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然回來之後,了解到下午眾人發病的事情,可這並沒有影響他下午看女高中生排練的心情。


    不是他沒心沒肺。


    哪家精神病院裏有不發病的病人?如果不發病,他們還來精神病院做什麽?


    肯定會發病,而病人一發病,心情就會被影響的醫生.顧然希望這樣心善的人還是換一個職業。


    聽起來像是諷刺,可他是真心實意。


    “這就是你還在吃甜筒的原因?”蘇晴問。


    “給你也帶了。”右手拿著甜筒的顧然,抬起左手,“麥當勞新品,小魔女紅提風味。”


    “還諷刺我?”蘇晴盯著他。


    顧然舔了一口甜筒,說:“你要繼續的話,我就不給你了,你自己選。”


    蘇晴眼神繼續,要和他決鬥似的,但手放棄了,拿過包裝袋;嘴也放過他,開始吃甜筒。


    嚐了一口,還點點頭,認可了新口味。


    陳珂早就吃上了,而何傾顏一邊吃,一邊看戲。


    眼看戲要結束了,自己還沒吃完,何傾顏便挑撥離間:“惜雅沒有嗎?”


    “病人不能隨便吃東西,作為醫生,就算你天天玩掃雷,也應該知道起碼的常識。”顧然說。


    “討厭,不準偷看我電腦!”何傾顏嬌嗔,然後笑盈盈地舔著甜筒。


    舌頭紅潤健康靈活,是特等食材,生吃就很美味——顧然不是在發情,是發狠。


    “我覺得應該是顧然舍不得花錢,”陳珂笑道,“給惜雅買,考慮到病人們的多疑,就不能不給其餘人買。”


    “住口!”顧然惱羞成怒。


    蘇晴吃著甜筒,眼神瞅著顧然,然後說了兩個字:“窮鬼。”


    不要給女友吃麥當勞小魔女紅提圓筒,因為會變成小魔女。


    喜歡小魔女的另當別論。


    “太誠實的人一般都不受歡迎!”


    “在這個四人辦公室,有三個人誠實,一個人虛偽,怎麽想不受歡迎的都是你。”何傾顏說。


    “我虛偽?你誠實?”


    何傾顏笑著點點頭。


    和圓筒無關,她本來就是這樣。


    “舍不得不給謝惜雅買,格格呢?請她吃了嗎?”蘇晴又問。


    “就是她吵著要吃的,不然我才不會買!”


    蘇晴、陳珂能理解為什麽誠實的人不受歡迎了,何傾顏則笑得前仰後合,躺倒在轉椅上。


    不過顧然心疼的樣子,讓手裏的冰淇淋更好吃了。


    吃完甜筒,他們又去了療養樓,進行本日的最後一次查房。


    現在正是娛樂時間,大家聚在一樓,看電視、下棋、打乒乓球、聊天。


    顧然掃了一眼。


    “趙文傑、唐老頭、快出院、老富婆,多少人走了,不見了,始終屹立在這個球桌上的,隻有我!”李笑野輸了,拿著乒乓球拍賴著不肯走。


    沒發現胡茜,他對蘇晴說了一聲,便去了102病房。


    胡茜抱膝坐在窗邊,窗台上放了一把手電筒,光柱支撐天花板,像一個小小的光舞台。


    王佳佳站在她身後,見顧然進來,下意識揚起嘴角,可似乎想到什麽似的又收斂了笑意。


    顧然抬手示意,讓她詢問胡茜,現在是否方便。


    胡茜:“.”


    胡茜對聲音很敏感,尤其是腳步聲,已經知道顧然來了。


    顧然點點頭,說:“好點了嗎?”


    胡茜:“.”


    顧然搖頭:“醫生護士的工作就是幫助伱們,就像廚師燒菜,這算什麽麻煩?”


    胡茜沒說話。


    她抱緊膝蓋,蜷縮身體,像是要從身體內部榨取出一絲溫暖。


    “別氣餒。”顧然說,“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你一定會好起來,{靜海}建立以來,還沒有治不好的病人。”


    胡茜:“.”


    “意外?不可能有意外,因為這個推論是符合科學,這個推論科學嗎,王護士?”


    “很科學!”王佳佳使勁點頭。


    胡茜依然沒什麽勁,頭靠在窗戶上,出神地望著窗外,窗外有花園、停車場、大門、亮著燈猶如黑暗中小島的門衛室,以及大門外的馬路。


    如果視力夠好,還能看見馬路對麵的車站,那也像一個黑暗中的小島。


    “把她帶去大廳。”顧然忽然說。


    王佳佳愣了一下:“可以嗎?”


