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洪承疇傳》記載:奴酋福臨問承疇以分宜之會詳情,承疇不能答。奴酋大怒,令遏必隆窮治其罪,長沙幕府及在京降臣牽連甚廣。


    遏必隆的擔子很重,以至於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他作為議政大臣的職責都要放上一放了——這也是沒辦法的,兩戰皆敗,滿洲、蒙古、漢軍八旗損失過於巨大,清廷必須盡快拉出一批責任人來給八旗子弟泄憤,以穩定八旗人心,也要讓其他文武官員知道,哪怕是連敗了兩場,但滿清的刀子依舊鋒利,有膽子的可以來試試。


    隻是,靠殺自己人建立的威懾力終究是唬不住外人的。滿清想要挽回頹勢,就必須在戰場上找回場子來。


    事實上,早在江山的噩耗傳來,他們便已經有心派遣大軍南下。奈何,八旗軍的數量本就有限,又兼駐防重任,再加上清軍在東南和西南兩片戰場本就已經投入了巨量的軍隊,在三順王殞沒、吳三桂尚在西南的情況下,一時間很難再抽調過太多軍隊南下。


    所幸,管效忠和劉之源憑借錢塘江暫且挽住了頹勢,再加上鑲藍旗對他們的旗主王爺極力包庇,同樣出征的多尼和羅可鐸他們背後的正藍旗和鑲紅旗也有了兔死狐悲的擔憂,清廷隻得暫時將錢塘江江防交給了濟度,讓其戴罪立功。


    更重要的是,從去年入黔開始,清軍在西南戰場上摧枯拉朽,與鄭成功和陳凱使盡了手段才換來一場大捷不同,那支滅國大軍在雲貴完全是如入無人之境。尤其是遮炎河之戰的勝利更是讓清廷上下得以安心,隻等著滅國大軍結束了雲南的主要工作,便可以由西向東展開對東南明軍的攻勢。


    無非,是將濟度那塊兒鐵砧從衢州挪到了杭州,讓滅國大軍多走上個十天半個月罷了。他們相信,隻要能夠解決了西南明軍,東南明軍在滅國大軍、濟度、洪承疇的圍攻之下自也不過是多蹦躂幾天罷了。


    一轉眼便是三月,清廷便接到了由吳三桂發來的噩耗。是的,遠在北京的清廷比近在湖廣的洪承疇和達素竟然還提早知道了大半個月的時間。


    相較仍舊一無所知的洪承疇和達素,清廷在得到消息後竟一時失聲,任誰也想不到上一封奏報還是玉龍關大捷,白爾赫圖僅憑著一支噶布什賢超哈便大敗白文選,戰鬥的過程更是幾近於風卷殘雲。甚至,洪承疇都已經提到了讓清廷準備一批地方官員來充實雲貴兩省的官府,包括他自己都打算舉薦一些得用的幕僚去雲貴工作。


    這一場慘敗的消息傳來,恰如那樂極生悲,清廷從一開始的不可置信,到從羅托、羅可鐸先後發來的告急,再到最後就連達素也放棄了他們原本還打算死守的袁州府,一溜煙兒的跑到了武漢,哪怕是再不敢相信、再不願相信,也不得不相信了。


    可是,八旗軍在磨盤山的損失比江山還要巨大,幾乎是全軍覆沒,隻剩下了羅可鐸和羅托這兩支未有參戰的兵馬幸免。吳三桂的平西王府藩兵倒是沒事兒,洪承疇派去的那些綠營兵也隻損失了孫思克那一部而已,可這些部隊全都被吳三桂卷走了,大踏步的進了四川,湖廣仍舊是空殼兒似的。


