仝偉在山上,聽聞韓世忠遣王忠義來剿,問道:“王忠義是誰?”王舉道:“王忠義乃是原河南河北節度使王煥之子,傳聞此人有萬夫不當之勇,使一杆鐵槍,綽號穿雲槍。此人新入武勝軍,未曾見識。”仝偉叫再探。這日,探子來報:“王忠義領五十馬軍來,駐紮在五裏地外。”仝偉道:“隻有五十馬軍?”探子道:“是,眼見隻搭了幾個帳篷。”仝偉道:“韓世忠那廝慣會虛張聲勢,隻有五十馬軍,卻說甚麽二百馬軍。再探!”少傾,探子再報:“王忠義入寸村,得知這村一半後生在北山上,著實嚇了一跳,匆忙躲回營寨。”仝偉道:“王忠義這般懦弱,徒有虛名也。今夜我去劫寨,殺了那人威風!”王舉道:“哥哥不可小覷了他,聽聞那人有勇有謀,端的了得。他隻領了五十馬軍來,莫不是使了甚麽奸計?”仝偉道:“他隻有五十馬軍,能使出甚麽奸計?兄弟,你恐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見是武勝軍來,你便怕了。你隻須在山寨裏坐著,待我下山,將他捉來。”王舉苦勸道:“何必劫營,堅守即可。此處山門堅固,錢糧充足,可守一年半載。即便山門被破,尚有地下懸河,四通八達,可以逃生。”仝偉不聽,叫了一百小嘍囉,夜半下山,突襲敵營。


    夜半,月光如晝,一百小嘍囉披掛已了,一齊下山來,皆銜枚疾走,直奔敵寨。仝偉騎一匹馬,提一杆槍,當先引路,眾人跟著,約行了半個更次,來到武勝軍前,隻見裏麵黑茫茫,無半點聲息,人皆是睡了。仝偉領軍殺入,掀開帳蓬,空無一人。仝偉大驚,知道中計,慌忙回馬。隻聽鼓響鑼鳴,二百馬軍四周殺來,小嘍囉慌不擇路,各自逃生。仝偉急走,兩邊各撞出一個人來,一個是段暉,提一條熟銅棒,一個是苑雲霞,挺一杆槍,騎了馬,合攏來,擋住去路。仝偉再回頭,卻又撞著一個人,正是王忠義,騎一匹馬,挺一杆鐵槍,斷喝道:“穿雲槍在此,速速下馬就擒!”仝偉怒喝道:“躲我者生,擋我者死。老子正是來殺你王忠義!”挺一杆槍,飛馬撲來,直取王忠義。隻聽得梆子響處,四下裏撓鉤齊出,把仝偉拖下馬鞍,奪了兵刃,卸去盔甲,一條繩子綁了。一百小嘍囉全被捉了。


    次日,段暉得令,領了五十馬軍,來到山門前挑戰。但見山門乃是巨石壘就,十分堅固,再看四處關隘險要,易守難攻。王舉堅守不出,段暉隻得收兵回營,卻見白日鼠、楊豔萍引了一個後生來。那後生十七八年紀,六尺身長,長得黑黑瘦瘦,平生隻好赴水使棒,原是寸村漁民。本有大名,別人卻不叫,因他黑不溜秋,水裏來,泥裏去,皆喚他作寸泥鰍。仝偉占山為王後,寸村一半後生上山為匪,一半後生逃往別處,他卻奔婺州當了個土兵。白日鼠、楊豔萍到婺州求援時,知府薦了寸泥鰍,道:“此人曾潛入北山地下懸河捉魚,王將軍或許用得著。”知府道:“你等先行,下官領土兵隨後便到。”白日鼠、楊豔萍引了寸泥鰍,來見王忠義。


    王忠義大喜,細細問了山上及地下懸河狀況,教寸泥鰍夜半自地下懸河潛入北山。寸泥鰍道:“須得有人同去。山上匪徒眾多,我鬥不了。”王忠義叫白日鼠同去。白日鼠嚇一跳,慌忙道:“我不會水。”寸泥鰍道:“無妨。找一塊木板,你伏在上,我推你入去。”楊豔萍道:“我也去。”王忠義卻攔住,教她天明時守在雙龍洞洞口處,捉拿王舉。王忠義道:“此是逃離北山最快捷通道。”臨黑,知府領二百土兵到來。知府說了王舉樣貌,楊豔萍聽了,道:“記住了。”


    夜半,寸泥鰍提一杆鉤拒,領了白日鼠,來到山邊一個僻靜處。白日鼠背上插兩隻峨眉刺,攜了一塊大木板,緊隨其後。伸手四處摸了摸,盡是荒草。寸泥鰍撥開荒草,走了入去,山邊漸漸現出一個洞口來。二人鑽入洞中,下到水邊,寸泥鰍下了水,白日鼠伏在板上,慌亂道:“你莫推我入水!”寸泥鰍卻道:“伏低,莫動,小心石壁碰了頭!”白日鼠伏低,不敢動,貼住水麵,緩緩而行。洞內漆黑,寂靜無聲,隻聽見水流聲,白日鼠瘮得發慌,一路戰戰兢兢。約莫行了兩個更次,來到一個洞口處,二人上岸,白日鼠道:“總算離了水!”攀到高處,走出洞口,見天色微明,白日鼠道:“總算見了天日!”二人又走半個更次,來到山門處,躲在高處望下看,見十幾個小嘍囉在山門內值守。山門外空無一人,武勝軍未到。折騰了一夜,二人困了,白日鼠道:“且睡一覺。”在隱蔽處睡了。


