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靜:睡了?】


    【顧然:還沒。吵到您睡覺了嗎?】


    【莊靜:你的消息是特別提示,因為有就算睡覺也要醒過來查看的必要,你做得很好。】


    【莊靜:還有,別睡,辛苦一下,今晚回來先把佛骨放進怒放天堂】


    【顧然:您是擔心我做夢夢見神話公路?直接把佛骨帶進去?可我還不能確定這夢的性質。】


    【莊靜:以防萬一】


    【顧然:好的】


    再看時間,三點二十二分,既然不睡,顧然直接離開床——要讓床隻和睡覺有關,這就像讓狗記住‘拿狗繩就是出去散步’一樣。


    穿好衣服,走出房門,院子裏的燈徹夜亮著。


    一個鎢絲燈,隨意牽了一根電線,懸在院子中央的架子上。


    在這秋日的淩晨,暖黃色的光芒給人溫暖的感覺。


    顧然想到老家,他的書桌——某戶人家死後送的家具——上就有這樣的一盞燈。


    那盞燈很微弱,簡陋的電線有一個正確的擺放位置,一旦有一點不對,就會鬧脾氣罷工,必須小心伺候。


    顧然就這樣伺候著電線,一直到初中畢業,以至於高中住宿,看見那些正常的電線時,心裏都覺得新奇,會感到幸福。


    燈光雖然給人溫暖的感覺,實際天氣卻有一點涼。


    顧然無所謂,將椅子上薄薄的露水擦幹淨,便坐下來,翻開手裏的《我的腦袋裏有個雷達》。


    看的入神,等他發現陳珂時,陳珂已經在身後擺出和他一起看的姿勢。


    “什麽時候來的?”


    “三十分鍾前。”陳珂笑著走向另一把椅子。


    “我來都沒三十分鍾!”顧然也笑起來,“睡不著?”


    “不習慣。”陳珂坐下來,又迅速起身。


    “屁股濕了吧?”顧然輕輕地笑出聲。


    “你也不提醒我!”陳珂笑罵。


    小腹似乎有一顆心髒似的跳著,稍稍沉默,顧然說:“外麵冷,要不要去我房間?”


    陳珂表情還算平靜,可她的肢體動作出賣了她——一直在撫摸屁股,似乎這樣就能像拍走灰塵似的拍走露水。


    “.好。”


    顧然合攏《我的腦袋裏有個雷達》,站起身,腹部的暖意更厲害,心髒也不甘示弱地發出強音。


    兩人走進房間,顧然下意識開燈,然後又關了。


    陳珂看著別處,對開燈和關燈都沒有發表意見。


    借著月色與記憶,顧然把書放在書桌上,緩緩走向陳珂。


    屋裏似乎有一團看不見的、正在燃燒的火堆,將房間裏所有的氧氣都吸走了,額頭抵住額頭的兩人不斷深呼吸,才能吸到足夠的氧氣。


    陳珂的身體輕盈而柔韌。


    顧然精力旺盛。


    兩人既克製,又無所顧忌。


    這一天他們去了博物院,也隻去了這個地方。


    吃飯的時候。


    “我第一次實際感受到了中國曆史的長度。”格格累得腳疼,“幾千年後的人該怎麽辦,可能光是去博物館就要用去四五天,到時候人類還會學習曆史嗎?”


    “我也好奇過這個問題。”安遙道,“不僅曆史,還有各種知識,現在博士畢業大概三十歲,以後難道要學到四十歲,才能學會人類目前所有的知識,然後才能創新?”


