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城,邊境。


    “今天幾號?”


    “十六號咯。”


    “快發工資了啊……來根煙。”


    “叫爹。”


    “爪巴。”


    負責邊防治安的兩名稽查局成員正抽著煙,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閑天。


    反正他們這工作說忙也不忙,盯著點不讓那些「被遺忘者」鬧事就行了。


    而事實就是壓根也沒人鬧事——那些人一個個都死氣沉沉的,總感覺照屁股踹兩腳都放不出什麽屁,怎麽看都不像有這份心氣的人。


    嗐,管他呢,混日子領工資不是更好?審查也不是他們的活,那是市政廳的,累也累不到他們。


    還不用看局長的死人臉,簡直爽到爆……


    正這麽想著,在兩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就見到一枚子彈呼嘯而來,不偏不倚的打落了其中一人嘴上叼著的煙蒂。


    “屮!誰啊……不對!”


    火星迸到了眼睛裏,那人吃痛大罵,但很快就意識到了問題。


    剛才還空無一人的緩衝區,此時卻已經是煙塵滾滾。


    發動機的轟鳴由遠及近,捂著眼睛看去,一支隊伍正浩浩蕩蕩朝他們的方向進發而來。


    這是他們從未見過的景象——主要是這些人的打扮實在有些怪異,排頭兵們各個穿著皮質且暴露的防護服,整張臉也被雕刻著獠牙的鐵麵覆蓋,緊隨其後的人稍微好點,但也不遑多讓。


    不說的話,還以為是什麽奇裝異服走秀……


    他們搭乘的載具也一樣駭人——乍一看如同廢銅爛鐵拚出來的一樣,長釘,尖刺,鐵鏽……可偏偏展現出的馬力完全和外表不符,隻感覺眨眼間就到了麵前。


    “是敵襲!”


    呆滯片刻,他們終於反應了過來,“「被遺忘者」要造反!快拉警報……”


    話音未落,又是一顆子彈襲來,這一次卻沒有射偏——泛著詭異紫光的尖錐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穿透了二人的身體。


    不出幾秒,就看到二人抽搐著倒在了地上,裸露在外的皮膚逐漸變成了陰沉的青紫色,雙眼也如死魚般不受控製的凸出。


    高濃度「鏽霧」穿甲彈!


    “上!”


    一個五大三粗的身影翻身站在車頭,咆哮著吼道,“炸開這堵城牆!”


    正是城外「被遺忘者」的首領,趙元。


    “如果你們不想再每天起早貪黑挖礦石,就給老子狠狠打!”


    這句話仿佛雞血一般,讓原本就鬥誌昂揚的隊伍變得更加亢奮。


    “確實,憑什麽他們可以在城裏安逸享受,我們就得替他們做苦力!”


    “嗨嗨嗨,殺個痛快!”


    “徹底瘋狂!”


    “「被遺忘者」的命也是命!”


    “……速戰速決吧,趙首領。”


    趙元身邊總算有個著裝正常的家夥,展現出了和其他人格格不入的冷靜,提醒道。


    是沈沁派來幫襯他的黎塘。


    “警報已經拉響,夜罪之城的城防炮很快就會啟動。”


    他叮囑道,“那不是我們能抵抗的了的,必須要在那之前拿下這道關隘。”


    “不用你說!”


    趙元冷哼一聲,聲音透過麵具顯得甕聲甕氣。


    說話間,他已經丟掉了手中的步槍,轉而扛起了特製的火箭筒,“不要光練嘴皮子了,既然要快就一起上!”


    看著他不管不顧的加入戰場,黎塘並沒有立馬跟上,而是若有所思的歎了口氣。


    同為「被遺忘者」,雖然派係不同,但他還是很清楚的,趙元手下都是些瘋子。


    平日裏看不出什麽,可一旦到了戰鬥的時候,這些人往往是最難對付的,豁出命不要都要咬你一塊肉下來,以前內部鬥爭的時候,就是最讓人頭疼的那一茬。


    所以,他並不擔心趙元他們的戰鬥熱情,甚至出發之前很多人還注射了專門的興奮劑,怕是腦袋被砍下來都不知道什麽叫疼。


    他更多是在感慨,感慨沈首領那位兄長的能量。


    該說不說,之前他一直對沈河有所鄙夷,畢竟初見的時候,那家夥看上去真就如同喪家之犬一般,衣衫襤褸盡顯頹廢,狼狽極了,哪能讓人瞧得起一點。


    但一段時間相處下來,他就發現沈河的確有點東西,至少他的確很具備領導者的潛質,不出一個月,就和留守城外的「被遺忘者」上上下下都處好了關係……單純這麽說其實並不貼切,總感覺暗地裏支持他的人可能比支持趙元的人還要多了。