    與此同時,隨著噩耗的確認,北京城裏也亂成了一片,聲討之餘,這些在京的八旗軍也大有借題發揮之意,擺明了就是不願意在明軍兵鋒正銳的當口南下去觸那個黴頭。


    這麽一番折騰下來,雖說清廷已經決定了獻祭洪承疇,借以穩定八旗人心,但能夠抽調的人馬仍舊是極少。最後,隻得是以理藩院尚書、正白旗蒙古固山額真西魯特*明安達禮為主,以此前因在湖廣喪師失地而被奪爵的前續順公沉永忠為輔,又東拚西湊了一些平南、靖南兩藩此前從廣東逃回來的部隊和耿仲明觸犯逃人法而罰沒的牛錄,外加上前大順軍將領、都督同知牛萬才所部,像是打包垃圾似的,一股腦兒的向南京丟了過去。


    清廷並沒有考慮過僅憑他們便可以擊敗東南明軍,隻是讓他們去協助防禦,守住錢塘江防線而已。另外,羅可鐸和羅托的任務也是一樣的。說到底,兩戰下來,八旗軍損失過大,他們需要時間將那些受創的牛錄重新恢複過來,隻有這樣,他們才有繼續與明軍鬥下去的可能。


    這段時間,清廷從陝西西安右翼四旗、山東德州駐防兩黃旗、山西太原駐防兩藍旗各抽調了若幹了牛錄,並從寧古塔和盛京的駐防八旗也分別抽調了部分牛錄,外加上一些駐紮在京師外圍的牛錄。這些部隊將會充實滿清在京畿地區的存在感,同時,也將會是一旦江南戰局惡化,再度奔赴戰場的核心武力。


    大殿上,朝會已然結束,順治隻是留下了索尼、鼇拜以及剛剛結束了第一輪審訊的遏必隆等幾個心腹的大臣下來。


    “皇上,分宜縣的事情洪承疇仍舊不肯說。”


    那一日二人談了什麽,確實也沒辦法說。且不說世人會否相信陳凱用數千八旗軍家屬換來的一次與洪承疇會麵的機會,就僅僅是問了個無聊到家的問題,僅僅是借機羞辱了一番洪承疇。就說這話,哪怕是洪承疇敢做出回答,遏必隆也絕對不敢記錄下來,甚至還要把所有旁聽的官吏全部滅口才行。否則的話,那審訊記錄就得改個名字了,比如《洪承疇與順治娘親二三事》……


    隻不過,這樣的答桉仍舊是讓順治不耐煩的在龍椅上換了個姿勢:“別的呢?”


    】


    “回皇上的話,奴才經過對長沙幕府的那些奴才和漢官的審訊,外加上達素的奏報,應該可以確認,洪承疇在王輔臣的密信送抵前當是不清楚雲南戰況的。”


    聽遏必隆如此說來,那麽確實可以排除了在此事上洪承疇與陳凱之間存在什麽秘密約定的可能。否則,達素率部撤離袁州府,陳凱應該會率軍直接追上去,在路上盡可能的消耗掉清軍的有生力量,而不是放任其逃回武漢。


    “哼,他們也不曾收到羅可鐸和羅托的警告?”


    “是。”


    “好個吳三桂!”


    “皇上息怒。”嘩啦啦的,這數個位高權重的八旗高官連忙跪倒在地。直到順治粗重的呼吸聲稍稍平緩了下來,才讓他們重新站起來回話。


    “皇上,王輔臣那個奴才也不能信了。”


    “朕知道。”


    雖說是從來隻有起錯的名字,未有起錯的綽號,能被人叫做活呂布的,自也不是什麽會忠心耿耿的貨色。可即便如此,順治自問對其素來不薄,從辛者庫一介內務府包衣管領下的罪囚提拔為大內侍衛,並且派遣其護衛和監視洪承疇這樣的方麵大員,擺明了就是給他立功的機會。現在倒好,這個家夥竟然還跳槽了,叫他如何不氣。


    可也就隻能是氣了,還能如何,吳三桂已經在上疏中表明了態度,要將王輔臣、趙良棟等一應原屬於洪承疇五千裏長邊的綠營勁旅,就是那些被派遣協助攻取雲貴的綠營兵盡數調往川北,防止明軍越過四川攻打陝西。


    那個同樣不知忠誠為何物的渾蛋玩意兒言之鑿鑿,朝中竟也還有不少人附和,他們的理由多是引用七年前的保寧之戰,可現在孫可望降了、劉文秀死了,明軍西營係的秦藩、蜀藩已然碎片化,可能打得過吳三桂的藩兵嗎?這不是拉幫結派、不是刁買人心又是什麽?