    “大概會像心理學,從初中就開始分科?”陳珂說。


    “要分珂珂嗎?我要頭部。”菲曉曉已經累得胡言亂語。


    “顧然肯定要下半身吧?”何傾顏笑意盈盈。


    “看來你還沒累。”顧然說。


    吃完飯,他們去火車站,準備坐高鐵回海城,菲曉曉不走,她明天下午的庭,準備今晚回鄉下家裏一趟,上午再回南城,晚上回海城。


    “沒打擾你工作吧?”分別之時,蘇晴略帶歉意道。


    “哪有。”菲曉曉毫不在意,“如果不能這樣玩,我工作還有什麽意義,下次再有這樣的活動,一定一定要叫上我。”


    “好。”蘇晴笑道。


    “開庭可別輸了。”陳珂說。


    “隻要對方律師不叫我‘小美女’,我是不會輸的!”


    這裏有個故事。


    有次開庭,對方律師一直說‘小美女你等等,等我把話說完’,結果那次菲曉曉輸了。


    到底為什麽輸的,陳珂她們不知道,反正菲曉曉認定:自己被花言巧語騙了!


    對此,心理醫生們隻能曖昧而寵溺地微笑——菲曉曉羞得麵色通紅。


    來時是二等座,回去時也是二等座,蘇晴沒有看書,靠著顧然睡了。


    顧然與何傾顏繼續看電影,這次是據說很有名氣的日本動畫《你的名字》。


    當女主角跳舞的時候,頭也靠在顧然身上的何傾顏,忽然鼻子緊貼,對他深嗅了一下。


    顧然心跳加速。


    “我喜歡你的味道。”何傾顏說。


    “隻有在博物院暴走之後的汗味。”顧然道。


    “汗味也是你的味道。”何傾顏又嗅了一下。


    顧然有點蠢蠢欲動,但他不覺得是自己特殊,二十歲的年輕人應該都這麽精力充沛。


    列車抵達南城,眾人一起回到{靜海}。


    “珂珂,今晚去我家?”蘇晴發出邀請,“你應該帶了衣服和睡衣,回去直接洗了,明天就可以穿。”


    “菲菲也不在家,你一個人回去不安全。”何傾顏也道。


    “嗯”陳珂有點遲疑。


    “顧然,你也說一句。”何傾顏看向唯一的男性。


    這讓顧然怎麽說?


    第一,目前為止,那還不是他家;第二,那是他女友蘇晴家。


    “那打擾了。”在顧然糾結之前,陳珂笑著開口。


    “嘖嘖。”何傾顏笑著發出調侃聲,取笑陳珂的貼心。


    蘇晴抿唇一笑,覺得好玩,然後,她就忽然醒悟過來。


    又是讓何傾顏靠顧然的肩,又是覺得陳珂對顧然貼心好玩,她這是怎麽了?


    如果說她對顧然不在乎,這也就算了,關鍵她在乎,那麽隻有.被何傾顏潛移默化感染了。


    顧然給的外號果然沒錯:妖女。


    當然,這個時候蘇晴是忘了自己的稱號的。


    顧然、蘇晴、何傾顏、陳珂四人又開藍色寶馬下山,一起返回{憧憬別墅}。


    對於陳珂的到來,莊靜與嚴寒香都沒表現出多大的熱情,隻是笑著地問了句晚上有沒有想吃的菜。


    這樣的態度反而讓陳珂輕鬆。


    “休息了兩天感覺怎麽樣?”餐桌上,莊靜問顧然。


    “效果好像還不錯。”顧然細思回憶,“都沒怎麽想起‘時間隧道’的事情。”


    他幾乎全程盯著安遙,留意她的心思,她什麽時候想上廁所他都一清二楚——不知道安遙知道了會是什麽想法。


    莊靜笑了一下:“我不是問安遙,是問你,接下來又要繼續實驗。”


