,卻因此失了一臂。此乃天意也。”櫻桃哭道:“是我負累了師父!我叫師父一同殺樊瑞,卻負累師父折了一臂。”花逢春在旁道:“薛永叔叔,明日我與那費秀比箭,看我殺了那臭婆娘!”


    天微明時,城門突然大來,隻見苗翊領了二百馬軍,跑到武勝軍營地前,望營地裏放箭,足足放了五六百枝箭。那箭均無箭矢,箭枝上卷有一張紙,上麵印了《苗傅宣趙構罪責書》。放了箭,苗翊領軍便走,回了城,關閉大門。武勝軍一陣忙亂,卻又突然安靜下來。軍士撿了一枝箭,交與韓世忠。


    韓世忠展開紙,看《苗傅宣趙構罪責書》,嚇得渾身冒冷汗!苗傅究竟寫些甚麽,竟叫韓世忠嚇出一身冷汗?但見苗傅言:


    自太祖以來,大宋重文抑武,兵力羸弱,奸臣當道,朝綱混亂,致使西夏、遼國、金國蠶食國境,直至靖康之禍,金兵南下,虜去二帝。及趙構即位,偏安江南。吾觀趙構,罪責有五:


    其一,帝位來路不正。趙構乃逆賊張邦昌,假孟太後之名所立,非正統也。此趙構罪責一。


    其二,貪戀帝位,偏安江南。吾曾力勸趙構,遷都建康,以圖收複故土,迎取徽欽二帝,卻遭拒。究其因,若二帝回,趙構帝位不保也。此趙構罪責二。


    其三,寵溺奸佞,混亂朝綱。趙構寵溺權臣王淵、宦官康履,然王淵驕奢淫逸、搜刮民脂、聚斂錢財,康履作威作福、強占民宅、草菅人命。這般亂政,終激民變。吾與劉正彥起事,乃為民請命耳。此趙構罪責三。


    其四,冷酷無情,殘害親子。趙構複位,明則複明受帝為太子,實則打入冷宮,以致明受帝驚恐駕崩。明受帝,趙構之子也,卻慘遭其父恐嚇而亡。趙構之冷酷凶殘可見一斑。常言道,虎毒不食子,趙構之毒勝於猛虎!此趙構罪責四。


    其五,奸詐下作,言而無信。趙構已言赦吾與劉正彥死罪,且賜丹書鐵券,卻在券中暗留機關,今又遣韓世忠剿吾與劉正彥。趙構身居帝位,竟這般奸詐下作,言而無信。此趙構罪責五。


    趙構罪責有五,人神共憤,人當殺之,神必滅之!


    韓世忠收殮王淵屍骨安葬,足見其為王淵同黨。名為剿賊,實為王淵複仇。名為良將,實則傀儡,趙構打手耳。不知韓世忠思否,飛鳥盡,良弓藏,絞兔死,走狗烹!


    趙構終脫不了重文抑武、奸臣當道。吾斷言:張俊、劉光世、韓世忠、嶽飛之流,身為武將,終遭嫌棄,且莫看今日風光,來日必被趙構莫名斬首!


    韓世忠看了此書,急傳令收繳,收上四五百份,一把火燒了。韓世忠叫查問,此書何人所作?孫世詢道:“作此書者,必是梅錦,苗傅幕僚也。”韓世忠吩咐道:“破城之日,必殺此賊!”


    韓世忠正與孫世詢議事,卻見花逢春入大帳來,稟告道:“幹爹,我去殺來費秀,替薛永叔叔報仇!”韓世忠道:“你領二百馬軍同去。”花逢春道:“何需二百馬軍,我一個人去,必殺那費秀!”韓世忠道:“我兒不可造次!”張翼趕來,自告奮勇道:“我與花將軍同去。”兩個人出了帳,騎了馬,徑直望崇安城西門來。韓世忠急叫韓亮,領二百馬軍前去接應。


