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海其實是個很無聊的事情,時間越長越是如此。


    主要是在搜尋到海神這個目標之前,沒有什麽事情可做,甚至因為大海的尿性,連在甲板上久留都不怎麽安全,多數時候大家都得待在船艙裏。


    王室和教廷倒是隱隱較著勁,兩方都卯足了勁馬力全開,想先對方一步找到海神,獨攬這份功勞。


    隻可惜華蘭帝國的造船水平就這樣了,再衝刺他們的速度都比不上許時這兩艘艦船。


    不過許時倒是樂得輕鬆,反而刻意放緩了航速,盡量和他們保持一致。


    這種事情不是誰先到誰有獎勵的,反而容易讓人黃雀在後摘了桃子,三方人馬各存心思,綁在一起他才能更好的利用起來。


    所以他隻是甩了傻徒弟幾份作業後,便待在船長室裏,無所事事的觀察著海麵上的情況。


    “……你不是還在生氣吧?”


    百無聊賴之際,謝清焰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看你的心情一直不怎麽好。”


    這問話帶著幾分玩味,所指自然也是出海前他氣急敗壞立g的事情。


    “還不都是你們逼的?”


    許時回頭瞥了她一眼,佯裝出一副不忿的模樣,他可沒忘了當時就是狗女人在那裏帶頭拱火。


    “那我給你道歉?”


    謝清焰不否認,隻是笑吟吟的湊到他身邊,吐氣如蘭道,“而且我想,許董不是真這麽小心眼的,對吧?”


    “你又知道了?”


    許時哼哼一聲,“真想道歉就把■■露出來,輕描淡寫說兩句對我來說可不夠。”


    “真想看?”


    被他順竿爬的反過來調戲,謝清焰也不惱,象征性的將領口往下拉了拉,露出一小片雪白,“喏,夠不夠?”


    “哦?態度這麽好?”


    她這樣放低姿態,倒讓許時有點意外,這可不像你啊,心高氣傲的謝大董事長。


    不過這個人一向沒臉沒皮,對方這樣表態,他便順水推舟伸出了鹹豬手,擺出一副色迷迷的樣子,“來,讓我看看你發育正不正常。”


    “哼,想得美。”


    狗女人後撤一步,光速理好了衣服,才不給他得逞,“說你胖你還喘上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什麽心思。”


    反正她,或者說大家都心知肚明,這貨虛偽的很,總是喜歡又當又立,真想攻略誰往往也不會主動說出來,就喜歡暗示別人說出來後再去行動。


    到時候真怎怎怎樣他就有話說了,是你們逼我的啊,我也是迫不得已,哎呀真是抱歉什麽的……都讓你玩明白了。


    至於他撂下的話,也未必真是氣血上頭說出來的——換成別人你當個g聽就行了,是許時的話,謝清焰還真不懷疑他有這個本事。


    甚至可以說是深信不疑了,隻要他想,讓秦一言反剪雙手跪在地上求他隻怕也不是什麽難事,又不是沒有這樣的先例。


    最直觀的恐怕就是夏無憂了,一開始百般抵觸大家都看在眼裏,現在還不是百依百順,乖的和什麽一樣。


    “……不管你怎麽說,我的確不喜歡紅頭發。”


    許時頓了頓,也沒再板著臉,哈哈一笑擺了擺手。


    這話是不是他得便宜賣乖暫且兩說,沒生氣倒是真的。


    或者說他本來就是帶著點故意的味道,說那樣的話活躍一下氣氛了。


    反正他不否認,自從夜罪之城的事情板上釘釘後,他的心裏也跟著豁然了許多,也喜歡和妹子們其樂融融的一同相處。


    甭管是主動獻身還是被動矯正,都是死心塌地跟他的人兒嘛,真要說的話,說是家人也不為過了,有算計也不該落在她們頭上,嘻嘻哈哈沒什麽不好。


    當然了,要說完全沒有小心思也不對,就比如說現在,很明顯就是他故意擺出這樣的姿態,下了套等妹子們來鑽呢,為夫很生氣哦,來哄我。


    “你不喜歡她最好。”


    謝清焰看破不說破,本來就是來哄你的嘛,“正巧我也不喜歡她。”


    或者倒不如說她不喜歡許時身邊再有別的誰誰誰了,潛在的也不要,畢竟她自己也沒其他人那麽豁達,這種心態就起源於那種地位並不穩固的危機感——她心裏有數,自己和許時之間最多算是戀人,多半還是未滿的戀人,遠不及其他人那般程度。


    什麽,你說夏可安?


