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徐煒誤闖虎穴孟葵共陷囚車


    話說櫻桃、孟葵趕了上來,立在一旁,看少年與一青一紅打鬥。見少年漸漸不敵,孟葵驚道:“不好,那少年要敗,恐性命不保。我得救他!”提烏紅粗木棒,策馬上前,卻被櫻桃攔住。櫻桃打了個呼哨,將玄鐵棒指望一青一紅。隻見一群猢猻忽從山邊林中躍出,撲向一青一紅。兩個盜賊哪裏提防?見眾猢猻撲來,頓時驚慌失措。眾猢猻一番抓撓,青的被摳出了眼珠,紅的被扯掉了耳朵。一青一紅兩個,一個捂住眼,一個捂住耳,連聲哀嚎。孟葵在旁見了,驚的張大了嘴,吐出長長舌頭來,半晌縮不入去。


    那少年忽見一群猢猻撲來,嚇了一跳,策馬轉身便逃。卻見一青一紅被眾猢猻圍困抓撓,一個沒了眼睛,一個沒了耳朵,疼的在地上打滾。少年急忙轉身回頭,搶上前去,連刺兩槍,結果了一青一紅性命。眾嘍囉見頭目被殺,大驚失色,沒了命的四散逃命。櫻桃又打了個呼哨,眾猢猻紛紛退回了山林中,瞬時不見了蹤跡。半晌,那夥客商驚魂未定,走上前來,謝過少年,趕了馬車,匆匆趕路。少年卻收了金槍,徑直來櫻桃馬前,“噗通”跪在地下,拜道:“謝神仙姐姐相救!大恩大德,來日必報。”


    櫻桃“撲哧”笑了,說道:“小弟請起,莫要拜我。我乃是凡人,非神仙也!”少年見說,奇道:“不是神仙,怎麽能夠驅猴成兵?”仰頭細瞅,隻見櫻桃騎在馬上,十五六歲模樣,麵色黝黑,卻穿一領灰黑道袍。身後一匹馬,坐著一個青年男子,十七八歲模樣,麵色白皙,眉清目秀,手中提一條烏紅粗木棒。少年起身,改口稱道:“原來是道姑姐姐。恕在下眼拙,錯認姐姐作神仙。姐姐驅猴成兵,法術高明。”櫻桃嗔道:“甚麽道姑姐姐,你莫得亂喊!我不是道姑,驅猴成兵也非法術。”


    櫻桃瞅那少年時,但見:麵色微黃,滿臉稚氣,乳臭沒幹,胡須未長,虎頭虎腦,英氣初顯,十三四歲模樣,身長六尺五寸,長得瘦瘦條條,卻騎一匹劣馬,使一條金槍。江湖有綽號,喚作小金槍。有六句話,單道這少年好處,但見:一杆金槍撒如雨,一匹劣馬快似風。眼睛從不揉沙子,初出茅廬好爭勝。專打不平愣頭青,逢人搭救是徐煒!


    櫻桃暗道:“這少年卻是個愣頭青。”問道:“你是甚麽人,幾歲了,來此間作甚麽?”少年答道:“在下徐煒,十三歲,開封人氏。我父徐寧,江湖有諢名,喚作金槍手,原是東京禁軍金槍班教頭,卻被宋江誆上了梁山。後一同受了招安,我兄弟二人與娘親回了開封,我父隨宋江四處征戰,卻在征方臘時中了毒箭,死於杭州,聖上追封忠武郎。靖康之難時,我兄弟二人隨娘親南下,逃來饒州生活。今聽聞金兵渡過揚子大江,殺來江南,我辭了娘親,去投嶽飛將軍,助他抗擊金兵。走到此處,撞著賊人攔路打劫,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不料功夫不濟,不敵賊人。幸得姐姐驅猴相助,殺了賊人。敢問姐姐尊姓大名?”


    櫻桃卻道:“我無名無姓,你喚我作姐姐便是。”一拍馬,匆匆離去,孟葵不知櫻桃為何離去,隻得拍馬跟上。走出一段路,回頭不見徐煒追來,孟葵問道:“何不喚徐煒同行?”櫻桃隻欲與孟葵同行,不想平白多出一個人,便道:“他去投嶽飛將軍,我卻去尋武勝軍,不同路,怎同行?”孟葵道:“我瞅那少年,卻是一個愣頭青,恐怕他再惹出事來。”櫻桃道:“他惹出事來,與你我何幹?”孟葵道:“你我他三人,與梁山泊皆有淵源。他若出事,你我豈能不救!”櫻桃嗔道:“你倒是熱心腸!”


