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野之民,又哪裏知道什麽皇子?


    三皇子趙旻無功無績,在百姓的心裏,壓根就是陌生的。


    相比之下,眾人更為熟悉的是趙淵。


    哪怕此時趙淵指名道姓說了趙旻,這些人也都不信。


    有人還冷笑著問他:“照你這麽說,當時造成雍州血流成河的人,是那什麽三皇子,屠了我們全村的也是三皇子了?”


    趙淵聽到這話,停了片刻才道:“朝廷並未收到有百姓村子被屠的消息。”


    “放你娘的狗屁!”那人氣紅了眼,索性什麽話也不講了,再次揮刀砍來。


    喬鳶飛皺起眉頭,抽回趙淵腰間的粗麻繩,當做武器甩了出去。


    戰場上,兵器長一寸則強一寸,有了喬鳶飛護著,竟然無人能近到趙淵身前。


    有人氣急,指著喬鳶飛罵道:“你這小娘子既是去過雍州,應當也受雍州宋大人庇佑過。宋大人一家被殺,你竟還護著凶手,當真是不分青紅皂白!”


    喬鳶飛的手有一瞬僵滯,隨後她收回麻繩,冷聲道:“你們若是分得了青紅皂白,也不會為了殺趙淵而牽連到我這個無辜人頭上。趙淵今日因我而來,他若不安然無恙的回去,我又豈有命活著?”


    “所以你一定要帶走他?”


    喬鳶飛抬眸,眼神銳利:“是,我一定要帶走他!”


    男人終於咬了牙,將手中的刀轉了又轉,咬牙切齒道:“既是如此,弟兄們,將他們都殺了!”


    被逼退的幾人又衝上來,見喬鳶飛要策馬逃離,其中兩人迅速用力拽起埋藏好的絆馬索。


    若非喬鳶飛馬術高超,閃躲迅速,兩人一馬真是要防不勝防的栽下去。


    見這些人準備充分,喬鳶飛索性也不急著走了。她將木棍遞給趙淵,問道:“趙世子,當年你一槍挑九州,獲聖人‘勇冠三軍’之讚譽。如今不被雙腿牽製,擊退這幾人應當還是輕輕鬆鬆吧?”


    趙淵接過木棍,點了點頭。


    喬鳶飛又說:“隻將他們擊退便好,莫要徒造殺孽!”


    趙淵深深的看了眼喬鳶飛,也點頭說好。


    兩人一個控馬一個接招,雖是頭一次配合,竟也十分默契。


    在馬上的趙淵,與落地的趙淵完全是兩個人。


    不過五尺左右長的木棍,在他手中卻猶如神器。從側麵看去,墨發青帶,寬袖長衫,雖一雙清冷出塵的眉帶著肅殺之意,可一招一式竟呈出飄飄欲仙之美來。


    六公子眼光果然挑剔,這趙淵容色的確出眾!


    趙淵馬上功夫了得,隻不過使出兩成力,便將這些人撂翻在地。


    確保這些人再也沒力氣起身,喬鳶飛輕夾馬肚,喝道:“走了!”


    她單手抓著韁繩,策馬快速離去。


    ……


    城門依然緊閉。


    喬鳶飛騎馬繞了一圈,對趙淵道:“今日怕是進不去了。”


    趙淵垂眸,看著環在他腰間的女子手臂,低低“嗯”了一聲。


    喬鳶飛又說:“你後背有傷,得找大夫瞧瞧。”


    趙淵又“嗯”了一聲。


    喬鳶飛好奇的探頭看他:“趙世子,進不去城又得給你找大夫,咱們應該去哪兒?我不是上京人,我對這裏可不熟悉。”


    她忽然貼近,猶如草木般的清冷氣息瞬間撲到趙淵側臉上。趙淵身子僵住,神思竟有一瞬空白。


    喬鳶飛看著他,見他臉色怪怪的,忍不住皺起眉頭來。


    趙淵不吭聲,喬鳶飛也不再問,她扔了韁繩,叫馬兒漫無目的的往前走。


    這京郊最多的便是農田,大路左邊是隨風起伏的連片麥浪,大路右邊則是層疊巒嶂的深山。


    喬鳶飛望著山林盡頭,眸色變得悠遠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聽到趙淵開口:“抱歉,喬姑娘。”


    喬鳶飛回了神,語氣懶懶散散:“抱歉什麽?”


    趙淵凝了眉,語氣低沉:“今日之事又因我而起,將你牽扯進來,非我本意。”


    喬鳶飛淡淡道:“我知道非你本意,是這些人腦子不好。我都說了我姓喬不姓陸,若要誘騙你送死,該綁你未婚妻才對,可他們不信我也沒有辦法。”


    趙淵:“……”


    “不過還好。”喬鳶飛瞥一眼趙淵,似笑非笑道,“綁了我還能逃出來,若是綁了那陸家姐姐,今日你們都危險了。”


    趙淵聽著,挑眉問道:“你和陸姑娘很熟?”


    喬鳶飛想了想,客觀道:“不算熟,但我挺喜歡她。才華橫溢卻不恃才傲物,待人又溫和體貼,長得還好看。漂亮又溫柔的美人,誰不喜歡呢?”


    趙淵沉默下來。


    喬鳶飛斜眼看他,問道:“你是不是想聽我說幾句陸姐姐的壞話?”


    趙淵長眉挑的更高了,有些驚訝:“喬姑娘為何這般想?”


    喬鳶飛道:“那日竹林,你我都看到了陸姐姐和三皇子互訴衷情。作為一個被……紅杏出牆的未婚夫,你難道不怒不怨?”


    趙淵聽著這話,沉吟片刻,誠實道:“怒有怨無。”


    喬鳶飛問:“為何?”


    趙淵平靜開口:“我與陸姑娘本就無情,何以生怨?”


    喬鳶飛好奇道:“那怒從何來?”


    趙淵笑了一下,似有些自嘲:“我非聖賢,自有凡人七情六欲。這一怒,三分怒未婚妻不忠,七分怒自己窩囊不幸。”


    喬鳶飛聽到這裏,反而沉默了。


    她想起方才策馬趕去找趙淵時,對方雙手拄棍,艱難的躲避著那些賊人。


    很難想象,一個曾意氣風發、忠君報國的少年郎,竟有一日會淪落到被幾個毛賊欺辱的下場。


    那一瞬的喬鳶飛,竟生不出幾分嘲弄,反而覺得悲哀。


    悲哀自己,悲哀趙淵。


    忠義無果,不過是如此下場!


    氣氛略有冷凝,趙淵似是察覺到喬鳶飛情緒不好,主動轉移話題:“聽譚二公子說,擄走喬姑娘的賊人武藝高強,喬姑娘又是怎麽從賊人手中逃脫的?”


    喬鳶飛漫不經心道:“那人腦子不好。”


    趙淵錯愕偏頭,喬鳶飛卻又不願說了。


    她重新抓起韁繩,高喝一聲:“趙世子,坐穩了。”


    話音一落,馬兒忽然撒蹄跑動,不出片刻便奔出城郊朝著宜安縣城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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