    那個老■■……那個刷了綠漆的老黃瓜能天天跟在許時屁股後麵叫爸爸,這可是別人做不到的事情。


    不過心裏這麽想,表麵上她可不會發作,反而變戲法一樣變出一瓶紅酒來,“要不要喝一杯?我都沒和你喝過酒呢。”


    “不會吧?”


    許時不解風情的糾正,“當時商談「雙生」的合作時我們不就把酒言歡過?我記得清焰你一口氣喝了一瓶半。”


    “……那隻是商業上的應酬罷了,不作數。”


    狗女人白了他一眼,“不是都說喝酒是為了談心?我們這樣談心過嗎?沒有吧?”


    “哦~~”


    許時拉長尾音,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謝清焰這才反應過來,又被他牽著鼻子走了……


    她沒好氣的將酒杯倒滿,“你就說喝不喝吧?罰你一杯!”


    “喝喝喝。”


    許時笑得開心,舉手做投降狀,旋即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逗你玩呢,怎麽還急了?


    酒是好酒,從夜罪之城出發前就沒人打算要虧待自己,帶在船上的補給都是高級貨。


    不過他更好奇另一件事情,“怎麽突然想起找我談心了?”


    眾所周知,和許時談心往往是個很危險的事情,弄不好自己就掉到溝裏去了。


    “……我也說不上來。”


    聽到他這麽問,謝清焰突然有點失落,“可能是因為……出發前你們說的話?”


    “你指哪部分?”


    許時眨了眨眼,“我讓無憂換衣服的部分嗎?”


    “是你們說想誰的部分。”


    狗女人難得沒和他鬥嘴,語氣也愈發惆悵起來,“你們說的時候我也跟著想了想,轉頭卻發現……我居然沒有誰可以掛念。”


    “我父親早就過世了,至於「棱鏡」裏其他的元老重臣……我不瞞你,在我眼中,他們不過是棋子一樣的存在。”


    她給自己也來了一滿杯,“包括其他人也是一樣,大家都是利用關係,真心又能有幾分?”


    “算來算去,我身邊好像也就隻有珊珊算是貼己人了,那小丫頭現在還總愛和我強嘴,一點也不乖。”


    “所以?”


    許時饒有興趣的追問。


    “所以我就在想,我沒有人可以掛念,那反過來說,是不是也沒有人會掛念我?”


    謝清焰歎了口氣,伸出手指在酒杯壁上畫著圈。


    見她這樣,許時也收斂了幾分輕佻,語調認真了幾分,“別那麽武斷,掛念你的人還是有的。”


    “誰?”


    “我啊。”


    許時笑道,“我的未婚妻如花似玉,我當然不希望看到她出什麽事。”


    “……這算是安慰嗎?”


    “不完全算。”


    “還是的了。”


    謝清焰莞爾,笑容中卻帶著苦澀。


    “不完全算”這四個字,簡直完美的概括了她和許時之間的關係。


    他可以像其他人那樣和自己談心,自己也可以隔三岔五和他陰陽怪氣打嘴仗,但那條裂隙終究存在,橫在二人中間,無法填補。


    所以她才會妒嫉,妒嫉其他妹子能毫無負擔的在他身邊打打鬧鬧,因為她們都問心無愧不是麽?