    也正因如此,煽動這些人對夜罪之城發起進攻也變得簡單了不少,不然的話,就算趙元本身對夜罪之城有所不滿,恐怕也沒這麽容易答應下來。


    不過他心知肚明,雖然看起來陣仗很大,但這裏也並非是原計劃中的主戰場,更多還是用來分心,以便剩下的人在城內發動暴亂的一手牽製。


    畢竟不光是城防炮,稽查局的守備軍本身也不是吃素的……


    雖然沒有人明說,但黎塘早就在心裏將他們定性為了炮灰。


    所以他要做的還是保全自己,監督並隨時匯報情況就好,哪能真和他們一起衝鋒陷陣?


    正如他所料,警報響起後,不出五分鍾,邊境線的城牆附近,就已經集結了大批稽查局的人馬——這種地方當然不會隻有兩個守衛,隻能說他們是倒黴鬼。


    和「被遺忘者」的狂野不同,前來支援的稽查局眾人要顯得整齊的多,穿著統一製式的防護服,手中也是清一色的嶄新裝備。


    至於帶隊之人……並不是稽查局的局長唐霜,而是她身旁的副官,於星川。


    “一次警告,現在退後,我們將對你們的動亂不予追究!”


    副官小姐的聲音從擴音器中傳出,“不然的話,稽查局將對你們進行火力壓製!”


    善意的勸退並沒有起到效果,回應她的隻有呼嘯的子彈。


    定睛看去,這些「被遺忘者」各個紅著眼目眥盡裂,哪裏還能聽進去話?


    “……開火!”


    見到這一幕,於星川心裏也有了數,“保持陣型,各方位攔截敵人!”


    隨著她一聲令下,黑壓壓的稽查局成員瞬間散開,轉瞬之間便拉開了架勢。


    真的就是轉瞬之間——稽查局錄用的都是「升格者」,各項素質本就異於常人。


    再加上他們所配置的戰術級加持芯片,行動速度幾乎快到難以捕捉。


    而在他們的攻勢下,「被遺忘者」的隊伍頓時受到了很大的阻力,再也無法前進一步。


    “……不要亂,頂住!”


    趙元的語氣中出現了片刻停滯,顯然是有被稽查局的陣仗震驚到。


    對方手中的武器和他們相差無幾,同樣不是之前見到的,夜罪之城自行研發的製式槍械。


    而是結合了「被遺忘者」鏽霧技術的槍械,但隻一交鋒他就能看出,論品質來說還要更好!


    衝擊力,精準度,耐用性……每一項指標都要比他們更勝一籌,甚至天空中盤旋的小型戰鬥無人機,射出的都是高濃度「鏽霧」結晶彈!


    而且還是進行過改良的彈藥——「鏽霧」結晶子彈和一般子彈的不同,是通過向人體內瞬間注入超量「鏽霧」,從而引發侵蝕異變造成傷害。


    隻是針對普通人的話看不出什麽,但在麵對高防禦的「升格者」時便能體現出其效果。


    就像剛才那倆倒黴蛋,死前整個人都被侵蝕的變了顏色,身體也收縮變成一團,死相相當悲慘。


    但稽查局這邊配備的彈藥卻不僅限於此,在此基礎上,中彈者死亡後身體會迅速膨脹,然後在短暫的停滯後引發爆炸,造成衝擊後釋放出大量有害氣體!


    光是這一項就足夠打亂「被遺忘者」的陣型了,而他們配置的防護服和麵罩,壓根無法對其進行有效格擋!


