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趙家沒有什麽感情。”


    捧著長槍,趙芸站在土坡上,望著不遠處的鞍山輕聲道:“我從小就在北梁生活,是老學究和張姨把我帶大。趙信雖然說是我的父親,但他一開始並不想讓我接觸趙家,接觸這個讓他厭惡的地方。自從母親死後,他就再也不是那個將軍,隻是一個偏安一隅,苟且偷生的贅婿罷了。”


    “趙信跟我說過,我的天資不應該消耗在這片已經困死的土壤,他也不想他的悲劇重蹈覆轍在我的身上。所以,他一直不讓我接觸趙家,對外也很少提起我這個大女兒。他讓我習武,讓我傳承了古老之魂,讓我學習趙家槍,就是為了讓我能永遠離開趙家,可現在···我卻找不到他了。”


    “趙龍對我很崇拜,他一直都認為,在北梁學習的我比他更好,也更適合當這個趙家的主人。雖然他見我的次數很少,但他真的把我當做了他的姐姐,很多時候,他也會摹仿我,不去壓榨那些窮人,暗地裏施舍他們。”


    緩緩坐在石頭上,趙芸抱著槍,眼中浮現出茫然的神色,“趙家我不會留戀,可我的父親和弟弟是我的親人,他們現在生死未卜。我也不知道畫皮教到底殺沒殺死他們,名刀司命也丟失了,周離,我該怎麽辦?”


    “咋辦?”


    操控著輪椅到了趙芸身邊,周離望著遠方的鞍山,切換著輪胎顏色為粉紅,平靜地說道:“小夥子,你知道什麽是算命嗎?”


    “嗷?”


    趙芸愣了一下。


    “龍虎山吧。”


    周離原地掉頭旋轉了一下,淡然道:“道長給你算過了,你的父親和弟弟現在沒有生命危險,至少還活著。但畫皮教幹涉天機因素太多了,道長現在還算不出來,但老天師不一樣,他或許可以。”


    “好。”


    沒有去問“真的嗎”,也沒有問為什麽,趙芸點了點頭,幹淨利落地說道:“周離,我和你去龍虎山。”


    “這就對了。”


    做出z字抖動的旋轉漂移後,周離點點頭,欣慰道:“這才是你啊,子龍。”


    “我不是叫趙雲嗎?”


    “高達一號,別開玩笑了。”


    周離打開座椅通風,釋懷地笑道。


    “溝槽的你能不能別說一句話展現一個輪椅功能啊。”


    一旁唐莞羨慕的咬牙啟齒道。


    “哈哈。”


    輪胎上下跳動,周離瀟灑道:“不行。”


    輪胎十字回旋。


    唐莞氣笑了。


    “好了。”


    這時,處理好了兩千僵奴的贏鳶也走了過來,她抹去額頭滲出的細汗,對周離說道:“僵奴已經被隱去了,三天後,他們就會重新回到五行輪回之中,不會再以這種姿態活下去了。”


    “辛苦了。”


    伸出手,用手帕輕輕擦去了贏鳶鬢角處的汗珠,周離輕聲道:“贏鳶,多謝你了。”


    聞言,贏鳶突然神色一正,她向後退了一步,稍微離開了周離身邊。在錯愕的周離的注視下,她整理了一下瀑布般柔順的長發,好好地將身上的衣物撫平褶皺,將散落在鬢角的發絲撩至耳後,然後,她向前一步,抓住了周離的衣領。


    感受著少女那柔軟香甜的唇,周離瞳孔緊縮,大腦一片空白。


    “下次要是想說感謝的話,就學一學我剛才教會你的方式吧。”


    良久,唇齒分離,贏鳶貓兒似地眯著眼,笑容有些狡黠,但更多的是少女獨有的美好與純粹,“大漠人不吝嗇言愛,周離,學一學我也好。”


    周離怔住了。


    “時間還真是短暫。”


    突然,背著手的贏鳶長歎一口氣,低垂著眼眸,有些可惜地說道:“我還以為會久一些的,能陪你更久一些···可惜僵奴被我淨化後,他們的願力就無法支撐我繼續用神魂出現在你身邊了。”


    “啊?”