    她甚至連許時都妒嫉,這狗男人有人可以掛念,同樣也會有人掛念著他,比如說夜罪之城那幾位,恐怕無一不在祈禱他能夠平安歸來。


    隻有她謝清焰是個例外,無論如何都沒法徹底融入進來,麵對許時時的心態也永遠如同過山車一樣,有時候很美好,但隻要被人稍微撥弄,就會急轉直下。


    就比如上次被江澄澄反懟回去,換成其他的誰恐怕都不會生氣,因為她們都不會擔心,許時會在哪一天將她們棄如敝履,那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但她會,她一直都存著這份擔憂,因為她剛才也說了假話,說是沒人可以掛念,但其實眼前這男人不就是?


    至少她瞞不了自己,她現在就是離不開,或者不願意再放棄他了,在他麵前擺不起架子,聽到他說要和自己看星星也會開心,更是會為了他吃醋妒忌。


    可那道隔閡橫在麵前,她和許時之間就永遠無法做到徹底坦誠,這種不上不下的狀態卡在心裏,讓她的呼吸都有點不暢。


    有那麽一瞬間,她很想把自己徹底灌醉,然後趁著酒勁,揪著這狗男人的衣領問個明白,到底要怎麽樣才可以?


    隻是她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她知道這條裂隙是自己親手砸出來的,而這個問題的答案也和許時之前說的一樣,他不知道。


    她自己也不知道,沒人知道。


    “恐怕我死了都不會有人在乎的吧?”


    這樣想著,她反而釋懷了,“我可是知道的,多少人都在背地裏叫我女魔頭呢。”


    “別說這樣的話,不吉利哦。”


    許時眨眨眼,好家夥大家剛才的emo隻是觸景生情,你倒是陷進去拔不出來了?


    但他也不是不知道,對方這樣的心態因何而起,隻可惜他是真的無法解答。


    或許啪啪一下會好一點?一炮解千愁不是說著玩的……但那隻能管用一時,沒法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時間長了反而會適得其反。


    他自己都不能否認,自己和謝清焰這種關係太過詭異,他同樣可以毫無負擔的欺負這狗女人,也可以說出“讓這朵玫瑰自己把刺掉光”。


    但看著對方現在的模樣,他突然也有點沒底,哪怕她真的按照自己所想的變了,自己就能對曾經的齟齬完全釋懷麽?


    原來他覺得當然可以,但現在……許時也不好說了。


    “你信這個?反正我不信。”


    謝清焰搖搖頭,“什麽吉利不吉利的,封建迷信不可取哦。”


    “不可取也不要說。”


    許時哭笑不得,隻是擺擺手讓她不要再說。


    “不信為什麽不能說?我死了你會為我哭嗎?”


    狗女人不依不饒,“你要說會,那我就不說。”


    “……你愛說不說。”


    許時白了她一眼,真是,女人不講道理起來都一個樣,“死不死的誰管你。”


    “好啦,我不說了還不行麽?”


    這話可不好聽,但謝清焰反而笑了,“我也隻是突然感慨一下,放心吧,不會讓你做什麽的……我也沒這個資格。”


    “就像你說的,我們就這麽保持下去吧,其實也很有趣,不是嗎?”


    說話間,她舉起了酒杯,“好歹你還能稍微掛念一下我,我很滿足啦……來,幹杯。”


    許時無奈,隻好和她碰了碰杯。


    換誰來都看得出,她沒看上去那麽灑脫,不過他也不想拆穿這份強顏歡笑。


    也就是在這時。


    “……你有沒有聞到什麽怪味?”


    “好像有一點。”


    意識到了不對,二人齊刷刷轉頭,看向了窗外。


    肉眼可見的,外麵的海域發生了些許變化——海水的顏色變得更深,甚至隱隱透著猩紅。


    怪味也是因此而來的,海洋本身的味道隻有苦鹹,但現在卻多了一種令人作嘔的腐臭。


    仔細看去,海麵上漂浮著不少海洋生物的屍體,殘肢斷臂並不完整。


    “這是……”


    二人對視一眼,瞬間清醒了過來。


    “不好,魚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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