    哦,還少了個最重要的,那就是擁兵自重!


    “多尼,著實無能。”


    咬著牙說出了此言,索尼他們無不清楚,順治所指的並不是多尼被李定國擊敗的事情那麽簡單——想當年尼堪那等身經百戰的王爺碰上李定國都落得個身死的下場,清廷從一開始派他充當主帥,為的隻是憑其旗主王爺的身份鎮場子罷了,壓根兒就沒指望過他有多高的軍事才華。


    一開始多尼的表現也確實很不錯,吳三桂、趙布泰、羅托他們都能依令而行,同為旗主王爺的羅可鐸也能與之協調得很好。可哪個會想到,這特麽突然就掉鏈子了,連帶著近兩萬八旗軍一並掉進了那萬丈深淵,摔得個粉身碎骨。


    歸根到底,還是多尼第一次統領大軍,雖然少時在王府裏耳濡目染過不少,但是對於很多八旗親貴們用血總結出來的經驗往往隻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甚至壓根兒就不明白這其中的重要性。比如為什麽行軍要讓漢人走在前麵、為什麽打仗時要用漢人去先行消耗掉明軍的銳氣,洪承疇一紙急報,他就全都忘到腦後了。否則的話,即便中伏也該是由吳三桂的藩兵和洪承疇的綠營兵承受明軍的主要打擊,八旗軍隻要擊敗明軍的一伏,還是存在著全身而退的可能的。


    現在倒好,吳三桂全身而退了,還倒打一耙,在大罵孫思克和洪承疇居心叵測的同時,還不忘得便宜賣乖式的瘋狂暗示多尼的急功近利。更是一度斷絕了湖廣與貴州之間的聯絡,擺明了就是要在貴州撈足了好處,再換個地兒避開明軍的兵鋒,這不是擁兵自重是什麽?


    關寧軍的本性複燃,他們也隻能感歎李國翰死得太早,若是有那個墨爾根侍衛在、若是漢中駐防八旗沒有覆滅於磨盤山,或許還能攏住套在吳三桂脖子上的韁繩。但是現在,說什麽都已經沒用了。愛新覺羅家入關之初的那批身經百戰的親貴王爺們已經死絕了,憑借的隻是長久以來積累下來的威懾力罷了。將製衡吳三桂的希望全寄托在一個漢軍旗的軍官身上,本也不是什麽穩妥的辦法,況且那個奴才還在南下途中病死了。


    “吳三桂到哪了?”


    “回皇上的話,川陝總督李國英剛剛送來奏疏,說是吳三桂已經退入了漢中地區,但留下了部分兵馬駐守川北,並開始修築堡寨。”


    “他大概是還不知道陳逆的那個戰時內閣吧。”


    永曆棄國,這可是繼孫可望降清後清廷迎來的又一重大利好。然而,陳凱憑一刺客便逆轉了磨盤山之戰的結局。清廷沒有了長期駐紮雲貴的可能,就不存在待消息傳開後便可以輕易招撫到大量明軍精銳的時間。


    現在,陳凱更是拿出了個自稱是師法周召共和的東西出來,擺明了就是在爭取漢人士大夫的支持,同時還兼顧了消弭永曆棄國的影響和緩解各部明軍間的矛盾等諸多作用,可謂是一石多鳥之計。


    “還是照著早前商議過的去辦。”


    “奴才遵命。”


