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陷了達濠埔,鄭成功任命右衝鎮總兵官洪習山管達濠地方事,由右衝鎮副將甘輝管右衝鎮。達濠事了,大軍隨即越過濠江,直撲潮陽縣城。


    李成棟反正,潮陽縣城易幟,但是麵對鄭成功的大軍來勢洶洶,潮陽知縣常翼風不敢托大,率父老郊迎。潮陽即下,鄭成功任命忠振伯洪旭暫管潮陽地方事,隨後大軍便開始掃蕩潮陽縣境內的那些不肯歸附的土豪、山寨。


    鄭成功連下達濠埔和潮陽縣城,奈何潮陽縣內依舊還有大批的土寇不願歸附,首當其衝的便是和平寨。


    和平寨三麵環水,唯有西側與陸路相連,借此持險自守。鄭成功攻之數日不克,幹脆親自上前督戰,豈料寨牆之上,一支火銃早已瞄準其人,正巧鄭成功轉身與參軍潘庚鍾敘話,彈丸擦肩而過,射傷潘庚鍾右指。


    久攻不克,徒增傷亡,鄭成功萌生退意,右先鋒鎮總兵官楊才卻進言道:“似此梗化,不攻將何征輸?我願督兵進克,限明早,若不破城,願退先鋒之印!”


    楊才領了軍令狀而去,次日一早,楊才率先冒矢石登陴,連砍數賊,眾等奮進,攻破和平寨,抵抗者盡殺之。


    攻破和平寨,鄭成功分遣左先鋒鎮施琅率部攻溪頭寨,後勁鎮陳斌攻獅頭寨。獅頭寨賊首黃亮采風聞大軍來攻,領兵的更是陳斌,驚懼萬分,向陳斌請降。鄭成功同意其降順的請求,命其自行招兵,授鎮事。


    陳斌不戰而下獅頭寨的同時,施琅也率部攻陷了溪頭寨。不比前者,此間卻是大軍撲城而上,施琅麾下盡是鄭氏集團的老兵,區區一個寨子,自然是不在話下。俘虜、繳獲、斬首,所有的一切都在統計之中。


    蘇茂早已進入寨子之中,施琅和施顯看著從寨門魚貫而出的俘虜,一個個垂頭喪氣,脖子上更是被一條長長的麻繩依次繞在脖子上,隻要稍微一個人慢了些,都會拽得其他人難以呼吸。乍看上去,也是甚為可笑。


    “這次,攻入達濠寨和和平寨,都是右先鋒鎮的先登之功……”


    “楊才一介莽夫,沒什麽了不得的。軍中,柯宸樞還有幾分氣象,但若是說整個國姓麾下,陳凱那廝才最是可惡。”


    “兄長,吾聽說陳凱和柯宸樞是有過命的交情。”


    “所以這二人就更是必須要嚴加防範的。”


    話說著,兩個明軍卻正抬著一副擔架,上麵的那具陣亡將士的屍身,施琅乍看便覺得眼熟,待命令那兩個明軍停下來,細細打量一番,施琅很快便認出了那個明軍。


    “我記得,他家就住在鄰村,家裏麵還個瞎了眼的老娘和一個弟弟”


    這是個軍官,早前曾給施琅做過幾天親兵,等到大軍降清,跟著李成棟入粵,便下放了下去做下級軍官,現在卻死在了此處。


    “傳令下去,厚葬。”


    擺了擺手,施琅便打算繼續向前走,可是沒等他走出去兩步,就立刻又叫停了那兩個明軍,三步並作兩步的跑了回去,隨即便是一臉的喜色。


    “正愁沒招整治你這廝呢。”


    ………………


    和平、溪頭、獅頭三寨即破,出頭的鳥兒既然已經被狂風卷沒了,那麽剩下的自然而然的也就規規矩矩的進了籠子,當起了金絲雀。


    潮陽一縣迅速蕩平,比之去歲奪取澄海、饒平一帶還需威勢不同,更多的還是得益於鄭成功所部對上這些地方土豪時的壓倒性的強大。這份強大不僅僅來源於數量,施琅等人的回歸,帶來了大批的鄭氏老兵,極大的提升了軍隊的戰鬥力,而施琅的一些訓練方法比之鄭成功早前使用的也更顯些成效,軍隊戰鬥力的提升就成了必然。


