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套了?”


    太學府中,周離翹著二郎腿,看著一旁往茶壺裏倒白酒的老學究,開口道:


    “怎麽還喝上白的了?劉姨回娘家了?”


    “問題真多。”


    白了周離一眼,美滋滋地啜了口白酒後,老學究緩緩道:“王土的魂珠剛才閃了一下,如果我猜得沒錯,應該是桂道子出手了。”


    “我這就去。”


    郭淩蘊手持鋼刀,猛然起身,剛要推門離開就被老學究叫住。


    “唉~別急,小夥子急什麽?王土身上有我的印符,他不會受傷的。”


    老學究隨手揮了揮,郭淩蘊乖乖地坐回了位置上。


    一旁的侯玨頓時樂了,剛要準備嘲諷,就聽見一旁的千戶溫柔且堅毅地說道:


    “吾兒,坐要有坐像,別人看你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腿被人打斷了,快好好坐著。”


    頓時,侯玨帶著司馬臉乖巧地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


    沒有辦法,千戶這個爹是真下的去手教育孩子。


    不是親生的也教育。


    “那萬一這老頭真把沼池炸了怎麽辦?”


    雖然坐回了位置上,但郭淩蘊還是有些擔憂:“若是他抱著同歸於盡的心點燃沼池,恐怕這北梁將會天翻地覆。”


    “這你不用擔心。”


    微微一笑,老學究胸有成竹地說道:


    “整個沼氣池一共有二十三個法陣,完全覆蓋了沼氣池及其方圓百裏的公共廁所。這二十三個法陣,包含了靈炁熄滅、水覆術、粉末噴灑術、閉氣術等眾多法術。法陣相互連通,且都有各自的二重保險,絕對不會被破解或察覺。”


    “一旦在沼氣池範圍內動用明火、靈炁、打火石等一係列易燃易爆的物質,法陣就會運作,第一時間進行粉末滅火和小範圍的失魂術,保證源頭上掐斷爆炸的可能性。”


    聞言,千戶等人頓時陷入了沉默。


    你們這是沼池?


    你說你要去攻占羅馬我都信。


    “不是,這···”


    郭淩蘊難以置信地張了張嘴,不解地問道:“為什麽這沼池布防的這麽嚴密?”


    聽到郭淩蘊的提問後,老學究舉著杯子的手頓時一僵,一旁的周離和唐莞臉上也浮現出了些許複雜的神色。


    “因為一些···曆史遺留問題。”


    老學究咳嗽兩聲,開口道:“我們吸取了過往經驗教訓,總結當下技術誤區,發展新策略,研究新形勢,順應時代潮流,進行可視化防禦性服務。做到以人民訴求為出發點,不斷革新,不斷創新,絕不拖延。”


    “簡單來說,周離炸過老學究家的茅廁,他擔心以後周離變成殺人狂魔點燃北梁大沼池,就連夜趕製二十三連通法陣,布防在沼池裏。”


    看著表情崩壞的眾人,唐莞點了點頭,自豪地說道:“炸廁所的時候,我也在。”


    不是,伱驕傲個什麽勁呢?


    眾人沉默了,他們也沒有繼續詢問,更沒有去問老學究他家廁所爆炸後產生了什麽樣的影響。


    除了諸位錦衣衛和前錦衣衛比較懂事以外,最主要的是,老學究已經開始研究弓弦了,他們害怕一會老學究研究拉弓射箭會不會死人。


    會死的,一定會死的。


    避開老學究擇人而噬的恐怖眼神,周離清了清嗓子,開口道:“所以,我們現在該準備執行一下各自的任務了。”


    “去吧。”


    老學究將長弓掛回牆上,平靜地說道:“上麵給我下了死命令,不允許我出手。所以,你們的事,你們自己做。”


    “我準備和李寬去下棋了,這一下估計就得三四個時辰,而且我們下棋的時候比較全神貫注,什麽也聽不見,什麽也看不見,你們···明白?”


    老學究的臉上浮現出意味深長的笑容,而周離也同樣如此。看著心照不宣的新老狐狸,一旁的郭淩蘊打了個寒顫,開始為桂道子進行默哀。


    此時已是晌午時分,天空烈日讓人好生煩躁。桂道子推開那沼池的大門,頓時腳步一頓。


    太臭了。


    他想過沼池的味道可能不會太好聞,但沒有想到能衝到這種地步。桂道子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然後,自己遭遇的那些屈辱畫麵又一次浮現在他的腦海裏。


    小桂啊小桂,你想一想,那些畜生對你做了多少禽獸不如的事情?難道你現在僅僅是因為味道,就要止步於此了嗎?