    不能牽連到吳三桂,避免將這個已經重獲自由的實力派逼反是滿清在現下不得不遵守的基本原則。長江以南基本上已經站不住腳了,他們不能在西北再開辟一條戰線出來——八旗軍的兵力有限,實在沒辦法兼顧那麽多條戰線。


    “哎,還是不夠啊。”


    確實不夠,清廷連敗兩戰,可他們也不能鬧得八旗離心離德,尤其是兩藍旗在這段時間的上躥下跳大夥兒都是看在眼裏的。


    可如此一來,受到處罰的就隻有洪承疇、孫思克和長沙幕府逃回來的那些官員而已,實在說不過去。索尼此前就已經提出過建議,再把朝中的南方籍官員拉出來一批陪綁,反正等江南丟了,那些家夥也就信不過了,不如先下手為強。


    這個提議很不錯,多殺點兒漢人官員,就可以遮掩下那些不便處罰的旗人,對清廷而言是有必要的。但是,經過了南北黨爭,如陳名夏、陳之遴之流的南方籍大老,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實在沒辦法再拉出來打一遍死老虎。可級別太低的,又起不到轉移視線的作用……


    “皇上,寧完我那奴才與洪承疇應該是同黨。”索尼陰揣揣的說出這話,鼇拜、遏必隆無不驚愕。


    滿清初入關的順治一朝,漢人官員主要分為三類,即遼東舊臣、北黨和南黨。南北兩黨顧名思義,便是以籍貫劃分的,其中還能牽扯到一些東林黨和閹黨之間的齷齪。而那遼東舊臣,則都是漢軍旗人,係滿清在遼東崛起以來得用的漢人官僚的集合。


    一如南黨有陳名夏、陳之遴,北黨有馮銓,遼東舊臣之中也同樣存在著派係領袖式的人物,比如範文程、再比如少傅兼太子太傅前議政大臣國史院大學士寧完我。


    此間,遏必隆第一個反應過來,確實,洪承疇這個南黨人物和寧完我這個遼東舊臣之間真的存在交集——後世說清承明製,其中主要的推手就是滿清初期朝中的大批漢官,這裏不分遼東舊臣、北黨和南黨,他們有誌一同的推動清廷恢複明朝製度。


    但是,清廷之所以選擇順水推舟,實際上也並非是他們有多大的話語權,而是滿清舊有的製度沒辦法應對關內複雜的政治經濟環境。旁的不說,隻說滿語一項,很多漢人的東西,這種原始的語言壓根兒就沒辦法解釋,逼得他們不得不加大漢語、漢字的使用。


    雙方的文明程度差距過於巨大,很多東西不是靠武力征服就能搞定的。可如果放任不管,漢人就可以從中挖空滿清,相較恢複明朝的一些製度和使用漢語,這才是他們更加無法接受的事情。


    “不要在這上麵牽連太多,隻挑個一兩件他們二人同做的,作為是同黨的左證就夠了。”


    滿清仍舊是不能把製度退化回去,因為退化回去就等同於是自我閹割。而且,寧完我已經告老,換言之就是對滿清沒什麽用了,可其他人則不然,牽連過多,反倒是會導致人心不穩。


    得到了順治的肯定,遏必隆剛要應是,卻看得索尼突然對他使了個眼色,他當即便反應了過來,其人的深意並不僅僅是找個名頭夠大的家夥出來頂雷那麽簡單。更重要的是,寧完我是漢軍旗人!


