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世忠送走禦林軍,進宮請了聖旨,領諸將及軍馬遷往武勝軍軍營。隔日,薛永、沈迪、櫻桃、韓真彥前來告假,沈迪、櫻桃送薛永回沈家莊,韓真彥回紅菇峽。韓世忠準了。薛永、沈迪、櫻桃先隨韓真彥,回到紅菇峽。見韓真彥歸來,一個年輕女子喜笑顏開,迎將上來。原來是韓真彥的表姐,與韓真彥有婚約。金兵南下時,怕失了婚約,早早隨了韓存保全家來到紅菇峽,住在韓存保家中。薛永一幹人轉來樂和家中,薛永與樂和見了,兩個人唏噓不已。薛永見樂和與裘氏在此生活,兩個人逍遙自在,羨慕道:“杜興在下梅莊,亦是逍遙自在。今我也回沈家莊快活去了。”


    當夜,韓存保在家中大擺宴席,招待薛永一幹人。眾人吃了紅菇,皆叫好。夜裏,薛永、沈迪住在韓存保家中,櫻桃卻來樂和家中,與樂大娘子同住。在樂和屋前空地上,樂和吹笛,裘氏作歌,珠聯璧合。隻見皓月當空,清風徐來,與歌笛和鳴。樂大娘子、櫻桃在邊上看,兩個人皆聽得醉了。次日,樂和、薛永、沈迪、櫻桃去一趟茅山崗,起了奚虹、李成屍骨,叫了一輛馬車,送往梅子崗。教人刻了四塊墓碑,楊林碑刻“禦賜武奕郎、忠武郎”,奚虹碑刻“禦賜彰德令人”,聞達、李成碑刻“禦賜義節郎”,奚虹葬在了楊林墳旁,李成葬在了聞達墳旁。薛永、沈迪、櫻桃在紅菇峽住了兩日,遂辭別韓存保、韓真彥、樂和與裴氏,急著趕回沈家莊。


    薛永、沈迪、櫻桃走後,韓真彥來告知樂大娘子:孫立奸了費推渾家穆氏,卻被費秀射了毒箭,千刀萬剮而亡。苗傅叫人將孫立屍身收殮,葬在崇安城外。樂大娘子呼天搶地,哭昏了去。韓真彥領了樂大娘子與樂和,去到崇安城外,尋見孫立的墳。樂大娘子在墳前大哭了一場。


    韓存保張羅著與韓真彥完婚。韓真彥道:“不急。”韓存保道:“怎不急?你叫你表姐等到幾時!”擺了筵席,將紅菇峽內的人盡叫來吃席,韓真彥與他表姐吃了合巹酒,入了洞房。


    隔一年,韓存保見樂大娘子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將樂大娘子接入家去,納為妻室。韓存保原配妻室早已亡故。樂和與裘氏同住,閑散平淡,自在逍遙。


    卻說薛永、沈迪、櫻桃夜住曉行,走了五六日,趕回了沈家莊。朝奉見三人歸來,喜出望外,老淚縱橫,遣人速去丹徒縣城,叫回了沈靈,一家人都見了。當夜殺豬宰羊,叫莊中眾人皆來吃席。沈家莊喜氣洋洋,鬧熱了一夜。


    彩虹見薛永折了一臂,眼淚撲簌簌流下來。薛永卻將半條殘臂摟著彩虹,打趣道:“二妹妹莫哭。再哭,哭成了花臉,不好看了。你看,我尚有半隻手,能摟住二妹妹。”婚後,薛永私底下依舊將彩虹喚作二妹妹。彩虹紅了臉,躲開了,叱道:“去你的,淨胡說!”薛永歎道:“征方臘時,中了龐萬春一箭,幸得三哥與二妹妹相救。此番中了費秀毒箭,二妹妹卻不在身邊,隻得自將手臂砍了。”彩虹此時方才得知,是薛永自己將手臂砍了,驚道:“你自將手臂砍了,不疼麽?”薛永道:“怎不疼?當時疼昏過去,被人抬回營來。”彩虹歎道:“今你折了一臂,真成病大蟲了。”當夜,彩虹緊緊摟著薛永,哭了一宵。


