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陸白岩的質問,他看向的那片空氣才微不可察的扭曲了一下。


    “……別那麽生氣,老陸。”


    緊接著傳來細微的蚊蚋聲,“我也隻是奉了命令,留意一下你的行動,上支下派並非我的本意。”


    “教皇大人還是聖女殿下?”


    眯眯眼不買這個賬,緊跟著追問道。


    “這是教廷的命令。”


    蚊蚋聲淡淡回應,“我其實都不知道你做了什麽……你和外鄉人接觸過多了?”


    陸白岩沉默。


    雖然早就有所察覺,但看到教廷對付外人的手段現在用在了自己身上時,他心裏的感覺還是很糟糕。


    別人不知道他最清楚,這蚊蚋聲同樣來自於他們聖殿騎士中的一位,順位第六的韓景川。


    能力嘛……雖然肉眼看不太清,但實際上若是仔細點,是能發現他身後藏著一隻很小很小的蟲子的。


    這就是韓景川的能力,最適合用來充當教廷的眼線,悄無聲息的搜尋各種情報。


    一般人哪怕是「神選者」,如果不是主攻精神力這方麵,是很難察覺到這些小眼睛的存在的,甚至有一定精神力的也未必。


    他陸白岩的實力也不算弱,但也隻能感知個大概,這還是建立在他對各位同僚知根知底的情況下。


    對方也算是聖殿騎士中的老人了,有時候順位並不能說明一切,而靠著這樣的能力,以往在他的幫助下,教廷也總是能搜集到很多不為人知的情報,在一些和王室,或者其他的明爭暗鬥中奪取先機。


    但這不是問題,問題是這能力現在用在了他們自己人身上。


    陸白岩當然還當自己是教廷的人,這也是讓他不爽的緣由所在——他記得很清楚,之前對方有任務在身,離開了主城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回來。


    如今突然出現在這裏,顯然是收到了教廷急報,回來監視自己了……你早幹嘛去了呢?


    之前許時發動經濟戰,在教廷眾人麵前撂話的時候怎麽不見你回來?現在孩子死了你奶來了,用這種辦法窩裏橫?


    你說這是亡羊補牢也好,還是什麽別的也罷,反正陸白岩不高興是真的——他也不在乎發布這種命令的人到底是教皇還是聖女,當然了按理說是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但不管是誰,這個做法的性質是不會變的。


    其實對於出身世家,又在教廷和王室都混跡了多年的眯眯眼來說,他要是連這個都想不到那還不如找塊豆腐一頭撞死。


    不然的話,之前在許時的宅邸門前,他也不會那麽警惕了,一句不利於教廷的話都不說,說了就是幾百……說了他就等著有好果子吃吧。


    這下他心裏徹底有數了,比起和談這種溫柔的手段,隻怕教皇大人本身也是更傾向於快刀斬亂,用更激進的手段結束這種動搖教廷地位的衝突的,完全不是之前所說的先禮後兵。


    派人盯著自己,當然也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一旦自己表現出什麽危險的傾向,就把不必要的麻煩扼殺在搖籃之中。


    得虧自己早有警覺了,不然的話……陸白岩不用想都知道會發生什麽。


    可是反過來想想,如果真的懷疑自己,那當時就不要表現的那麽無所謂,好像有多信任一樣好麽?


    想起之前爭論時教皇大人出麵做和事佬,甚至於自己提出的建議他們還依舊采納的畫麵,眯眯眼在心裏默默歎了口氣。


    相比之下,他突然又覺得許時這人貌似更不錯了——不可否認的是這家夥很狂,手段也很陰險,偏偏在對待自己的時候卻很坦誠。


    至少他的拉攏相當直接,至於你說他徒弟的攻心有沒有他的授意,這個其實沒什麽所謂,在眯眯眼眼裏他們那一大夥人都是綁定在一起的,誰來說區別並不大,尤其最早還是許時本人開的頭。