    娛樂時間,病人想待在哪裏是自由,哪怕是獨處,因為獨處也是必要的。


    “嗯,這是醫囑。”顧然點頭。


    王佳佳低聲對胡茜說了幾句,胡茜接收信息慢得像是待在電梯裏,過了一會兒,才點頭。


    王佳佳攙扶胡茜離開病房,來到熱熱鬧鬧的大廳。


    蘇晴看了她們一眼,又把詢問的視線投向顧然。


    “總是盯著黑下來的窗外看,我覺得不太好。”顧然說出理由。


    蘇晴點頭,這點小事她不會管。


    “知道她發病的理由了嗎?”她低聲問。


    今天下午,她們也問過、分析過,可因為內胡茜下午心情沒恢複,沒辦法過多打擾。


    何況,胡茜說話的聲音實在太小,她們有點沒辦法。


    “知道了。”顧然說。


    蘇晴倒影著燈光的黑眸看向他。


    “她想起看過的電視劇。”顧然說。


    “電視劇?”


    “嗯,裏麵有一位女孩自殺,談判專家一邊說‘我相信你’,一邊靠近女孩,趁機把女孩救下來,可電視劇後麵,隻有談判專家受表揚的劇情,而沒有更多女孩的後續。”


    這不怪電視劇。


    人或許都有這樣一個階段:認為自己以外的人、地方不存在,自己遇見那個人、到了某處地方,那個人、那處地方才存在。


    現實不是,但電視劇確實是這樣,所以不是主線劇情的跳樓女孩,當然不會再有畫麵。


    常人不會多想,胡茜卻帶入了女孩。


    “她懷疑我們?”蘇晴問。


    懷疑心理醫生也是為了趁機靠近,才說的‘我相信你’。


    “還有她的家人,總之覺得孤獨。”顧然說。


    沉默一會兒,蘇晴道:“你讓她出來是對的。”


    “我應該給所有人都買甜筒的。”顧然自語。


    蘇晴看向他,笑道:“現在也來得及。”


    “.我再想想。”


    這是拒絕,顧然才不會付費上班。


    “給你發獎金。”


    顧然看向蘇晴,忍不住笑起來:“你這樣,可沒辦法當院長。”


    “那讓你當院長,如果經營不善,拿你是問!”蘇晴說。


    “董事長要大手大腳花錢,院長沒辦法拒絕,最後經營不善,董事長拿院長開刀?”


    “這就是現實。”蘇晴笑道。


    “笑那麽開心,說什麽呢?”何傾顏忽然湊過來,從中間把顧然與蘇晴分開。每當腦海中出現隻有顧然與蘇晴的畫麵時,何傾顏就會‘改畫’,方式是自己入畫。


    如果一個自己太單薄,就把陳珂、謝惜雅拉上,能讓所有看這幅畫的人,都覺得這樣才好,之前兩個人太單調。


    不等蘇晴、顧然回答,何傾顏又說:“那邊很熱鬧,過去看看!”


    她指的是正在聊天的謝惜雅、格格、模特姐、劉零零四人。


    陳珂也在那裏。


    三人走過去。


    “顧醫生,你來的正好。”格格招呼手下似的,“惜雅今天給君姐做心理谘詢了,我們正在問她呢。”


    “哦?”顧然來了興趣,看向謝惜雅。


    “問什麽?”蘇晴也笑道。


    “問她,覺得君姐到底有沒有病。”格格說。


    “答案呢?”何傾顏笑盈盈看向謝惜雅。


    “有。”謝惜雅回答。


    “理由?”何傾顏又問。


    “她剛才正要說。”陳珂笑道。


    “一些饑餓的人,腹部反而腫脹,隻看肚子,給人吃得飽飽的感覺——我覺得劉姿君就是這樣。”


    “這算什麽理由!”劉姿君反對。


    “我也覺得有。”安遙忽然到。


    “你也懂心理學?”顧然問她。


    “我會看手相。”安遙說,“我看劉姿君的手相,她命中注定有這一劫,大概要持續三年時間,三年後陽光照進來,起死回生。”


    “你少在醫院傳播封建迷信,劉零零,我敢打賭,你最多住三個月,就能出院找活幹。”顧然道。


    “劉零零是誰?”劉零零困惑。


    “請你們吃麥當勞的甜品。”顧然點單。


    蘇晴沒說獎金的事,他也沒問,這就是戀人之間的默契!


    當著女孩們的麵下單,那就不隻是甜品了,還要各種小吃。


    小吃也就算了,為什麽要點蘋果?醫院最多的水果,除了香蕉就是蘋果!