    “每天中午記得來我辦公室。”嚴寒香也道。


    “時刻準備著!”顧然語氣昂揚,又挺胸抬頭,表示自己身體健康、精力旺盛。


    他一點也不累,無法確認是二十歲體力好,還是【超心理學·禦女心經】的原因。


    吃過飯,蘇晴與何傾顏帶著陳珂去了三樓,看她們的樣子不太像是去學習的。


    顧然去了莊靜的書房,嚴寒香也在。


    “你把夢,還有白天的事情都再說一遍。”莊靜道。


    “好的。”顧然說起自己夢見釋迦牟尼前的所有事情,包括何傾顏在高鐵上看《蜜桃成熟時》。


    嚴寒香隻是笑著搖了搖頭。


    “你覺得呢?”聽完之後,莊靜問嚴寒香。


    “我認為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再加上顧然有些著急的心態,才有這些夢。”嚴寒香語氣輕鬆,“我是堅定的唯物主義,隻相信科學。”


    顧然卻覺得她是一點也不科學的魔藥師。


    “臭小子,一臉不相信我的表情,找死嗎?”嚴寒香一眼看穿顧然在想什麽。


    顧然有點害羞和尷尬。


    【北大夢】中,十八歲的嚴寒香也喜歡說‘你找死嗎’。


    莊靜笑道:“我的觀點與寒香相同,不過我不是徹底的唯物主義,我相信顧然在夢中,有一定夢想成真的能力。”


    “夢想成真,在夢裏成不了真。”嚴寒香說。


    “真實的虛幻。”莊靜自語,思慮似乎飄到很遠的地方。


    下一刻她又回過神,道:“先進怒放天堂,看能不能把佛骨放在裏麵。”


    書房內也有靜室,三人躺好,顧然睡中間,這讓他入睡時間長了足足三秒。


    鮮花盛開的山坡,此時也是夜晚,明朗的群星點綴夜空,讓人心胸開闊,忘記煩惱,想躺在山坡上什麽也不想,什麽也不做。


    顧然雙手捧起,告訴自己‘喚出佛骨’。


    “會成功嗎?”嚴寒香抱著雙臂。


    “不管成不成,都要嚐試。”莊靜說。


    下一刻,兩位大師屏住了呼吸:在顧然雙手之上,佛頂真骨的夢浮現。


    然後,三人來到【荒草平原】。


    “怎麽回事?”顧然下意識問。


    莊靜與嚴寒香也一臉驚訝。


    佛頂真骨飛上天空,然後開始長出金色血肉,轉眼變成一尊7.9米高的金身。


    荒草平原被徹底照亮,白骨似的月色變得清澈,草原微風徐徐,死寂變成清幽,恐怖變成新奇。


    就在這片因為佛光而煥發生機的世界中,還有一團黑暗,不但沒有因為佛光消失,反而被刺激似的蘇醒過來。


    顧然眉心突突直跳,一縷黑氣逸散出來。


    下一刻,所有佛光消失,不,是被收斂,一切又恢複原狀。


    如巨獸的黑暗在將醒未醒之際,又再次陷入沉睡。


    “多謝施主。”收斂光芒的釋迦牟尼道。


    別說顧然,此時此刻,莊靜、嚴寒香都不知道說什麽好。


    釋迦牟尼微笑道:“作為報答,我本想給你一個村子,讓你可以在夢中生活,再給你一點清明,讓你不迷失夢境,現在一看,村子你早晚能自己有,清明……你的天賦非同尋常,可惜你誌不在修煉。


    “作為補償,你可以許兩個願望,我已經恢複,聖人能辦到的事情,又不壞勝者規矩的,都可以提。”


    心理醫生有兩個基本要求。


    第一,不要相信精神病人;


    第二,不要把夢境當真。


    所以顧然的回答是:“沒有,謝謝。”


    ——如果莊靜不在場,他就這麽說了。


    有莊靜在場,顧然當然是看向莊靜,等待她的指示,這就像地球跟著太陽一樣。


    “要不要試試?”嚴寒香笑著說。


    她說的試試,不是簡單許願,而是試一點大的。


    原本沉吟的莊靜,聽了笑起來,她看向顧然:“小然,請佛祖完成你心中最大的夢想。”


    “.可以嗎?”