    滿清這個政權的核心國策就是防漢二字,這裏麵的漢指的從來不隻是漢人那麽簡單,漢軍旗人同樣是需要極力防範的對象。光是在漢軍旗的建立過程,對於那些漢軍旗高官,皇太極就反複折騰過不知道多少次。就連寧完我也一度在最得器重之際突然被皇太極棄之不用長達八年之久,而理由竟然隻是寧完我喜好賭博。


    有清一朝,對於漢軍旗人的敲打也從未有少過。最出名的就是奴酋弘曆,在位時將多達數十萬漢軍旗人清除出了八旗行列。正所謂:十全武功瞎湊數,藝術修養暴發戶,吟詩四萬無必讀,卸磨殺驢我最強。


    兩戰下來,滿洲、蒙古八旗損失過重,尤其是本就隻有四萬多旗丁的滿洲八旗竟然損失了近萬人之多,相對的漢軍旗的損失數量雖然也不低,可漢人的人口基數擺在那裏了,漢軍旗損失了可以通過抬旗來迅速補充,這對滿洲八旗而言就是非常巨大的優勢。另外,管效忠和劉之源還穩住了錢塘江防線,更稱得上是清軍在東南戰場上的唯一亮眼的表現。這樣的情況下,漢軍旗也是時候敲打一下了,免得這些奴才日後勢大難治、奴大欺主!


    “奴才明白,奴才這就去辦。”


    索尼、遏必隆侃侃而談,反倒是一向直脾氣的鼇拜卻如同是個泥胎木偶似的。在場的幾個人都知道,鼇拜的二哥卓布泰和鼇拜舉薦的達素在這段時間都沒少受到攻訐。不過,比之洪承疇,他們的責任顯然要小得多,所以在明麵兒、私下也都沒少借攻擊洪承疇來為二者分擔罪責。但是到了決策層,他就不便多言了。


    可是,此時此刻順治卻一反常態,沒有繼續將桉件的定罪範圍商議下去,而是直愣愣的盯向了鼇拜。


    “皇上,奴才敢以項上人頭擔保,家兄定當不辱門楣,達素也一定會死戰到底!”說罷,鼇拜便跪倒在地,冬冬冬的磕起頭來。


    見得如此,順治便讓二人將鼇拜扶起,語氣緩和的安撫了兩句,便再度轉向遏必隆:“先把雲貴的事情了結了吧,總要給朝野上下一個交代。”


    “奴才遵旨。”


    越過了更早發生的江山大捷,滿清朝廷以著前所未有的效率結束了對清軍兵敗磨盤山一桉的審訊工作,得出的結論是洪承疇的催促導致了多尼在倉促下誤入明軍埋伏圈,以至兵敗。所以,主要責任自然是由洪承疇來承擔。另外,洪承疇還涉嫌公報私仇,借孫思克之手來對付吳三桂。再加上他在江西戰場上的那些“拙劣”表現,總而言之,最後主審官遏必隆給他定下的罪名是在鼇拜參奏的那十三條大罪的基礎上又添加了欺君罔上、蒙蔽聖聰和結黨營私這三項,經順治批準,處以淩遲極刑!


    午門外的刑場上,洪承疇、黃誌遴以及其他長沙幕府成員外加上他們和孫思克的族人一並處刑。重頭戲,自然還是洪承疇,順治親自下旨,要剮上三千六百刀。這可是個精細活兒,所以刑部還特別找來了一個經驗豐富的劊子手……


    此間位於皇城以南,皇城以北則是兩黃旗的聚居區,此間,桉件暫時告一段落,遏必隆也可以稍微喘上口氣兒,於是便與索尼湊在一起小酌上幾杯,順帶著交流一下想法。


    “主子,洪承疇已經開剮了,下麵的旗人都瘋了,一個勁兒的台子上扔銀子,買了洪承疇身上剮下來的肉便直接生食了。”


    遏必隆是主審官,監斬自有他人。此間,下麵的奴才將午門那邊兒的情況一一道來,二人聽得亦是不免鬆了口氣。


    “上一個這麽受歡迎的還是袁崇煥吧?”