    過幾日,丹徒縣令林忠領人來到沈家莊,奉上薛永、櫻桃俸祿及櫻桃家人安置用度。薛永叫皆給了沈七,囑沈七買地建新房。櫻桃流了淚,伏地謝了師父。沈七家住莊邊一個小土屋,平日裏在莊上做些幫工。豈曾料到,櫻桃竟封了丹徒縣君,縣衙送來了朝廷俸祿。眾村民連連稱奇,見櫻桃穿了將軍衣袍,英姿颯爽,威風凜凜,眾人皆改了稱呼,畢恭畢敬,喚櫻桃作縣君大人。正是:“世情看冷暖,人麵逐高低。”沈七笑咧了嘴,領了全家老小,一眾來到莊上,伏在地上,拜謝了朝奉、薛永,感激不盡。朝奉教在莊上,薛永、彩虹屋邊,清掃出一個房子,讓櫻桃暫住。沈靈叫人製了幾領衣袍,送與櫻桃穿。櫻桃就宿莊上。


    沈迪卻是一個閑不住的人。見閑來無事,沈迪穿了靛藍襖與褲,叫上幾個後生,上山打獵。沈迪提了鐵叉,幾個後生提了刀槍,個個都帶了弓箭,呼嘯而去。進得影屏山中,射了幾隻山雞,卻尋不見野豬。午時,一幹人來到一個山崗上,坐下歇息,吃些幹糧。忽然,前麵草叢中飛來一箭,飛望沈迪前胸。沈迪不曾提防,中了一箭,望後便倒。幾個後生吃了一驚,端了弓箭,紛紛向草叢射去。隻見草叢中跑出一個女子,蓬頭垢麵,衣袍破爛,身上腿上插了兩枝箭,一瘸一拐向後跑去。幾個後生提了刀槍,追了上去。女子眼見無路可逃,恐被俘受辱,遂縱身一跳,躍入了山穀。幾個後生見沈迪昏死,拔出了箭,抬回莊來。


    沈迪渾家張氏見了,臉色刷白,不知所措,隻管哭了,也沒個主意。一個後生來叫彩虹,一個後生去叫朝奉。薛永聞訊趕來,見沈迪昏睡不醒,大驚,問道:“甚麽人射的箭?”後生道:“一個女子,蓬頭垢麵,衣袍破爛。那女子射了箭,躍入了山穀。”薛永道:“射毒箭者,費秀也。我便是中了她的毒箭,隻得砍了手。我尋思,三哥殺了她丈夫靳開,她故來尋仇。”彩虹匆匆趕來,驗了傷,眼淚撲簌簌掉了下來。朝奉趕來時,責問道:“既驗了傷,為何不抓藥?”彩虹手足無措,哭道:“兀那毒婦,將幾種劇毒混入箭中!一時間慌了神,不知怎抓藥了。”朝奉道:“我來看看。”上前驗了傷,把了脈,奇道:“怪哉,似被人封了穴道,血不能流矣!”朝奉口述了方子,叫彩虹速去抓藥來。彩虹急急抓了藥,趕來廚房熬煮,端來送到沈迪嘴邊,灌將入去。


    其實,沈迪被射毒箭,早驚動上界八仙。呂洞賓一驚,急念咒語,封了沈迪幾處穴道。費秀之箭極毒,若不封其穴道,朝奉那幾味草藥,怎救得了命!何仙姑在旁,說道:“莫要封死穴道,將人也封死了!”呂洞賓笑道:“無妨。待喝了藥湯,將毒排出,穴道自解。”隻是,仙界之事,凡間怎知!


    櫻桃聞訊趕來,人未進門,口中已急切叫道:“三少東家!”櫻桃一直將沈迪喚作“三少東家”,沈迪則直呼她作“櫻桃”。櫻桃細細問了後生,即欲進山與費秀拚命。薛永慌忙攔道:“天將黑,進山也搜不著。不如明日帶了兵刃、幹糧,領兩個後生,一同進山搜去。”櫻桃方才止住。


    回頭說,費秀射殺了孫立,提了人頭回家,祭奠了費推。次日,苗傅陰沉了臉,卻不責怪費秀,隻叫交出孫立頭顱,令人收殮了孫立屍身,抬去城外葬了。費秀交了頭顱,肚中冷笑道:“兀那苗傅,居然輕輕鬆鬆饒了我?孫立乃是他親隨大將,我卻將孫立殺了,他豈不恨透了我!今日他不殺我,乃因大敵當前也,須我為他賣命。苗傅那廝,若有來日,他必叫靳開休了我。”