    來到西門前,張翼率先罵道:“費秀,你這臭婆娘,膽敢射殺我姐夫。你出城來,看我將你碎屍萬段!”城頭軍士慌忙報與費秀。隻見費秀全副披掛,上了城牆,望見張翼,罵道:“張翼,你這弑主求榮的叛賊,有何麵目來此叫囂?教你看我神箭,先殺了你這齷齪的叛賊!”說言未了,“嗖”的射出一箭,直奔張翼。卻不防花逢春同時放箭,費秀措手不及,被箭枝射中,穿透了頸脖。費秀中箭倒下,一命嗚呼了。費秀射來的箭,張翼早有防備,舉鐵槍將箭擊落。花逢春叫道:“我乃小箭神花逢春,是我射殺了費秀。有不服者,出來與我比箭!”牆頭上,露出身的,露出頭的,一忽兒全躲了進去,一個也不見了。這時,韓亮領二百馬軍趕來,將花逢春、張翼接回。這時,城門上一門火炮,忽發一炮打來,打殺了韓亮五十馬軍。韓亮大驚,急領軍返回。


    韓世忠召集諸將入大帳。韓世忠沉吟道:“苗傅避而不戰,諸將有何良策破敵?”梁紅玉道:“我看苗傅已嚇破了膽,不敢來戰。我軍攻城,勢如破竹耳!”韓真彥奮勇道:“我願當先,殺入城中!”韓世忠道:“攻城傷亡太大,暫不考慮。諸將有無其他良計?”盛端出列道:“依我看,苗傅今如驚弓之鳥,必思逃跑,須防他向西,逃入武夷山中。”孫世詢道:“昨日我與薛將軍繞城巡視了一番,見城門上兵將不多,且人心惶惶。隻是聽聞苗傅從杭州運來四門火炮,今日韓亮便吃了一虧,需小心提防。依我計,隻需日日施壓,逼苗傅出逃。另遣幾員將佐,領軍去通往武夷山道路截殺。”


    韓世忠便頒下將令,教韓真彥日日領五百馬軍,去北門前搦戰。卻吩咐道,隻在火炮射程之外搦戰,並不著急攻城。教沈迪、韓亮、張翼、莫遜領本部軍馬,去通往武夷山道路伏了。諸將得令,自領兵馬,分別行事。


    卻說崇安城內,苗傅、苗翊召集眾將來大將軍府。見將佐凋零,僅餘靳開、張麟、仝偉、付傑、王舉五將,苗傅沮喪不已。靳開把守東門,張麟把守西門,仝偉把守北門,付傑把守南門,王舉統領火炮營。張麟乃苗傅隨身護衛,頂替了費秀。苗傅身邊已無護衛。近日又跑了不少軍士,僅餘二千軍馬、一千步軍。苗傅道:“韓世忠大兵壓境,諸將有何良策?”諸將沉默不語。苗翊道:“打得了就打,打不了就跑。當斷則斷,何須猶豫不決!”苗傅肚中歎道:“非我懼怕韓世忠,然大勢已去,軍心已散,我縱有天大本事,又能如何!罷、罷、罷,逃了罷,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且逃入武夷山中,尋機再起。”遂傳下將令:苗翊、靳開、仝偉領五百馬軍先行,苗傅、張麟、王舉領一千五百馬軍及火炮營居中,付傑領一千步軍殿後,晚間戌時出南門,折往西,望武夷山開拔。


    付傑領了命,口中不言,肚裏卻叫苦道:“教我領一千步軍殿後,豈不是叫我白白送死?”付傑不是苗傅心腹,尋思:何必一棵樹上吊死!寫了一封書,綁在箭枝上,借巡防城牆之機,射入韓真彥軍中。韓真彥拾得書,交入了韓世忠大帳中。


    當夜戌時,軍馬集結在南門內,苗費一聲令下,城門忽然打開,苗翊、靳開、仝偉領五百馬軍先出。苗傅見苗翊已走遠,便與張麟、王舉領一千五百馬軍及火炮營出城。付傑領一千步軍到了南門,卻喝令關閉城門,拉起吊橋。付傑傳令,守住城池,等待天明,出城降了韓世忠。