    櫻桃依了孟葵。前麵有條岔道,去向別處,隻見兩個人轉入岔道裏躲了。待徐煒騎馬匆匆過時,兩個人轉出大路上,一路尾隨而來。徐煒卻不回頭,不知二人跟在後麵。走了大半日,臨黑時來到一個去處,遠遠望見一座城,城門上寫“衢州”二字。隻見前麵徐煒匆匆趕入城去。


    孟葵驚道:“聽聞衢州降了金賊,已是虎穴。徐煒這般去,豈不是狼入虎口!”


    話說一個多月以前,獲知孟太後將到衢州,身後卻有二千金兵緊隨追趕,衢州知府錢雁翎一片聲叫起苦來。便叫散了堂,轉入內室來,思量道:孟太後既來,不可不接;可是,衢州城僅又四百土兵,怎敵得了二千金兵!不如接了孟太後,速速送其西去。待金兵到時,卻領眾軍民出城降了金兵。錢雁翎道:“聽聞建康府早降了金國。建康降得,我衢州怎降不得!”


    思量已了,哼著曲兒走出內室,來到大堂上,教人將步軍都頭路芬傳來,與路芬細細籌謀。孟太後到時,錢雁翎領馬軍都頭佘雷、步軍都頭路芬,引了二百馬軍,出城迎接。次日大早,謊稱金兵將至,教佘雷領一百馬軍,護送孟太後急急西行。錢雁翎深知,佘雷這憨人,一副耿直脾氣,寧折不彎,不知伸縮。錢雁翎暗道:“就讓他隨孟太後西去罷,莫在這裏壞我大事。”待古裏甲領二千金兵殺到時,錢雁翎早領路芬及一眾官員、軍民候在城門,舉了白旗,臣服金國。古裏甲叫錢雁翎仍管衢州,問明孟太後行蹤,自領兵西去,追趕孟太後。過幾日傳來消息,佘雷及一百土兵皆叫金兵殺死了。再過幾日,卻見紇石烈領了敗兵歸來,在衢州歇了一日,回杭州去了。錢雁翎暗道:“慶幸,折了佘雷及一百土兵,換得衢州百姓躲過了一場劫難!”


    卻說徐煒問櫻桃名字不得,隻見櫻桃引了孟葵,匆匆騎馬遠去。徐煒不知所措,一個人愣在那裏,自言自語道:“卻又作怪,明明穿了道袍,卻說不是道姑!也不知怎得罪了她,問她姓名,她卻不說,匆匆走了。”過了多時,方才策馬,一個人前行。徐煒快馬加鞭,一路狂奔。時遇嚴冬天氣,彤雲密布,朔風緊起,又見紛紛揚揚落下細雨,冷的寒徹。臨黑撞見一座城,城門上寫著“衢州”二字。徐煒看看天色冷得緊切,漸漸晚了,自說道:“好了,且入城中,尋個客棧歇息。天氣恁地寒冷,去尋個酒店吃酒,暖暖身子。”不知深淺,策馬入了衢州城,徑奔府衙客棧來。


    入得客棧,隻見一個夥計迎上來,問道:“客人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徐煒道:“我從饒州來,要去投嶽飛將軍,在此宿一夜,明日早行。店裏可有上房?”夥計一驚,口中卻應道:“有。”先來牽了馬去馬槽,喂了草料。後引徐煒上樓,開了個房間。


    徐煒擱了包裹、金槍,即出了房間,下了樓,問夥計道:“此處可有酒店?”夥計道:“出客棧,望左轉個角,有個悅來酒店。”徐煒出了客棧,轉個角,望見一個酒望子,挑出在屋櫞上,正是悅來酒店。徐煒揭開蘆簾,拂身入去,倒側身看時,都是座頭。揀一處坐下,解了腰刀擱桌上,叫道:“酒保,先取一角酒來。”酒保打了一角酒,將來放桌上,問道:“要甚麽下酒?”徐煒吃了幾杯酒,身子暖和過來,便道:“店裏有甚麽?”酒保道:“有牛肉、肥鵝、嫩雞。”徐煒道:“切兩斤牛肉來。”酒保道:“可要吃菜蔬、米飯?”徐煒道:“再來一盤菜蔬、一個米飯。”酒保道:“客官先吃酒,牛肉、菜蔬、米飯就來。”轉身去了,不多時,將來鋪下一盤牛肉、一盤菜蔬、一碗米飯,放個酒杯,一麵篩酒。