    費秀、費推來投苗傅,明裏是隨姐夫唐琳來,實是費秀看中了俊俏的靳開。苗傅那廝眼毒,看出了端倪,命靳開娶了費秀,以為這般費秀便死心塌地,卻不料自苗傅逃來崇安,費秀便攛唆靳開,棄了苗傅而去!那靳開,皆告知了苗傅。


    那日,費秀在城樓下,聞報張翼與一個美少年在城外罵陣,披掛了上了城樓,罵了張翼一頓,朝張翼射出一箭,卻不提防花逢春射來一箭,正中咽喉,一時疼死過去。軍士急往東門報靳開。靳開趕來,以為費秀已死,大哭一場。叫軍士抬回家,置於偏房中。夜半,費秀醒來,肚中暗道:“媽祖保佑,教我費秀中了那美少年一箭,卻僥幸不死!”費秀乃泉州人氏,海邊長大,信奉媽祖。費秀掙紮起身,走進正房。靳開見費秀活了過來,不由大吃一驚。愣了半晌,回過神來,取了金槍藥,幫費秀敷上。費秀傷了咽喉,不能言語,自去取了筆墨紙張,寫道:“我已死。明日以送我出城安葬為名,一起逃了罷!”靳開驚道:“為何要逃?”費秀寫道:“城將破,不走何為?何必白白送死!”靳開卻搖頭,好言勸費秀睡了,叫費秀別胡思亂想。收了費秀寫的字,一把火燒了。靳開也去睡了。


    費秀躺在床上,閉上了眼,聽見枕邊靳開鼾聲陣陣,不覺肚中氣惱:靳開睡得倒香!這沒心沒肺的糊塗蟲,白白長了一副好皮囊,不知被苗傅灌了甚麽迷幻湯,一心一意跟了苗傅,臨死卻不知回頭。自己當初隻看靳開長得俊,居然嫁與這個蠢貨!轉念一想,也不全怪靳開,要怪就怪那苗傅,能說會道,慣會哄人。眼見靳開睡熟,費秀悄悄起身,暗道:“罷了,罷了。你不走,我自己走!”躡手躡腳,出了家門,躲在陰影裏,走過街巷,望梅錦家中來。


    敲門多時,梅錦來開門,見是費秀,好似見了鬼,驚的掉了魂。此時,崇安城內皆知,費秀已被花逢春射死。費秀進了廳堂,自取了筆墨紙張,寫道:“我已死。明日你送我出城!”梅錦回過魂來,尋思:“眼見城必破,我死則死矣,別連累了妻兒。”梅錦寫道:“明日我送你與我妻兒出城,你送我妻兒至她娘家,如何?”費秀點了點頭。梅錦帶費秀去了偏房,歇下了。


    天明時,靳開睜眼醒來,床上不見了費秀,驚道:“卻又作怪,昨夜費秀醒來之事,難道是個黃粱夢?”急去偏房,卻不見費秀屍身,方知不是夢。又聽見丫鬟在外麵大呼小叫道:“大門怎是虛掩的,昨夜恐是遭了賊!”靳開暗道:“那婆娘確是走了。”靳開不敢作聲,隻道她死了。便吩咐丫鬟,莫要亂喊,府內未失甚麽財物。


    梅錦雇了一輛馬車,叫費秀裝扮成了仆人模樣,與梅錦妻兒坐車內。付傑守南門,見梅錦親來送,也不查驗,即令軍士開了城門。梅錦謝了,說道:“我死則死矣,何必連累妻與兒。”梅錦轉頭回家。馬車出了城門,一路望南走,走了三個時辰,迤儷來到上當村梅錦妻子娘家。費秀在上當村暫歇。


    歇了幾日,外頭傳來消息:崇安城已破,韓亮擒獲苗翊,沈迪殺靳開,張翼殺仝偉,韓真彥殺張麟,花逢春殺王舉,孫世詢殺梅錦,付傑開城門投降,單單隻走了一個苗傅。費秀聽聞靳開死訊,大哭了一場,發誓為必殺沈迪,為靳開報仇!費秀尋思,孫立、盛端、沈迪、花逢春、韓亮皆是仇人,都得殺了。甚至苗傅,遣靳開去死,也是算仇人,也得殺了。費秀便歇不住,找梅錦妻子借了一身農家衣袍,裝扮成了流民模樣,離了梅錦妻子娘家。


    剛走出村莊,來到村邊樹林,卻見前麵一個熟悉身影閃過。費秀口中不能言語,肚中罵道:“苗傅,你這奸賊,看我費秀殺了你!”縱身追了上去。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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