    周離愣了一下,他甚至都忘記了操控輪椅,隻是有些呆呆地問道:“你要走了?”


    “嗯。”


    輕輕點點頭,走上前,贏鳶捧起周離的臉,笑眯眯地說道:“貞德這些日子麻煩你了,一會我會帶著她回到大漠。等到時候,我會帶著她一起來找你,她可是我欽定的陪嫁丫鬟,以後要給我送嫁呢。”


    “那你得給她找一件能穿的丫鬟服。”


    周離聞言,笑道:“不然我可不敢讓她露麵。”


    “放心吧。”


    在周離臉頰上輕輕一啄,贏鳶輕聲道:“到時我的嫁衣將會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嫁衣。”


    “我知道。”


    周離點了點頭,帶著笑意說道:“穿在你身上就足夠了。”


    贏鳶兩眼彎彎,像是明亮的月牙一般美好。她揉了揉周離的臉頰,看向一旁的眾人,開口道:“諸位,相見即是緣分,感謝諸位能與周離並肩而行,也感謝諸位這些日子對我的照顧和幫助。希望下次相見,諸位能飲上一杯我與周離的喜酒,共享歡喜。”


    徐玄愣了一下,頓時受寵若驚,除了諸葛清之外的其他人也同樣如此。諸葛清之前就和他們講述過贏鳶的身份,一句僵詭之主差點給徐玄嚇的原地旋轉。而孫德峰一直試圖隱藏自己,甚至都沒有偷摸去摸周離的輪椅,生怕自己硬挺變成伽剛特爾。


    “周公子,在下要離開了。”


    貞德雙手合十,誠懇道:“永遠悼念。”


    周離的笑容有些僵硬了,而贏鳶則苦笑著搖了搖頭,一時間有些難言。


    在眾人回禮之後,贏鳶的身體也開始緩緩消散,她的神魂也要回歸到她的身體之中。她頗為遺憾地抬起手,看了看掌心消散的紋路,隨後她抬起眼眸,視線落在不舍的周離身上。


    “周離。”


    她笑眯眯的,開心,活潑,卻又有著古老者獨有的溫和與寧靜。纖細的手指點了點周離手中的手帕,少女的話語落在了周離的耳中。


    “手帕還留著呢,我很開心哦。”


    回到了荒漠中的贏鳶睜開雙眼,有些惆悵地輕舒一口氣。但當她想起周離對那手帕視若珍寶的模樣,又忍不住輕聲笑了一下。


    周離看著手中的手帕,長歎一口氣,將手帕珍惜地收起後,他對孫德峰說道:“老孫,我們要走了。”


    “快滾吧。”


    孫德峰擺擺手,沒好氣地說道:“留一大堆爛攤子給我,還得和姚桓那個老妖僧虛與委蛇,你倒好,拍怕屁股走人了。”


    “到時候來京城,別忘了。”


    周離道。


    “百花宴,姚桓早就邀請我了,我同意了。”


    孫德峰點點頭。


    “行了,走了。”


    周離擺擺手,瀟灑地轉過身。


    “你們不坐馬車?”


    孫德峰詫異地問道。


    聞言,周離的臉上浮現出了舒爽的表情。他扭過頭,坐在輪椅上,不屑地冷笑一聲,緩緩開口道:“我有掛。”


    “什麽掛?”


    孫德峰下意識地問道。


    然後,他就看到輪椅仿佛變魔術一般迅速改變姿態,機械的美感在此刻體現的淋漓盡致。轉瞬之間,一輛前四後八,仿佛鋼鐵怪物一般的“馬車”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周離搖下車窗,手搭在窗沿,看著呆滯到了極點的孫德峰,他揚了揚下巴,灑脫道:


    “全險半掛。”(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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