    在心中不停地勉勵著自己,片刻後,桂道子咽了下口水,然後差點嘔吐出來。他用力地跺了跺腳,一咬牙,推門而入。


    山河如聚,波濤如怒。


    看著麵前宏偉且令人作嘔的一幕,桂道子實在忍受不了,連連後退幾步,關上大門,找到一味道沒有那麽濃鬱的地方連著大口喘息著。


    至少,看清楚了。


    桂道子安慰了一下自己,雖然剛才他隻是驚鴻一瞥,沒有看清裏麵的全貌,可他已經記住了這座建築的大致構造。


    一條草木灰線,再加上引火物,就可以將這毫無防範的沼池引爆了。


    想到那人神共糞的一幕,桂道子心中升起了複仇的欲火。他走上前,顫顫巍巍地打開大門,鼓足勇氣,拿出腰間的袋子,低著頭,開始布置起了草木灰。


    草木灰,一種靈炁師比較喜歡的“線”。這種東西放在表麵上可以做到引線般準確燃燒,一般用在引爆炸藥這種活動上的。


    由於這是一種灰塵,所以桂道子隻能撅著屁股,一步一步向後退,在地上灑灰。但畢竟是是一個修仙者,桂道子即使不向後看去,也能感受到他人的靠近。


    那植物呢?


    不知何時,那沼池旁的花圃裏鑽出了一個表情堅毅,上尖下圓的黃色堅果。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桂道子撅起的腚,搖擺身體,似乎在等待什麽。


    與此同時,就在桂道子的左手邊的花圃裏,修長優雅,膚白貌美的細長粉色蘑菇緩緩地長出。她抬著傘蓋,看著一旁的桂道子,美麗的臉頰上浮現出嫵媚的笑容。


    郭淩蘊爬上了北城的箭塔,居高臨下地俯瞰著整座北梁。他看不清沼池的周圍,因為距離太遠,即使他催動龍虎氣也難以看清桂道子。


    可,這就是重點。


    桂道子作為一個邪修,他對“目光”是極其敏感的。如果郭淩蘊看得到他,並且專注地看著他,桂道子肯定心生警覺。可現在,郭淩蘊根本看不清他,所以桂道子也沒有任何的察覺。


    那麽問題來了,郭淩蘊登上箭樓,是為了什麽?


    搭箭,拉弓,瞄準。


    當體型高大,身強力壯的高堅果舉著蓄勢待發的土豆雷破土而出,出現在桂道子的腚後時,箭,射了出去。


    嗯?


    正在布置草木灰的桂道子突然耳朵一動,從方才開始他就一直能聽見植物簌簌的聲音,可他並沒有在意,因為他能感應到人的靈魂,因此任何埋伏都是不可能的。


    可是···這個聲音。


    聽到箭矢劃破空氣的聲音時,桂道子站起身,剛剛轉過頭,就看到了一臉沉重,舉著土豆雷看著自己的高堅果。


    什麽玩意?


    作為一個明代人,桂道子是不可能玩過植物大戰僵屍的,他也自然不知道土豆雷是個什麽玩意,也更不可能見過高堅果。


    所以,在看到這造型奇特,容貌雄厚的高堅果時,桂道子頓時愣了一下。這一愣神,成為了他這一生中最後悔的事情。


    轟!!!!


    土豆炸了?


    這是桂道子腦海中浮現出的最後一個念頭。


    伴隨著劇烈的轟鳴聲,仿佛派隊的信號被點燃了一般,那高堅果下的矮堅果直接連續揮出數十拳,重重砸在了桂道子的膝蓋上。而一旁破土而出的食人花一個後仰,伴隨著“嗬~~~忒”的噴吐,粘稠帶著腐蝕性的毒液布滿了桂道子全身。


    什麽情況?什麽情況?!


    本能的,桂道子雙手一合,道法瞬間施展,無數尖銳的土刺遍布全身,讓他得以喘息片刻。他剛剛回過神來,反應過來自己是遭遇了伏擊,然後,他便看到了射在那粉色蘑菇上的鈍箭。


    “啊~~~”


    伴隨著優雅嫵媚的一聲,m屬性大爆發的魅惑菇瞬間開始緊縮,隨後猛然爆發。瞬間,一種難以言喻的粉色霧靄彌散在桂道子周圍。


    不好,有毒!


    桂道子反應很快,在粉色霧靄彌散的一瞬間就閉住了嘴和鼻子,憋住了氣。作為一個修仙者,龜息術這種法訣桂道子自然是精通的,十分鍾不呼吸完全不是問題。


    然後,他的餘光瞥到了一旁熟悉的地刺。


    那地刺笑的爽朗,笑的熱烈,身上的菊花盛開著,仿佛在向麵色蒼白的桂道子打著招呼一般。


    瞬間,桂道子完全不顧那空氣中危險的粉紅毒物,直接施展道法,用泥土將下半身牢牢保護。


    呼~


    一抹粉紅氣息鑽進了桂道子的鼻腔裏,可是現在的他專注於對抗那見縫插針的地刺,根本不在乎這些毒霧,實際上,他也有這個驕傲的資本。


    作為一個邪修,毒,是不可不品鑒的一環。桂道子的毒抗並不低,可以說江湖上流通的大部分毒物,對他是起不到效果的。


    可如果是藥呢?