    “嗯。”莊靜笑著點頭。


    顧然本該把自己最大的夢想告訴莊靜,可他覺得,這件事就這麽蒙混過關,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佛祖。”顧然說,“如果你真的是佛祖,應該知道我心裏最大的願望是什麽,請你實現它。”


    “你最大的願望是實現莊靜的願望。”


    不是!


    是暫停靜姨的青春,不,不止是靜姨,還有香姨,以及未來的蘇晴她們所有人!


    顧然心中疾呼。


    可在呐喊的同時,心靈深處有一個冷靜的自己在告訴他,他的夢想就是實現莊靜的夢想。


    “受限於勝者的規則,我能做的有限。”佛祖說,“我賜福‘黑龍’,再留下一粒蓮子,等荷花開,就是你們完全了解夢境的時刻。蓮花凋謝,留下蓮蓬,會有九顆蓮子,一粒蓮子,就代表夢境的一分力量,你們可以分配食用。”


    顧然冥冥之中有一種感覺。


    他看向遠處,黑鳥掀開重重夜色紗幔,落在他肩上。


    莊靜抬起手,掌心多了一粒蓮子,蓮子懸浮在空中,浸泡在蕩漾的虛空之內,冒出一點嫩芽。


    嫩芽隻有一瓣,綠得清新。


    種子加嫩芽的造型,像收起腳蹼的鴨子。


    “就這麽一點?”嚴寒香驚訝。


    她們是大師,一直研究夢境,現在還有顧然,對夢境的探索竟然隻有開始。


    “還有第二個願望。”佛祖道。


    顧然很想對佛祖說‘那個那個,就是那個願望’,可佛祖隻是微笑,彷佛沒了讀心能力似的!


    然後,接下來莊靜說的那句話,讓顧然知道,佛祖真的會讀心,所以才沒有實現他迫切想要實現的願望。


    莊靜說的是——


    “掌握黑龍夢。”她提醒顧然。


    顧然恍然大悟,他急忙看向佛祖,這時候反而擔心佛祖實現他之前想要實現的願望。


    隻要能掌握【黑龍夢】,他完全可以靠【禦女心經】暫停莊靜的青春,此外,還能利用【黑龍夢】做很多的事情!


    可以掌握黑龍夢嗎?


    不管是顧然,還是莊靜,或者蘇晴、何傾顏她們,都夢想著這一天。


    千難萬難,甚至以為不可能的事情,佛祖隻有一句:“好了。”


    7.9米金身化作一輪圓日,徐徐升空。


    “佛祖,你要去哪兒?”顧然下意識問。


    “去遠方,繼續尋找造化。”


    “什麽是造化?”


    “聖人無所不能,卻不能創造另一位聖人,我想,能創造聖人的力量,就是造化。”


    圓日消失,荒草平原重回死寂與幽深,像是晴朗的中午拉上遮光的窗簾,室內變得陰暗,伸手不見五指。


    沒等顧然回過神,他們又回到了【心靈世界·怒放天堂】。


    黑鳥竟然還在顧然肩頭。


    “我們不會沒有進入心靈世界,而是在夢裏,在做夢吧?”連嚴寒香都無法想象這一連串的變化。


    “沒有做夢。”莊靜看著手中冒出嫩芽的蓮子,目光迷離。


    顧然心跳加速,呼吸困難。


    如果是真的,那麽他已經獲得想做夢就做夢的能力,而這意味著,他的計劃即將進入最後一步——幫助莊靜暫停青春。


    ————


    《私人日記》:十月十一日,周日,從南城到海城


    去了博物院。


    格格說曆史太長,其實她們在民國館拍照的時間也不短。


    以前總有一種曆史是傳說、是另一個世界的感覺,走在博物館,看著古人的東西,才有一種真實感,心想:啊,時間確實是一步步走到今天,而不是從自己出生時開始的。


    這麽一想,就覺得個人之渺小,人生終究一場夢,誰都有死的時候。


    佛祖似乎是真的。


    我有點忐忑,我會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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