    二人被喧鬧聲驚醒。睜眼看:山門外,段暉、苑雲霞領一百馬軍在前,王忠義領一百馬軍在後,來攻山寨,軍士呐喊。知府領了土兵,將北山團團圍住。山門內,五六十個小嘍囉把守,驚慌不已。白日鼠、陳海鰍從高處下來,忽然躍出,白日鼠在前,持兩條峨眉刺,寸泥鰍在後,挺一杆鉤拒,撲望山門,殺了七八個小嘍囉。其餘小嘍囉大驚,這兩個是人是鬼,怎從山內殺出?驚恐不已,四處逃散。二人打開山門,隻見段暉在前,苑雲霞在後,一百馬軍蜂擁而來,殺得小嘍囉七零八落,似老鼠一般到處亂竄,尋找洞穴。王忠義領一百馬軍,勢如破竹,直殺到山上,卻尋不見王舉。從洞中逃出山外的小嘍囉,皆被知府領土兵捉住。王忠義剿盡山賊,從此北山再無匪患。


    話說楊豔萍領了兩個軍士,天明時來到雙龍洞洞口處,伏了半日,忽見七八個人,鬼鬼祟祟,探頭探腦,從洞裏走出來。其中一人,似是王舉。楊豔萍躍出,喝道:“王舉,哪裏走!”王舉聽見,扭頭來看,卻見楊豔萍右手提一口彎刀奔來,急挺手中鐵槍來戰。楊豔萍腳步不停,忽然左手一揚,撒了毒,王舉不知就裏,稀裏糊塗被迷倒。兩個軍士趕上,拿一條繩子,將王舉綁了。其餘六七個人見不是頭,哄散了去,各各逃命。楊豔萍令兩個軍士,將王舉押回營地。


    王忠義將仝偉、王舉押入囚車,帶回杭州。其餘的小嘍囉,皆交與知府處置。走了兩三日,回到杭州,來見韓世忠。王舉押來時,跪在階下,韓世忠問道:“王舉,今你被捉,願降否?”王舉被捉,本想今番死了,卻不願死,尚且年輕,未曾婚娶,怎就要死,於心不甘。卻聽韓世忠勸降,怎會不降!伏在地上,忙不迭叩頭,連聲道:“謝韓將軍不殺之恩,王某甘願為麾下小卒!”韓世忠走下階來,將其扶起,鬆了綁,令其與諸將同坐。原來,花逢春繳獲了火炮營,卻無用處。火炮營軍士道:“火炮怎打,盡由王總管調教。”故令王忠義將其活捉,勸其來降。


    仝偉押來時,人未進門,卻先叫道:“仝偉不降!我生是苗大將軍的人,死是苗大將軍的鬼。今日被擒,無非一死,男子漢大丈夫何懼一死?韓世忠,你若有種,將我砍了罷!”韓世忠本不欲留他,便道:“我不殺你,交與聖上處置罷。”


    聖上下旨,令禁軍將仝偉押望南市刑場,斬首示眾。褒賞了王忠義等人,賜了錦袍、禦酒。


    這日,馮青、櫻桃來到校場,見韓真彥、韓亮、花逢春先到。原來,花逢春被厲紅梅捉了,自覺武藝不精,日日叫上韓亮、韓真彥,來校場操練。櫻桃卻是來試馬,騎上烏騅馬,兀自風一般飛奔起來。韓真彥、韓亮、花逢春、馮青皆喝彩道:“好一匹烏騅馬!”韓真彥、韓亮各自陪花逢春練了一回,眾人皆坐在場邊歇息。此時,聽得空中鴻雁嘹亮,抬眼望去,隻見數行鴻雁飛來。韓真彥道:“聽聞你爹爹小李廣花榮在梁山泊射落飛雁,不知你得真傳否?”花逢春道:“慚愧!爹爹可射中鴻雁的頭,我僅能射中雁身。”韓真彥道:“射中飛雁,已屬不易,何求射中雁的頭!且射一箭看。”鴻雁將臨頭頂,花逢春搭上箭,拽滿弓,覷得親切,望空中一箭射去。但見:弓彎滿月,箭迸飛星。挽手既強,離弦甚疾。雁行驚折斷,影從雲中落。


    當下花逢春一箭,射中一隻飛雁,直墜落下來,跌落在校場內。韓真彥、韓亮、馮青、櫻桃皆喝聲道:“好箭法,不愧人呼小箭神!”韓真彥跑去拾來看時,那枝箭果然射中雁身。


    見眾人皆誇,花逢春不覺飄飄然,抬眼瞥見校場側邊飛過一隻麻雀,舉弓說道:“看我射那隻麻雀!”正所謂:哀樂相生,樂極生悲。本不許朝那校場側邊射箭,此時花逢春合當有事,竟一時興起,朝校場側邊一箭射去,箭枝穿透麻雀,射出場外。隻聽見校場外麵一陣喧鬧,忽然一個農夫提領了幾個男女闖入了校場,大叫道:“誰射的箭,射殺了我家老母!”


    花逢春見闖了大禍,頓時大驚失色,兩行眼淚撲簌簌流下來,哭道:“卻是苦也,我一時興起,射殺那隻麻雀,不料卻誤殺了人。命運怎這般弄我,才免了流放之役,卻又惹下天大禍事,不免牢獄之災。這可如何是好!”


    這時,一個人在邊上喝斥道:“大禍臨頭,卻叫甚麽苦也,兀自在此痛哭流涕!怎地不跑,等著官府來拿你麽?”究竟是誰,這般喝斥花逢春?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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