    天王巨星的謝幕演出看來效果比預想的還要好呢,瞧瞧,都能比肩袁崇煥那個自帶流量的現象級巨星了。要知道,袁崇煥畢生的抗鼎巨作可是付出了京畿幾十萬人的生命,更是繼土木堡之後京畿地區承平一百八十餘年後的驚天劫難,北京城的老百姓當然對其恨之入骨。可江山、磨盤山兩戰下來,滿、蒙、漢軍加一起也才損失了大概三萬人馬,區區洪承疇能有現在這麽高的流量可都是他們一手捧起來的呢。


    揮退了下麵的奴才,遏必隆笑著與索尼言道。後者聞言,先是點了點頭,繼而言道:“我聽說漢人罵人,有句恨極了的便是說那人是個殺千刀的,今日看來,果不其然啊。”


    說來,現在的這批與此前袁崇煥被淩遲時的那批完全不是一批北京人。滿清占據北京後,便將漢人趕出了內城,此間有的隻是旗人和包衣,與他們在其他城市修建的滿城無二。而原本的那些明朝戶主們,不是被趕到了外城,就是幹脆被投充到了旗下為奴,再有就是被迫離開了北京城。總而言之,那些人是沒有機會“二進宮”了。


    “哼,與袁崇煥一個下場,俱是被遠比他們要強大的對手擊敗。”說笑著,遏必隆便又是一杯酒水下肚。


    對此,索尼卻顯得若有所思,思慮過後才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這倒也不盡然。袁崇煥是急著升官發財,為了拿下平遼的主導權便吹了個他根本做不到的牛尿泡,結果把牛尿泡給吹炸了。而洪承疇,隻怕也不算是技不如人,確切的說他做得已經沒什麽可挑剔的了,換了誰也不太可能做得比他更好。”


    “那他還是輸了。”


    “是啊,他的對手,確切地說是那個陳凱如果與洪承疇做同樣的事的話,很可能還未必有那奴才做得好。這是經驗問題,兩個人在官場上的時間和經曆差得太多了。可是那個家夥的想法與其他人好像完全不一樣。我仔細想過很久,這兩個人完全是各打各的,正麵交手就那麽兩回。甚至第一次交手過後,洪承疇其實就已經沒有了決定勝負的權力,隻能繼續維持罷了。”


    “這麽說來,還真是的。”遏必隆想了想,接著索尼的話茬兒便繼續言道:“仰仗著大清洪福齊天,孫可望竟然降了,否則滅國大軍也不會那麽順利。”


    “是啊,還有那偽帝棄國,我聽下麵的漢官說,這可都是千載難得一見的事情。”


    “結果還是讓那陳凱扳了回來,或者說,陳凱一直就沒有拿洪承疇那個奴才當做最主要的對手,他的那些手段都隻是捎帶腳的就把洪承疇逼到了絕路……”


    他們,終究不是儒家士大夫,對於周公、周禮這些東西根本沒辦法感同身受,隻是憑借著敏銳的政治嗅覺意識到了這不是什麽好事,也大概想到了陳凱此舉在近期所能起到的作用,但更深遠的意義,就不是這些野蠻人所能夠輕易理解得了的了。甚至,他們更加無法想象,就算是他們也不是陳凱的最終目標,隻不過是堵在他通往最終目標的道路上的一座必須搬掉的大山罷了。


    饒是如此,他們卻很清楚,洪承疇死了,並不代表這一切就結束了。滿清在長江以南的統治仍舊是及及可危,果不其然,這頓酒遠還沒喝到位,宮裏便派了人來,說是招遏必隆和索尼覲見。二人連忙醒了酒,便匆匆趕赴宮中,待他們抵達時,鼇拜則已經在大殿上了。


    “你們也看看吧。”


    順治的臉色非常不好,二人連忙從大太監吳良輔手裏接過奏報,一看才知道是羅可鐸、羅托、蔣國柱、梁化鳳全都陷進了昆山城。這可是個極大的壞消息,搞不好滿清就得再丟掉一個旗主王爺。可是沒等他們想好,鼇拜卻已然拜倒在地。


    “奴才願統兵南下,擊敗海寇,奪回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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