    卻說苗翊、靳開、仝偉領五百馬軍出得南門,折了往西,趁著夜色,望武夷山疾馳。走出十裏地,來到一個上坡處。月光下,隻見左邊撞出一員大將,騎一匹灰白劣馬,提一柄渾鐵叉,正是沈迪,領五百馬軍;右邊撞出一員大將,騎一匹棕色劣馬,提一杆渾鐵槍,正是韓亮,領五百馬軍。兩員大將攔住了去路。苗翊挺一杆槍,大喝一聲:“老子與你拚了!”與韓亮鬥了起來。兩個鬥至二十五六合,見苗翊力怯,靳開提一口樸刀,拍馬來助戰。沈迪出馬,截住了靳開。鬥了三五合,靳開那裏是沈迪對手,策馬回身便跑。沈迪趕上,大喝一聲:“哪裏跑!”一叉穿透鎧甲,靳開翻身落馬。苗翊見斬了靳開,心中一驚,稍有分神,被韓亮鐵槍橫掃,擊落馬下。韓亮喝令軍士綁了。沈迪、韓亮揮兵掩殺下來。仝偉急令後退,卻見背後轉出一員大將,騎一匹白馬,挺一杆鐵槍,正是張翼,領一千步軍,攔住回路。


    仝偉見了,破口大罵道:“張翼,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叛賊,弑主求榮的醃臢貨,有何麵目來攔我?當年,你提了一顆人頭來投,說是方臘手下大將的人頭,誰知是真是假。見你可憐,苗大將軍收留了你。今見苗大將軍要敗,卻又殺了馬柔吉、王鈞甫去降。看我殺了你這見風倒的牆頭草!”張翼勃然大怒,罵道:“天兵到此,你不下馬投降,兀自反抗,豈不是自尋死路。看我宰了你!”仝偉道:“呸,你這賤貨,也配稱天兵?看我來殺你,替天行道!”挺一杆槍來戰。張翼挺槍,直撲仝偉,兩杆槍鬥作一團。鬥至三十五六合,張翼賣個破綻,引仝偉挺槍刺來,張翼側身躲過,仝偉刺了個空。張翼側身一槍,將仝偉挑落馬下,卻被人救走,不見了蹤跡。五百馬軍見不是頭,皆棄了兵刃,全部投降了。


    苗傅、張麟、王舉領一千五百馬軍及火炮營,走得較慢。走出五裏地,隻見前麵轉出一員大將,騎一匹馬,使一口樸刀,正是莫遜,領一千步軍,拉住去路。苗傅見是莫遜,出馬向前道:“莫將軍,我待你不薄,你何故反了我?”莫遜喝道:“休得胡說。我本大宋將軍,為大宋剿賊,天經地義。天兵到此,你還不下馬就擒!”揮兵殺將過來。苗傅急傳令軍馬後退,逃回崇安南門。見城門緊閉,急叫開門。隻見付傑立在城牆上,喝道:“苗傅,我已降韓將軍。你如何抵擋得住韓將軍,我勸你也降了吧!”苗傅大怒,罵道:“付傑,你這方臘餘孽,當年若不得我收留,你早死無葬身之地,今卻敢叛主?你等著,我叫你隨不了願!”付傑叫軍士放箭,箭鏃密集射下來,苗傅急忙後退。王舉領火炮營趕來,與苗傅、張麟馬軍撞作一堆,亂作一團。這時,東邊撞出一員大將,騎一匹馬,拈一枝方天畫戟,正是韓真彥,領五百馬軍趕殺來;西邊撞出一員大將,騎一匹馬,拈一杆銀槍,正是花逢春,領五百馬軍趕殺來。花逢春直撲火炮營,遠遠望見王舉,掛了槍,取出弓,搭上箭。隻聽“嗖”的一箭,射中王舉麵門,翻身落馬。花逢春受了孫世詢囑托,先殺了王舉,率軍士向前,繳獲了四門火炮。火炮營軍士皆降,卻尋不見王舉屍身。花逢春道:“咦,這王舉中了我的箭,卻去了哪裏?”問火炮營軍士,皆言不知。韓真彥直撲張麟,鬥了三十五六合,將張麟斬落馬下。莫遜領一千步軍趕來,韓真彥、花逢春、莫遜三麵包圍,一陣掩殺,苗傅一千五百馬軍被殺得人仰馬翻、七零八落。


    花逢春四處找尋苗傅,抓了一個赤心軍軍士,喝問道:“苗傅在哪裏?”軍士道:“頭盔上撒一把紅纓的便是。”花逢春瞥見一個軍官騎在馬上,頭盔上撒一把紅纓。花逢春彎弓搭箭,隻一箭,將那軍官射落馬下。花逢春過去,卻不認得苗傅。叫來赤心軍軍士,軍士說此人不是苗傅!


    究竟苗傅走去了哪裏?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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