    “激發潛力,修補神經。”


    看著表情從驚駭再到驚喜,似乎感覺到了什麽的桂道子,唐菀緩緩說道:


    “我下的不是毒,是一種高級的金瘡藥。可以恢複一個人的傷勢,同時激活他的潛力。”


    “你猜猜,原本遭遇過下體大爆炸的桂道子,突然被修複了身體,激活了潛力,碰到了魅惑菇,會怎樣?”


    火山在咆哮。


    完了。


    桂道子心一沉,他不知道,為什麽這毒竟然能突破自己的護體仙氣,感染百毒不侵的自己。難道這北梁,真的有毒藥天才?


    “你說實話。”


    蹲在房頂上的周離看著麵色扭曲,恨不得原地進行高傲演奏的桂道子,一臉凝重地對一旁的唐莞問道:“為什麽你調配這種藥這麽熟練?”


    “天賦使然吧。”


    看著明媚的陽光,唐莞惆悵地說道:“或許這世界上,隻有我是唯一一個變成了女人的唐門男性了。”


    不,可能還有你爺爺。


    周離沒有說,他怕唐莞想不開。轉過頭,他看向了迎接最後收尾儀式的桂道子。


    此時的桂道子,麵色扭曲,口若懸河,活像個多動症兒童。明明腿部被泥土包裹,卻止不住地顫抖著。顯然,魅惑菇加上唐莞特配潛力激活藥,桂道子現在已經漸入了佳境,那麽···


    主菜來了。


    不知為何,桂道子突然轉過頭,呆愣在了原地。


    柔嫩的蘑菇瓣,嫵媚的紫色表皮,美麗憨厚的麵容,寬厚而又豐滿的主體,還有那恰到好處的蘑菇頭。


    喘著粗氣,桂道子看著麵前衝著自己拋媚眼的大噴菇,大腦一片空白。


    要衝麽?


    衝啊,衝啊!


    內心深處最純粹的欲望不停呐喊著,高呼著,讓這位道爺屈服自己的欲望。他雙手顫抖著,腳步緩慢有力,開始向著那極具魅惑的大噴菇走去。


    不行!!!


    突然,桂道子怒目圓睜,目眥欲裂,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告訴他,不行!!!


    如果自己真的衝了,自己會死,而且會以人類曆史上最屈辱的方式死去。這將會是比被糞坑坑殺還屈辱,比脫出來脫到死還可怕的死法!


    我是桂道子,是修仙者,不能受此屈辱!!!


    既然我必死,那我也要轟轟烈烈的死,而不是死在一個蘑菇的口腔裏,死在一群畜生的陰謀裏!


    “嗬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桂道子用力一振雙手,朝天怒吼。


    左是那瘋狂掃射的加特林菩薩豌豆,右邊是舉著土豆雷的堅果牆。手持電棍的侯玨跟在身旁,龍虎氣遍布全身的千戶持刀而立,封鎖住一切的退路。


    跑不了?


    跑得了!


    “他難道是要?!”


    周離似乎想到了什麽,臉上浮現出震驚的神色。他猛地站起身,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夕陽下肆意奔跑的桂道子。


    “莫非···”


    心有靈犀一般,唐莞也看向了那衝鋒在刀炁與佛家開光的豌豆彈幕中的桂道子,一個可怕的想法浮現在她的心頭。


    “他要?!”


    侯玨和千戶一臉震驚地看著滿臉決絕,沉默衝鋒的桂道子。他沒有衝向侯玨,也沒有衝向千戶,更沒有向著唯一有機會逃離的大噴菇方向前進。


    他前進的方向···


    剛剛蘇醒的王土揉了揉有些發澀的眼睛,他抬起頭,便看到與自己擦肩而過,蒼老的臉上浮現出滿足的笑意,渾身上下寫滿了決絕的桂道子。


    嗯?


    王土愣了一下。


    他的目光隨著桂道子矯健的身軀移動著,隨後,在半空中畫了一個完美的弧線。


    噗通。


    我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


    王土驚恐地看著溺在糞坑之中,雙手揮舞在外,絕望微笑著逐漸下沉的桂道子,整個人的精神世界劇烈地顫抖了起來。


    什麽情況?什麽情況?這他媽是什麽情況?


    夕陽餘暉,晨曦落幕。一切的一切,伴隨著噗通一聲,似乎全部結束了。


    很多年以後,王土站在自己守護了幾十年的沼池前,準會想起那個遙遠的下午,神奇的老登毅然決然地張開雙臂,背躍式落入沼池劃出的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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