    徐煒吃了幾杯酒,身上漸漸暖和。徐煒問道:“酒保,敢問嶽飛將軍現在何處?”酒保一驚,卻裝作未聽見,轉身避了去。徐煒叫道:“你這酒保好沒道理,問話卻不答。怎地這般欺客,莫不是看我是外地客,便不來理睬?”酒保慌忙轉身回來,湊上前,壓低了聲道:“客官噤聲,你這是不知我的好意。今衢州已降金國,你怎恁地大膽,在此詢問嶽飛將軍!”徐煒驚出了一身冷汗,說道:“甚麽,衢州投降金國了麽?”酒保不敢答,匆匆離去。


    徐煒慌忙吃完酒與飯菜,攜了腰刀,正待離開。卻見客棧夥計引了路芬及十個土兵,闖入酒店裏來。客棧夥計四處瞅了瞅,指住徐煒道:“正是這個小哥,要去投嶽飛將軍。”路芬喝道:“拿下。”十個土兵即刻上來,將徐煒團團圍住。隻見兩邊各伸出一把撓鉤,把徐煒搭住,動彈不得。兩個土兵搶入來,先奪了腰刀。兩個土兵撲上去,將徐煒摁倒。可憐徐煒掙紮不得,急要爬起來。眾土兵一齊下手,摁牢不放,一條繩子綁了,押往府衙來。那酒保在一旁,早嚇的魂飛魄散,癱坐地上。


    出了酒店,走出不遠,隻見一個人攔住去路。路芬看時,那人十七八歲,騎在一匹馬上,拈一條烏紅粗木棒。路芬策馬上前,喝道:“你是何人,敢來此擋道?曉事的快快離去,否則將你一同擒了。”那人道:“我乃玉狻猊孟葵。你這賣國求榮的惡賊,怎敢拿了我兄弟。快快將徐煒放了,饒你不死。否則,叫你死無葬身之地!”路芬並不打話,挺一口樸刀,翻身上馬,來擒孟葵。兩個人一來一往,一來一回,當街鬥了起來,兩邊百姓一片驚叫聲,紛紛避讓。兩個人鬥三十四五合,不分勝負。打得正酣時,不防兩個土兵各執一把撓鉤,偷偷靠上來,將孟葵搭住,用力拉下馬來。眾土兵一擁而上,橫拖倒拽,一條繩子綁了。路芬冷笑道:“你這般嫩,也敢來救人?一起押取府衙!”與徐煒一同押進府衙裏來。


    錢雁翎坐堂上,隻問了徐煒、孟葵兩個姓名、年庚,餘皆不問,便叫押入大牢。連夜寫了申狀,加印封了。第二日,教將徐煒、孟葵押入囚車,著路芬領五十個土兵押望杭州,交與金國元帥完顏宗弼處置。路芬接了申狀,押了兩輛囚車,離了衢州,行不過十裏路頭,前麵見一座大林子,正來到那山嘴邊。


    看看漸近林子前,隻見林子裏轉出一個人來,擋在道上。看時,那人卻是一個女子,但見:穿一領道袍,提一條玄鐵棒,挎一口腰刀,騎在馬上。路芬看了,失口驚叫道:“沈將軍,你怎在這裏?”那人正是櫻桃。原來,昨日臨黑,孟葵要進衢州城,櫻桃卻道:“我去不得,那狗官見過我。此前,我陪太後來,錢雁翎領了衢州都頭、土兵出迎,引入衢州。這衢州大大小小官員皆認得出我。”孟葵一個人入了衢州,櫻桃卻在衢州城外尋個農家宿了。今日早起,聽聞昨日路芬捉了徐煒、孟葵,今日押望杭州。櫻桃便來到這林子裏,候了多時,遠遠望見路芬押了囚車來,櫻桃跳將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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