    他也很相信自己的判斷,如果換做許時自己來說,意思也絕對不會變,區別隻在於話術會更加高明。


    嘖。


    陸白岩現在算是切身體會到,搖擺不定被夾在中間到底有多難受了——如果早些做出決斷,最起碼不會像現在這麽窩囊。


    但很可惜的是現在再想做出決定,效果也不會有多好了——哪怕跟許時一刀兩斷,怕是也賺不回太多教廷的信任,但如果心一橫去許時那裏,自己還好說,身後的家族以及一係列相關也絕對做不到全身而退。


    因為他有預感,教廷召回了在外的聖殿騎士,隻怕是要有大動作。


    “反正我感覺你問題不大,麵對外鄉人也沒做出什麽出格事情,隻不過性子比較折中柔和罷了。”


    韓景川能監視他的行動,但讀不出他的心,見狀也隻是對老同事安慰道,“所以你也不用擔心什麽。”


    “借你吉言吧。”


    眯眯眼淡淡道。


    “我隻是實話實說。”


    韓景川道,“不過既然你發現了我,那剛好,教皇大人召集了眾人開會,你不要缺席。”


    “知道了。”


    陸白岩的語氣不鹹不淡,“收了你的小蟲子吧,一直在耳邊嗡嗡個不停也夠我心煩。”


    “……你按時到就行。”


    韓景川不和他爭,波動的空氣沒一會便恢複了正常。


    ……


    半晌,主教堂。


    相較於上次的小型碰頭會,這次的排場要大上不少——除卻十一位聖殿騎士悉數到齊之外,很多在教廷中手握實權的神官和教士,甚至各地救濟院的修女都有參與。


    空蕩蕩的教堂擠滿了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麽空前的朝會禮拜。


    主持者也終於不是純潔無暇的聖女殿下了,而是久居幕後的教皇親自主持。


    老教皇也換上了最高規格的裝束,包裝之下褪去了幾分老年人的遲暮,多了幾分矍鑠。


    “諸位。”


    老教皇緩緩開口,“想必你們已經知道,今日召集你們前來,是為了什麽事情。”


    “是。”


    眾人齊聲回應,這裏很多人都是常駐外埠其他教堂的領導者,沒有接到命令是不能進主城的。


    所以召集他們來的時候,所為何事當然早就寫在了信箋上。


    教廷的地位遭到了威脅!甚至可以說是重創!


    不在主城不代表不關注主城的事情,很多有心人其實一早就知道,近來有一批來自海外的外鄉人在這裏搞了許多大動作,不僅靠著海神石倒買倒賣發了大財,如今更是越過了教廷和王室建立了直接聯係,創立了新的教派。


    如果隻是前者,那他們這些外埠管事最多也隻會遺憾一下——不少人都已經嗅到了海神石交易背後的可觀利潤,可惜當他們也準備入場,在自己的地盤大展拳腳的時候,這股火苗就已經被撲滅,斂財的機會自然也跟著煙消雲散。


    在財政方麵,外埠的教堂一般都是自負盈虧的,隻有特殊時刻主教堂才會給予援助……雖然說一般也不可能虧,但錯失了這樣一個機會,換成誰都會覺得惋惜。


    但是。


    如果是後者的話,情況可就不一樣了。


    首先,如今華蘭帝國的國教是聖火貓貓教,這就讓他們一下子變成了野路子,名不正言不順了。


    而這股風氣可沒海神石交易那麽好刹住,各種風聞之下,他們這些外埠教堂同樣遭受了一定的打擊,甚至有一些臨近的郡縣已經開始興建貓貓教的教堂了,畢竟背後有王室支持,擴張的速度遠比大家想象的要快。


    包括之前教廷為了製衡貓貓教所作出的那些措施,當然也會不可避免推行去外埠——不然的話那就隻是麵子工程了,顧此失彼隻會適得其反。


    有一說一,相較於主城,害得是外埠各郡縣的貧苦百姓更多。


    但這樣的操作雖然為教廷挽回了些許聲譽,受苦的卻是他們這些自給自足的神官教士,那些救濟百姓的財貨物資當然都得從他們身上出,開支一下增加了好幾倍,說不抵觸那是假的。


    比起以往隨便施舍仨瓜倆棗,贖罪券往出一擺就能賺的盆滿缽滿的日子,這種費神費力的事情沒幾個人真的願意做。


    “我們都知道了,卑鄙的外鄉蠻夷屬實欺人太甚!”