    反而是他們的子彈,能夠很輕鬆被稽查局成員的防護服阻擋下來——那應該是力場裝甲?我滴龜龜……


    更何況這還不是全部……事實就是交鋒並不僅限於遠距離對射,同樣還有近距離的貼身肉搏,最前方的排頭兵們已經接觸到了一起,將戰局的混亂程度再次推高。


    血腥程度也同樣上升到了另外一個層次——速度也好力量也罷,「雙生」這樣的加持芯片將每個人的能力都放大了不少,近身戰會變成什麽樣,懂的都懂。


    普通的一拳力道再大也很難打死人,可要是以每秒一百二十碼呼嘯而來的鐵球,那是一定會死人的……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但偏偏在白刃戰上,「被遺忘者」們也討不到好……這就讓趙元很是費解了,要知道,他的手下人配備的可不是「雙生」,而是前不久從城內偷運出來的二代加持芯片。


    這一點應該和稽查局是持平的對吧?不應該被壓著打啊……


    疑惑之際,他終於注意到了一個小細節。


    稽查局成員的防護服上似乎帶著什麽東西——那應該是注射器?而在注射了其中的藥劑後,這些人的能力頓時便產生了質的飛躍。


    這是……興奮劑?


    趙元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


    他當然不知道了,事實就是有關「棱鏡」研發出「升華」這件事情,知情人真的不多,至少他們這些駐紮城外的「被遺忘者」,是沒有渠道獲得這種秘密信息的……


    他更不知道稽查局的人配備的甚至隻是一代的「雙生」芯片,和「升華」藥劑配合著來而已——二代藥劑和二代芯片孰高孰低,已經有了很明顯的結果。


    但他知道這樣下去,迎接自己的將會是一場潰敗!


    所以他沒有猶豫,咬咬牙將芯片的功率開到了最大,同時為自己體內注射了三支濃縮興奮劑。


    “吼——”


    戰場上頓時傳來一聲野獸般的咆哮,轉頭看去,趙元的麵目已經變得扭曲。


    緊接著就看到他的身形開始膨脹,肌肉爆發的同時,身上也冒出了冰晶般的黑色尖刺。


    幾個呼吸的時間,就看到他從原本彪形大漢的模樣,變成了一頭徹徹底底的怪物!


    “woc,這是什麽……”


    醜陋的模樣顯然讓在場眾人嚇了一跳,尤其是稽查局這邊。


    還不等他們反應,趙元便從車頭一躍而下,利爪揮出,瞬間突破了防護,將他們切成了兩半。


    “怪物!”


    饒是心理素質再好,麵對這樣的一幕,稽查局眾人也難免會有所膽怯,毫無章法的朝他射擊。


    然而子彈嵌入體內,並沒有對其造成什麽傷害,反而他身上的尖刺愈發膨脹,迸射出去,瞬間又帶走了不少人的性命。


    甚至連「被遺忘者」們也沒有例外——因為他們心裏有數,厲害歸厲害,但首領變成這樣後是不分敵我的,也許能扭轉戰局,但他們也得跟著遭殃……


    唯一相對冷靜的便是於星川了,趙元的能力她有所了解,和罪城宋子遊的「巨大化」類似,名為「異獸化」,開啟之後便會成為這樣的怪物。


    不過這似乎比記錄裏的模樣更誇張,破壞力也更強。


    所以她深深吸了口氣,然後將防護服中的「升華」注入了體內。


    下一秒,就見她的雙眼變得湛藍,周身的氣場也變得危險起來。


    隻見她一躍而起,朝著趙元的方向衝去,手中的槍械漸漸分解,化作了利刃貼附於手臂。


    升格能力,「金屬操控」,評級a+。


    “斬!”


    利刃劃過趙元的胸膛,紫色的鮮血噴湧而出,異獸倒退幾步,口中發出哀鳴。


    “愣著做什麽,保持陣型,這裏交給我!”


    “……是!”


    眾人見狀,心中也重新有了底氣,忙不迭答應道。


    有一說一,相較於局長唐霜,這位副官小姐的風評,在稽查局算不得太好。


    一方麵是被唐霜的光環所掩蓋,二來也是因為她這個人作風不太彳亍——吃拿卡要什麽的從來也沒少幹,以權謀私就更不用說了……


    但卻很少有人考慮過一個問題,這麽一個五毒俱全的副官,性格挑剔的唐大局長是怎麽容得下她的?


    因為她的個人能力真的不弱。


    不光自己是a+級的「升格者」,在統籌管理上也很有一套——事實就是唐霜作為局長不可能事事親為,大部分的任務還是由於星川來執行的。


    比如說訓練稽查局成員什麽的……事實證明她的訓練很有成效,至少剛才的陣列在趙元發狂前,都處於堅不可摧的狀態,連個缺口都找不到。


    而且,於副官還有個很偉大的性格。


    貪歸貪,有事她真上。


    比如現在。


    “醜八怪給我去死啊!”


    因為她,所有人都會記住這一分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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