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馮青、櫻桃騎在上馬,櫻桃在前,馮青在後,緩緩而行。櫻桃回頭,見馮青全副披掛,提一口樸刀,跟在後麵。櫻桃“撲哧”笑道:“看你這般模樣,恰似押送我一般。”馮青道:“甚麽話,怎是押送?我是護送縣君大人也。”櫻桃道:“既如此,辛苦馮將軍了。”馮青道:“護送縣君大人,實我所願也。”馮青拍馬趕上,與櫻桃並肩而行,一路閑聊,得知馮青曾與厲紅梅交手,被那女魔頭打敗。櫻桃驚道:“你怎跟著她來,不去避她!”馮青卻笑道:“我乃偷偷尾隨,她不知也。”櫻桃道:“你跟著她做甚麽?”馮青道:“她追你,我追她,這般便尋著了你。”櫻桃見他話裏有話,忽然臉一紅,不去接他話。


    兩個人一路打趣說笑,皆不知疲累。匆匆趕路,日行夜宿,走了幾日,回到了杭州。時值十月初,天氣已漸冷。這日,皇宮來了輛馬車,拉來六壇美酒,與一個太監。隨行禁軍牽來一匹烏騅馬,背長腰短,四蹄歡實,且通體發黑,似緞子一般油光放亮。韓世忠傳令諸將,皆來將軍府。韓世忠及諸將伏跪階下,太監立於階上,宣聖上口諭:韓世忠遣軍馬攻破越王山,平定方臘餘孽之亂,功不可沒,賜錦袍一領、禦酒三壇;沈迪領軍攻破越王山,斬殺匪首楊世昆,立下頭功,賜錦袍一領、禦酒兩壇;馮青隨沈迪攻破越王山,立下戰功,賜錦袍一領、禦酒一壇;下梅莊莊主杜興,與沈櫻桃一同擒獲悍匪厲紅梅,屢立殊功,賜錦袍一領、禦酒一壇,遣專人送往下梅莊,與聖上口諭一同送達。女將沈櫻桃,斬殺楊美菁、晁平,潛入越王山救出花逢春,與杜興一同擒獲悍匪厲紅梅,立下殊功,賜錦袍一領、烏騅馬一匹;花逢春隨沈迪攻破越王山,立下戰功,以功抵過,免其流放之役,重歸韓世忠麾下任職。豐州知府柳春來,與沈迪一同攻破越王山,且清剿殘匪有功,著記錄在案,為日後遷升之據。另傳旨至崇安府,著崇安府將悍匪厲紅梅押出大牢,宣其罪狀,斬於曹市。


    櫻桃騎上烏騅馬,在軍營內跑了幾步,“撲哧”笑道:“這烏騅馬與我一般黑。”諸將聽了,皆大笑。櫻桃叫軍士將烏騅馬拉去馬廄,好生喂養。韓世忠教勻出三壇禦酒與軍士,共享皇恩。傳令諸將,共聚晚餐,飲了餘下三壇禦酒。花逢春因聖上免其流放之役,得以重回武勝軍,興奮異常,逐個敬酒致謝。來到櫻桃麵前時,特意施一重禮,鄭重其事道:“沈將軍兩度救小將之命,大恩大德,沒齒難忘!”櫻桃道:“何足掛齒!”歐陽川在旁,打趣道:“我說沈將軍,是你多管閑事,第二次就不當救。留他在越王山,做個山寨丈夫,豈不更好?”連楠道:“許是沈將軍到時,花將軍已與四寨主睡了一覺。沈將軍卻不知趣,生生拆散了一對人間鴛鴦!”花逢春臉皮薄,羞紅了臉,急急道:“休得胡說。我對天發誓,末將從碰過厲紅梅!”諸將皆哄笑。鬧了一夜,花逢春喝得酩酊大醉,被韓亮、韓真彥架回房內。


    次日,櫻桃未起,皇宮已遣車來,稱太後宣櫻桃入宮。軍士慌忙來拍門,叫醒櫻桃。櫻桃入得宮來,伏在階下,拜見孟太後。隻見孟太後嗔道:“沈將軍幾時回來?既回來,何不來見老身!”櫻桃道:“前日方回。小將早想入宮,來見太後。怎奈宮禁森嚴,太後不宣,小將進不來。”孟太後斥道:“休得胡說,宮禁怎禁得了你!你要來時,老身何時不見?”櫻桃笑道:“太後訓斥得是。是小將懶了,萬望太後見諒!”孟太後走下階來,拉起櫻桃,說道:“呸!怕是你煩了我這個糟老婆子,不願來見老身罷。”拉著櫻桃,去階下左側一排椅子上,一同坐了。櫻桃笑嘻嘻道:“太後如何這般說,小將怎敢。小將來見太後,歡喜得緊!”