    有性子火爆的已經按捺不住,當即便站出來表了態,“教皇大人是要我們肅清異端?我第一個上!”


    “我也是!”“俺也一樣!”“嗨嗨嗨!”


    看著氣氛瞬間熱火朝天,陸白岩在心裏翻了個白眼。


    他也不知道怎麽說了……誰都知道這些人中大部分的出發點怕是早都不在“侍奉神主”上了,單純是因為許時的操作損害到了他們的切身利益才會如此激動。


    但這恐怕也是教廷的高明之處,用精神和信仰將眾人綁定一起,但驅使時往往會采用實質性的利益因素,裏外裏當了不粘鍋不說,效果也並不算差。


    “諸位,稍安勿躁。”


    老教皇站在台中央,輕輕壓了壓手,“我知道各位心情如何,但是異端狡詐,如今又與王室牽扯,牽一發而動全身,我等不可魯莽。”


    “那教皇大人打算怎麽做?”


    有人其實心道區區幾個外鄉人,我們這麽多人一人一口唾沫都給他淹死了好麽……但麵對教廷的最高權威,他們也不會衝動到忤逆他的說話。


    “尋其弱點,一擊破之。”


    老教皇緩緩道,“景川,說說你的發現。”


    “是。”


    台上一名黑袍黑甲,遮擋全身隻留下一對眼睛的男人上前一步。


    這便是韓景川本尊了,倒是和他的能力一樣,一眼就看出是個搞情報的工作者。


    “這些天我一直有在許時的宅邸附近布控眼蟲,監視其的動向。”


    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隻論行動的話,他基本隻會去貓貓教的教堂和皇宮,甚至很多時候連教堂都不去,更多還是交給手下管理。”


    “說重點。”


    樸國昌樸騎士催促道。


    “……”


    韓景川無奈,但也懶得和他計較,“重點在於,我似乎發現了,他與她一位夫人之間產生了嫌隙,從而導致他們整體的氛圍現在都很差。”


    這聽起來就是個八卦,不過眾人也不會輕視——千裏之堤潰於蟻穴,很多時候小毛病就足夠致命。


    “有沒有做戲的可能?”


    有人不禁問道。


    “不排除,但很大概率是真的。”


    韓景川沉吟道,“他那位夫人當時被海神吞入過腹中,聽說之後雖然獲得了些許機緣,但受到的「神罰」也並不輕,根據這些天他們的談話來看,就是因為「神罰」侵蝕了她的精神,才導致其性情大變。”


    他們把異能並發症稱為「神罰」。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倒還真是個有價值的情報。”


    另一人微微頷首,都說攘外必先安內,很多時候內部不和出現嫌隙什麽的,往往都是潰敗的開端。


    “那,教皇大人的意思……”


    “嚐試進一步刺激刺激。”


    教皇沉聲道,“現在看來許時一直在隱瞞這件事,顯然是不想讓其影響到其他事情,但如果我們能加以利用,待其亂了方寸,顧此失彼之際,便是一舉擊潰他的最好時機。”


    “當然,考慮到還有王室的因素,僅僅這樣當然不夠,這充其量也隻是導火索而已。”


    他又道,“所以我才召集諸位前來,你們手上,包括你們自己,都掌握著教廷最精銳的戰士,隻等掃除異端清君側,教廷的的榮光必定複現。”


    這是要徹底開打了是麽……陸白岩心裏打鼓,顯然教皇大人的目標不光是許時,還有日益壯大的王室。


    這也算是斬草除根了,否則隻是消滅許時也沒用,今天可以有貓貓教,明天就能有狗狗教,根源在於王室對教廷的忌憚,已經不是要製衡,而是有一方必須被清除。


    如果成功的話,沒準日後就是教廷徹底統治華蘭帝國?最多扶植一個親和教廷的傀儡罷了。


    其他人自然也心知肚明,對此也相當支持。


    有一說一,在教廷體係混的,還真的很少有人忠於皇室——連聖殿騎士團都被連根挖走了,他們自己培養的神官修女什麽情況,自然也就不言而喻。


    所以。


    最終的回答也隻有一句話。


    “掃除異端,重現教廷榮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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