    大軍暫且回到潮陽縣城,稍作休整,等待後續作戰任務——如果潮陽本地再有反複,便可以就近討平;若地方安堵,士民歸心,那麽自潮陽出發,潮州府西南部的惠來、普寧二縣,海門、靖海等衛所亦位於其打擊範圍之內。


    軍中最重賞罰分明,連下達濠乃至潮陽內地多寨,論功行賞自是少不了的。便是過失,本就不多,況且在連戰連捷的背景之下,也就顯得微乎其微了起來。但是有些事情,卻似乎總是容易被一些有心人專門挑出來,擺在明處。


    “國姓,這藤盔實在無用,礙事不說,根本就沒有什麽防禦效用。我部將士但凡是頭部遭到攻擊的,這東西根本就擋不住哪怕一支流矢的攻擊。”


    大帳之內,誇功聲中,施琅從他弟弟手裏接過了一個破損的藤盔,指著上麵染著血的窟窿便對鄭成功大聲言道,仿佛是唯恐其注意不到這個明顯到了極致的殘缺。


    “這樣的破爛貨,軍中還有不少。以末將愚見,這等物事實在靡費軍餉,與其繼續生產,繼續裝備部隊,還不如幹脆就讓將士們包著快布頭來得更好,起碼箭矢射來,反應機敏的還有躲開的機會。”


    施琅看似義憤填膺的說出了這番話,其實際上的用意和所指,眾將焉有不明白的道理。此時此刻,鄭成功坐在上首,未曾出言,隻是默默地看著眾將的神色。可也就在這時,後勁鎮的總兵官陳斌卻是冷哼了一聲,繼而甕聲甕氣的說道:“怎麽其他各部的將士都少有頭部受創的,合著溪頭寨的賊寇就喜歡打腦袋不成?”


    陳斌大大咧咧的說出這話,施琅當即就是怒目相視,隨即坐在施琅後手的施顯更是毫無顧忌的譏諷道:“咱們自身沒辦法和陳帥相比,運氣好趕上個慫貨,連半點兒皮毛都傷不著,正有這機會說風涼話。”


    “哼,別以為你們兄弟憋的什麽壞水兒老子不知道!”


    陳斌是個直性子,他與陳凱之間其實也沒有什麽太深的交情,但卻就是看施琅這般背後算計來得不爽。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施琅這就是借著傷亡來在軍器製造上做文章,其目的無非是就是排擠陳凱,確立他鄭成功麾下二號人物的地位。


    爭吵愈演愈烈,鄭成功亦是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幹脆和起了稀泥。倒是眼前的藤盔,鄭成功為陳凱辯解了幾句鐵料較少,用在武器上已經是捉襟見肘了,更別說是打造頭盔的現實,便暫且揭了過去。但是施琅提及的軍中將士對於此等物事的不信任,卻還是提出了會找陳凱進行商議的辦法來稍作安撫,便再無其他了。


    此情此景,柯宸樞俱是看在眼中,待軍議結束,他隻是撇過頭,稍稍的一個眼色,他的弟弟便明白了其中的涵義,回到營中便暗中派了個親信去南澳島,將施琅發難的情況與陳凱說明,以早作準備。


    豈料,親信前腳出門,沒過一會兒就又折了回來,直接便向柯宸梅表示他在碼頭那邊看到了陳凱,正向著城外戎旗鎮的大營走去。


    眼見於此,柯宸梅連忙趕去通知他的哥哥,可是待他們趕到戎旗鎮的大營時,陳凱已經在鄭成功的中軍大帳中與施琅對質,卻還是晚了一步。


    “這等破爛,用以裝備軍中,就是拿將士們的生命開玩笑。”


    “那照著施將軍的意思,是打造官軍列裝的那種八瓣鐵盔嘍?”


    “哼,那不過是起碼的。”


    麵對責難,陳凱並沒有出言反駁,反倒是顯得施琅更為囂張了起來。然而,聽到了施琅此言,陳凱卻搖了搖頭,繼而對其言道:“福建大亂,閩鐵產量暴跌,鐵料不足,這是沒辦法的事情。至於這八瓣盔,以本官之見,幾個鐵片而已,做與不做其實也沒有太大的區別。倒是藤盔,本官卻突然想出了一個辦法,能讓它們比那八瓣盔更好的保護士卒的頭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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