    見櫻桃穿一領錦袍,孟太後認出乃是宮中所製,問道:“這錦袍是皇上賞賜你的麽?”櫻桃道:“正是。皇上賜我一領錦袍、一匹烏騅馬。”孟太後仔細端詳,喝聲道:“穿你身上,倒是合身。”櫻桃道:“宮中遣人量了我身量。”孟太後道:“皇上因何賞賜你?”櫻桃道:“皇上有旨意,言我斬殺楊美菁、晁平,潛入越王山救出花逢春,與杜興一同擒獲厲紅梅,立下殊功。”孟太後道:“如何斬殺賊人,如何潛入山中救人,且慢慢說來聽。”櫻桃笑道:“太後不嫌棄我囉嗦麽?”孟太後道:“不嫌棄,你慢慢說。老身成日禁在皇宮內,外麵的事一概不知,不知心中幾多鬱悶。上回你進宮,距今已有一月,你將這一月之事,皆說與老身聽。”


    櫻桃眉飛色舞,說了半日。樂和、裘氏來時,孟太後也不叫唱曲,隻叫一同聽櫻桃說了。不覺至午時,韋嬤嬤進來,請太後、櫻桃移步去用膳。樂和、裘氏起身告辭,退了出去。櫻桃送走樂和、裘氏,來攙孟太後。孟太後道:“莫急。我且問你,你救了花將軍,他不謝你麽?”櫻桃道:“謝了。”孟太後道:“怎謝?”櫻桃一邊笑,一邊仿著花逢春模樣,朝孟太後施一重禮,鄭重其事道:“沈將軍兩度救小將之命,大恩大德,沒齒難忘!”孟太後道:“你怎說?”櫻桃道:“我說:些許小事,何足掛齒!”孟太後道:“就這般簡單,了無情趣?”櫻桃道:“太後要有何情趣?”孟太後道:“少年男女,有何情趣?”櫻桃“撲哧”一笑,說道:“他這般美貌,天人一般,我卻黑廋不堪,怎麽般配?我可不做癩蛤蟆,想吃甚麽天鵝肉!”其實,櫻桃從未對花逢春作非分之想,隻是喜歡看他俊俏的臉、與他說說話而已。花逢春太漂亮了,似那畫上人!


    孟太後左瞧瞧、右瞅瞅,細細端詳了櫻桃,說道:“此前你張口閉口花哥哥,如今你隻稱他花將軍。”櫻桃道:“太後放心,我早就隻喚他花將軍了。”孟太後拉過櫻桃的手,說道:“他信佛,你信道,本不是一家人。你不必心冷,且順其自然。你這般好丫頭,命中自有良配,老天定不負你。日後,你若相中誰,他亦有意,你即來告知老身,老身與你賜婚。”櫻桃道:“多謝仙師點撥!”孟太後乃禦賜希微元通知和妙靜仙師。孟太後笑道:“你怎叫我做仙師?徽宗皇帝二度廢我,卻賜了這個號,慰藉而已。老身隻是個凡人,糟老婆子一個,不是甚麽真仙師。老身看你,倒像是個真仙人。”櫻桃笑嘻嘻道:“是麽?”孟太後遂與櫻桃移步,同去吃了飯菜。飯後,孟太後叫一輛車,送櫻桃回營。孟太後自回內屋歇息了。


    不覺光陰迅速,夏去秋又來。卻說白日鼠與楊豔萍成了婚,確是一對歡喜冤家。楊豔萍道:“我年紀比你大,身比你長,你須得叫我作姐姐!”白日鼠道:“你是我的渾家,怎叫作姐姐?”楊豔萍瞪眼道:“你叫不叫?”白日鼠慌忙道:“你莫要急,我叫便是。何止是姐姐,你是我的祖宗!姐姐,聽聞苗女皆會放蠱下毒,你可會放蠱麽?”楊豔萍道:“我不是草鬼婆,不會放蠱。”白日鼠便道:“幸得不會。”楊豔萍奇道:“你不怕我下毒,卻怕我放蠱?”白日鼠道:“下毒,隻是迷倒。放蠱,卻不知教我做甚麽烏遭事來!”楊豔萍嗔道:“我怎會教你做烏遭事!”


    這日,段暉、苑雲霞來,教白日鼠、楊豔萍同到街上走走。隻見段暉、苑雲霞赤手空拳,各人在腰間攜了一口小小腰刀。白日鼠卻在身後插了兩條峨嵋刺,楊豔萍道:“你攜兵刃作甚麽?”白日鼠道:“有備無患。姐姐,你不攜毒麽?”楊豔萍道:“那日校場上我撒毒,本欲迷倒沈櫻桃,被她躲了,卻迷倒了苑姐姐。惹得沈櫻桃大怒,舉棒來打我,虧得你飛刺相救,不然我就被她打死了。又遭韓將軍訓斥,負累了忠義大哥。我不敢了。”白日鼠道:“姐姐,你不朝自己人撒毒便是。”楊豔萍道:“說得也是。”回屋攜了毒。


    四人走在街巷裏,隻見人來人往、摩肩接踵,苑雲霞不留神撞到一個人身上。那人回頭,認得是相爺的家伎,口中道:“我恁地晦氣,走在街上,卻被一個賤人撞上身來,呸!”啐了一口,轉回身要走,卻不知苑雲霞脫了賤籍,說這話便是侮辱人。苑雲霞怒道:“你啐誰!”左手搭在那人肩上,扳將來,照臉便是一拳。那人捂住臉,望後便倒。那人有三個夥伴,圍攏來,揪住苑雲霞,喝道:“你這賤人,竟敢當街打人,翻了天了,沒有王法了麽?”段暉見了,迎上前去,揮拳打倒了二人,一人卻一溜煙跑了。


    少間,那個跑了的人,領來了一個軍官。隻見軍官年近四旬,黯黑麵皮,絡腮胡須,麵目猙獰,凶神惡煞,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雙手各持一隻鐵鐧,領一隊軍士匆匆趕來,喝到:“那耍棒賣藥的,那吊在門樓上暴打的,都不要走,速速束手就擒!”


    這軍官是誰,他能否捉住當街打人的段暉、苑雲霞?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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