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長驅,孫梓凱和薑鈺瑾站在車頂,薑鈺瑾拿著那把修長的刀,舞來舞去。


    “你這根本就不是劍法。”


    “我說了我不會劍法,我隻會教你怎麽用劍殺人。”


    “這些動作沒什麽難的嘛,也不好看。”


    “能殺人就行了,誰管你好不好看,你當這是跳舞嗎?”


    “可你教來教去,就是這三個動作,刺,收,砍,你耍我...”


    孫梓凱無語凝噎,惱火地不想說話,薑鈺瑾也不高興,惱道:“我要練多久。”


    “每天一萬次。”


    “啊?你就是在耍我,我不練了!”薑鈺瑾坐到了一旁,馬車搖晃,差點把她從車頂晃下去。


    孫梓凱也不出聲,一直沉默著,也就坐了一小會兒,薑鈺瑾便又躡手躡腳地爬起來,哼了一聲,接著,又開始刺、收、砍。


    如此半個月過去了,沙漠之路已經見尾,而馬車頂上的女孩,站得越來越穩,她的汗水浸滿了全身,那三個動作每天都要練萬次,而從第五天開始,孫梓凱便故意將馬車晃得厲害,迫使薑鈺瑾要一直維持平衡,兩條腿不知覺顯出了肌肉,這之後的訓練便更加的嫻熟。


    “嗨!”薑鈺瑾突然踹了孫梓凱一腳。


    “幹嘛。”


    “砍你。”薑鈺瑾作勢劈下,孫梓凱雙臂撐起,回轉踢出一腳,卻見薑鈺瑾一個疊步退後,腳到了,刀也收回,接著突然刺出,隻是並非直刺,而是在刺的同時收攏一下,改了方向,右手換左手,身軀向前一衝,刀尖已刺到孫梓凱麵前,整個過程都是在三息之內完成的,薑鈺瑾渾身力量顯然都為此而行動。


    隻是她的對手過於強大,孫梓凱明明要被刺中,卻忽然挪移到了一側,接著一腳踹出,竟直接把薑鈺瑾踢飛,卻把自己的刀抓住了。當時就後悔了,眼睜睜看著她臉著地摔在了地上,滾了幾圈還吃了口黃沙。


    本以為就要被這丫頭扣錢了,孫梓凱趕緊跳下去拉停了馬車,誰料薑鈺瑾翻過身來,坐在地上,渾身都是沙灰,把嘴裏的土吐了出去,她看著孫梓凱,神情有些得意,說道:“差點就成功了。”


    “扯....差得遠。”


    薑鈺瑾爬起身來,拍拍衣服,接著跑來,一步躍上車去,抓著把手,兩腳蹬上了車頂,朝著孫梓凱伸手,說道:“給我刀。”


    “你力氣差不多了,可以拿劍了。”


    薑鈺瑾哦了一聲,接著轉動手環,不多時,她開始犯愁了。孫梓凱回頭一瞧,眼睛瞪得老圓,隻見車頂堆積了幾十把劍,都是金閃閃的寶劍。他爬上車頂,小心翼翼地撿起一把,拔出鞘來,寒徹之鋒離著兩寸之遠,竟能在孫梓凱的皮膚上劃下一痕,風吹刃而過,把自己卻切成了利鋒,在木頭上砍出兩道深痕。


    “這....這劍...什麽來頭。”


    薑鈺瑾瞧了一眼,說道:“那是我宋國工匠打給我父皇的,我父皇就摸過一次。”


    “這劍,多少錢。”


    薑鈺瑾一思量,回道:“沒想過,我父皇拿東西又不用錢。”


    孫梓凱極度小心地,把那把劍輕輕放了下去,問道:“你挑一把輕的就好,別太重了。”


    選來選去,薑鈺瑾眉頭皺得越來越緊,一直到晚上也沒有作出決定。最後,惱道:“誒呀你給我選,我不愛選。”


    “這把,這把輕。”


    “那把不行,太醜了。”


    “那就這把,好看吧,還鑲著寶石。”


    “咦——你也太俗氣了。”


    “那就這個,輕巧又簡單。”


    “連個穗都沒有。”


    “這個總行了吧,什麽都有了。”


    “你瞧瞧我能拿得動嗎?”


    “你!”孫梓凱還是忍住了,“你閉著眼睛摸一把。”


    她如此做了,摸到了一把,結果睜開眼,直接扔了,說道:“這把是我六姐的,才不要...”


    孫梓凱隨便撿起了一把,急道:“行了!就這個,別挑了。你看看四周,林子出現了,咱們要進入蠻子的領地了。”


    薑鈺瑾很不情願地接過劍,把其他的收了回去,臨了還抱怨了一句,“你品味真差。”


    孫梓凱歎了口氣,跳下去趕起了馬車,但不順著河走了,他已經記清了方向,筆直著朝著“安生關”奔去,而薑鈺瑾又在車頂操練起來。


    一路上都在躲著蠻子走,今天卻是例外,孫梓凱感知到了二十裏內蠻人的位置,接著便朝那個方向趕去。半個時辰後,果然見到了十多個蠻人,算不上一個小家族,應該是個小隊,隻有男人,沒有婦孺。


    還在車頂操練的薑鈺瑾見到了人影,慌得蹲下來,低聲喊道:“有人。”


    “你下去,把他們殺了。”


    “什麽?”薑鈺瑾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要我去?”


