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郡主伴讀這事,真是個意外。


    但凡不是喬鳶飛自己策劃的事兒,她向來不背鍋。


    於是少女縮著身子,如小鵪鶉一樣委屈解釋:“伴讀這事,都是因為文華郡主……”


    喬鳶飛仔細說了前因後果,見喬氏臉色終於稍微好看些,她才小聲道:“不過譚暉的頭發,確實是我做的。”


    喬氏:“……!”


    她就知道。


    這個不省心的小東西!


    “你怎麽做的?”喬氏瞪她,“公主府那麽多人,他還能不設防的任你作弄?”


    喬鳶飛便又說了下起因和結果,不過中間省去了和趙淵一起偷看他未婚妻給他戴綠帽子的事。


    可喬氏多敏銳啊,她盯著喬鳶飛問道:“趙淵為何幫你,就因文華郡主打你,是緣他之故?”


    喬鳶飛眨巴著眼,一副老實樣子的點了頭。


    可喬氏不信。


    她有種直覺,喬鳶飛和趙淵之間還有些她不知道的東西。


    一時間,喬氏想到了更遠的地方去。


    趙淵雖在上京名聲不好,但聖眷很濃,又曾是聲名顯赫的少年將/軍。且除去這些,他還有親王世子這個頭銜。


    附加的價值太高,讓他即便廢了一雙腿,也仍叫許多未嫁女趨之若鶩。


    更何況他還長了一張出塵絕豔的臉。


    光是看臉,也夠吸引小姑娘了。


    喬氏懷疑的看著喬鳶飛,想了又想,終是直白問道:“你是不是看上趙淵了?”


    喬鳶飛:“?”


    她愣了會,臉上的狡黠精怪突然散去,人也變得沉默下來。


    傍晚昏黃的光色透過窗欞照射進來,讓喬鳶飛白皙的麵容有些死寂。


    她沉默很久,才聲音低低的開口:“姨母。”


    喬氏繃緊了心弦,突然有些後悔方才問那話。


    果然,下一刻就聽喬鳶飛說:“我喜歡任何人,都不會喜歡趙淵。是他讓我爹背上了通敵叛國的罪名,是他讓死守雍州的數萬將士死得不值!”


    喬氏的心沉下來,有些鈍鈍的痛意。


    “我知道。”她忙撇下雞毛撣子,把喬鳶飛拉了起來,“是姨母不好,總是胡思亂想。”


    喬鳶飛卻抬眼,柔柔一笑:“姨母都是在為我考慮,我知道的。”


    方才那滿身鮮活的人兒,在一瞬間又鑽回了毫無生氣的人偶殼子裏,這讓喬氏心痛又後悔。


    她摩挲著喬鳶飛的手,有些難過道:“你到底年少,我隻是怕你因為情字而傷了心……”


    喬鳶飛笑道:“不會,沒人傷得了我。”


    沒有心,又哪能傷心?


    喬氏歎口氣,把趙淵這個名字扔到了一旁。


    她說:“既是郡主伴讀的事已無法更改,你便也隻能去了。長公主此人有大才,她雖不好相處,但也不至於與你一個小輩計較。倒是那個文華郡主……”


    喬氏皺起眉頭,顯然也聽過這郡主的惡名。


    在賞花宴上就敢打人,能是什麽好東西?


    喬鳶飛卻說:“再瘋的狗,也有合它嘴的套子。除去長公主外,也有人能治得了她。”


    喬氏又想到了趙淵。


    畢竟文華郡主思慕趙淵,追著趙淵跑這件事滿城文武都知道。


    可喬鳶飛卻說:“是大皇子。”


    喬氏一時沒反應過來:“誰?”


    “大皇子。”喬鳶飛溫聲道,“大皇子身體病弱,不易大悲大喜。這麽個易碎的藥罐子偏偏極得聖人喜愛,是以,皇室無人敢惹他。靜安長公主都要避其三分,文華郡主又豈敢在對方麵前作威作福?”


    所以喬鳶飛為什麽討厭文華郡主呢?


    因為文華郡主並不如別人說的那樣,是年少不懂事,所以才頑劣些。


    相反,文華郡主很聰明。她知道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能惹,不能惹的遠遠避開,無靠山的任她欺辱。


    說白了,也不過是欺軟怕硬罷了。


    這樣的人,可不是輕飄飄的一句頑劣,就是骨子裏純壞。


    上京貴女多的是這種人。


    喬氏看著喬鳶飛,隻覺得這個外甥女太聰慧了。


    她眼清目明,胸有丘壑。所以上京這些主子即便尊貴,在她心裏也不過是棋盤上可操縱的棋子。


    喬氏覺得自己無須再多說,喬鳶飛想做的事她無力阻攔,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喬鳶飛掃清後路,讓喬鳶飛沒有後顧之憂。


    “罷了,隻要沒有危險,你想做什麽就去做。”


    喬氏頹然的在桌邊坐下,仔細看著喬鳶飛的眉眼,想起一別十幾年未見的姐姐。


    喬鳶飛和她母親長得很像,除去五官外,更多的是眼中都有股韌勁兒。


    那是骨子裏帶來的,風吹不倒、雨打不破的強韌。


    喬氏就這麽怔怔的出了會神。


    隨後她壓下哀意,說起別的事:“城西宅子雖打理過了,可隻你和冬葉兩人我不放心。我也不想宣州的事再重演,所以在老太太下令趕你出去前,你就暫時還住在這裏。”


    雖然死皮賴臉的麵上不好看,可在喬氏心裏,喬鳶飛的安危比臉麵重要多了。


    喬鳶飛聽到這話,沉默半晌終是輕輕點了頭。


    喬氏這才放了喬鳶飛離開。


    躲在外麵的譚幟兄妹,第一時間追了上去。


    見喬鳶飛一路上心情低落,譚芸愧疚道:“阿鳶姐姐,都怪我們在宣州時……”


    喬鳶飛聽到這話回了神,見兩兄妹都耷拉著頭,她忍不住彎唇笑起來。


    喬氏非要把喬鳶飛捆在身邊,實有原因。


    喬鳶飛初到宣州時,因為姨母偏疼,譚幟兄妹兩看她很不順眼。


    譚芸那會兒才堪堪十歲,她常在仆人的慫恿下,對喬鳶飛做出一些惡事。譚幟雖不做什麽,但也會和姨母吵嘴,甚至徹夜不歸。


    喬鳶飛家破人亡,又被表兄妹孤立,一時心如死灰。


    她不想喬氏為難,便主動搬離在外麵賃了個宅子住。


    可孤女貌美又身負錢財,怎能不叫人起歹心?宣州街上的流子盯了她好幾日,數次尾隨冬葉踩點,到最後半夜翻牆而入。


    若非喬鳶飛與冬枝有武藝在身,恐怕早就被亂刀砍死在那院裏。


    等姨母找來時,冬枝重傷昏迷,她和冬葉滿身鮮血。


    自那之後,姨母就再也不準她單獨在外邊住了。


    譚幟兄妹因為愧疚,也轉變心思,加倍的對她好。


    後來,兄妹三人相處時間長了,感情反倒變得厚重真摯起來。


    這些事已經過去兩年,若譚芸不提起,喬鳶飛其實都已經淡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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