    邪道。


    劉零零的事就這麽過去了,但安遙對看手相的事戀戀不忘,對此很相信,非要給眾人看手相。


    記得她剛來,還說自己是超能力者,超能力者的世界觀,與手相迷信的世界觀,到底衝不衝突呢?


    “你情路很坎坷。”安遙對格格說。


    “有幾個老公?”格格期待地問。


    “七八九個吧。”


    “七百八十九?!”格格一副很爽,但爽得有點頂不住的表情。


    “還能看有幾個老公?”何傾顏來了興趣,“給顧然看看。”


    “給顧醫生看他有幾個老公嗎?”安遙問。


    “能看嗎?”


    “給他看!”


    “快看!”


    “我要回去了。”顧然說。


    蘇晴不讓他走。


    幸好,安遙說:“我功力還不夠,看不了,隻能女性有幾個老公,男性有幾個女友。”


    何傾顏抓起顧然的手,遞給安遙。


    安遙牽住,盯著他的掌心看,上麵真有字似的說:“一、二、三、四、五、六、七好多個,但.又有點似是而非。”


    “冬天了,我要給蘇晴姐姐買一頂mlb的綠色棒球帽。”格格貼心道。


    “醫生不能收病人的東西,我來買,我來送。”何傾顏笑道。


    “哈哈哈!”格格笑得直跺腳。


    她一邊笑,一邊說:“我以為‘mlb’和‘綠帽子’已經夠了,但送的人變成傾顏姐,才發現還有遠遠不夠!”


    “我等著你的禮物。”蘇晴對何傾顏說。


    顧然發現,她竟然真的要想要帽子,因為她本身就喜歡帽子。


    “你相信嗎?”安遙問。


    “比起手相,我更相信這個。”顧然把攤開的手掌握緊,攥成拳頭。


    “好帥。”穿著校服的劉零零,雙手坐在屁股下麵,不管是說出來的話,還是動作,都確實有一種放棄思考的味道。


    外賣到了,眾人歡快地吃起來。


    小智在乒乓球桌下吃,李笑野在乒乓球桌上麵吃,這老小子死活霸占球桌不放。


    而女孩們,一邊吃,一邊聊動畫,都有話題。


    當得知彼此都看假麵騎士的時候,格格與劉零零再次握手。


    格格還表演了變身,劉零零被她的厚臉皮影響,也不顧羞恥,表演了變身。


    一時間,不知道她們是外向樂觀,還是發瘋了。


    不過應該是樂觀,因為她們說話很有邏輯,不管是喜歡的男主角,還是腰帶,都以是否可愛、帥氣為標準,沒有提半個‘強’字。


    喜好不以強弱,而是看顏值,某種意義上,是不是更殘酷?


    強弱好歹還能後天努力一下,顏值是真的沒有太大辦法。


    對假麵騎士沒興趣的安遙,一邊吃麥旋風,一邊對醫生們道:“在這裏,有什麽話都可以直說是嗎?”


    這個話題有點鄭重。


    作為安遙主治醫生的顧然點頭:“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你們能不能退錢?我來這裏,你們什麽都沒做就收了我幾萬,我好心痛!”


    顧然忍不住大笑,全是幸災樂禍。


    蘇晴、陳珂、何傾顏也笑了。


    謝惜雅笑著舔了一口冰淇淋,她已經知道【黑龍夢】,知道安遙的‘時間隧道’是怎麽消失的。


    本來隻是開玩笑,他們這麽一笑,安遙認真了點,追問:“能不能退?”


    “某種程度上,心理師確實可以是人生導師,但那是.財務方麵的事情,實在無能為力啊。”顧然笑道。


    “蘇醫生呢?”


    “我隻是醫生。”蘇晴說。


    “你還是院長女兒。”


    “就算這樣,財務部也不會聽我的呀。”蘇晴笑道。


    “哈哈哈~”何傾顏笑得開心極了。


    顧然不覺得有那麽好笑,但被她的笑傳染了,也不禁一直在笑。


    ————


    《私人日記》:十月十五日,周四,冰淇淋味的夜晚


    晚上睡覺前,蘇晴忽然親我了我一下。


    我問她為什麽,她說:劉零零,你是故意的。


    沒想到她能看出來,我以為自己偽裝得足夠好。


    現在有點心疼,雖說吃住在蘇晴家,平時加油也是她付錢,但這樣下去,怎麽才能存住錢?


    但一點也不後悔,不是因為蘇晴親了我,而是大家在吃東西的時候很開心。


    我覺得我這樣的人最該有錢,不是嗎?


    把錢給我,我給大家花,大家開心,我也開心了,這就是雙贏。


    ————


    《醫生日記》:


    今天海城國際高中值班,無人上門,學習了一上午。


    (莊靜批語:下午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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