    “對啊,你練了這麽久,可以殺人了呀。”


    “我才不要殺人呢。”


    “啊?”孫梓凱狐疑地看向她,但很快想明白了,說道:“哦,我第一次的時候,確實也經過了深思熟慮,但它並不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你去走到他們麵前,不一會兒,你就會有殺他們的理由了。”


    蠻人已經靠了過來,薑鈺瑾還是對孫梓凱的要求感到不可理喻,說道:“我們跑不就行了,為什麽要殺他們。”


    “他們是蠻子啊。”


    “蠻子就該死嗎?”


    孫梓凱怔住了,而蠻人的刀已經砍向了他的頭,他沒有轉身,側著打出了一拳,那男人整個胸膛往上都轟碎了。孫梓凱很快理解了薑鈺瑾的作為,他並沒有覺得女孩是錯的,也沒有覺得自己是錯的,對於薑鈺瑾來說,蠻人確實沒有必死的理由,如果能夠避開戰鬥,為何不避呢?


    但對於他而言....


    蠻人見到那血淋淋的一幕,嚇得四散而逃,而孫梓凱抬腳跳出,寒刀出鞘,八旋一轉,刀入鞘,而草木折,人身斷。


    他回到了馬車,驅車繼續前行。薑鈺瑾看向孫梓凱的目光十分複雜,她低聲道:“你為何這般暴戾,難道虐殺成性嗎?”


    孫梓凱沒有逃避這個問題,說道:“我曾跟你一樣,懷疑蠻人是否就該被殺,身為人,誰都無法做到輕易地奪取另一個人的生命,當你揮刀的時候,總會想著揮刀的理由,和是否能避免揮刀的可能。”


    “那你為何還要這麽做?”


    “因為我繼承了先輩們的仇恨,也親身經曆了產生仇恨的過程,當揮刀的手擁有了必須砍下去的理由,那麽在出刀的時候,人便不會有那麽多的想法了。”


    “冤冤相報何時了,仇恨總得有化解的那一天,我不喜歡打打殺殺....”


    “那你為何修行,不是為了複仇嗎?”


    薑鈺瑾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歎息道:“也是為了讓自己能活下去呀。”


    “你並沒有被仇恨奪去心智,你很善良,也很強大。”孫梓凱平靜地趕著馬車,繼續說道,“如果可以的話,盡量不要把自己置身於這樣的局麵。”


    “什麽局麵?”


    “必須要殺,付出一切也要殺死對麵的局麵。”


    “像你一樣嗎?可你殺了那麽多蠻人,仇恨還是解不開嗎?”


    “解不開的,仇恨從來沒有以一抵一之說,我經曆了想通關內與關外不滅不休結局的過程,便再不會去想值不值得,該不該,凡是我觸手可及之處,蠻人,不可留生。”


    薑鈺瑾幽怨地望了他一眼,躺在了車頂,自語道:“你好嚇人,殺人的時候,好像沒有感情的野獸。”


    孫梓凱沉默著趕著馬車,沒有再作答。


    五日後,他們終於見到了“安生關”。


    這日,守關的漢子們聚在了老楊屋子裏,大家圍著張桌子坐著,而桌子上疊放著兩塊金磚。


    大夥偷著樂,偷著笑,眼饞地盯著,六子拍了下孫梓凱的頭,誇道:“你小子行啊,這一來一回,又掙一塊,你說說你路上都幹什麽大事了,能掙一塊大金子!”


    “沒幹什麽。”孫梓凱捂著嘴低聲道,“那閨女是個彪的,把金子當石頭扔,我就教她耍了幾天刀,算上回來一哭的護送,就掙一塊金子。”


    “吹牛吧。”秦袋子說道,“你小子不是把自己賣給他了吧,嘶…也不對啊,你小子屁大點人一個值幾個錢,莫不是你褲襠裏的家雀兒鑲了銀皮皮啊。”


    男人們哄然大笑,而後,老張說道:“看看怎麽用這兩塊家夥吧。”


    男人們舔了舔舌頭,說道:“咱用個屁啊,給城裏唄,媳婦孩子都使得上,可也用不了啊,我都沒敢把這事跟我家那口子說,怕她嚇死。”


    老楊愁的慌,哪裏用得完,可這時,門被敲響,應聲之後,薑鈺瑾走了進來。


    男人們靜悄悄地,薑鈺瑾看著老楊,叫了聲楊統領,與之前第一次來這裏相比,她顯然已經從黑暗中走了出來,接著說道:“那塊金子是提前給的,他還沒有掙過去呢。”


    “我覺得也是”老楊賠笑道:“姑娘你拿回去吧。”


    “那倒不用,我還要租孫梓凱送我去燕明宗,因為我沒有仆從,還得雇他照顧我三個月。”


    漢子們一聽,瞬間鬆了口氣,六子喊道:“嚇死我了,放心吧姑娘,讓他給你當孫子都沒問題,三個月能夠嗎?三年也行啊。”


    “喂,六哥,我……”


    老張把孫梓凱抓過來,低聲喝道:“閉嘴吧,占那麽大便宜還不見好?細心照料著人家,人家虧了。”


    “哦,知道了。”


    夜晚,孫梓凱守在關牆之上,眺望著關外,薑鈺瑾披著袍子靠上來,三月的風依然寒冷,她搓著手,拉了拉孫梓凱的衣服,問道:“那邊有人嗎?”


    “沒有。”


    “你一晚上都要守在這啊。”


    “嗯,輪到我守夜了。”


    “那我回去睡了。”


    “睡吧。”


    薑鈺瑾走出去三步,忽然撿起地上一根棍子,回頭刺到了孫梓凱腰間。


    “幹嘛?”


    “誰讓你白天把我踢下馬車的?你以為就那麽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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