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入了靈門,經曆的一切都像一場夢一樣,出去後就什麽也不記得了。隻有少數精元虛弱的,會模糊想起一些夢裏的內容。


    那些遊客發現自己出不了這座山,有的嘴裏不停地罵著見鬼,有的驚慌萬分,不知所措,還有膽子小的姑娘抱在一起哭。幸好修靈師安撫普通人的本事是從小習來的,這才把遊客從山下勸了回來——要是天黑了,有個地方躲避總比他們七零八落散在外麵遊蕩著好。


    “奇了怪了,這大白天的,靈盤怎麽失靈了。”


    靈盤是修習陰陽術一門修靈師的靈物,可以用來記時,明方位,占未知,卜凶吉。一般來說在一天中的陽時,陰氣微弱,靈盤是不會失靈的,除非修習人靈術不過關,有些資曆深的陰陽靈師,即使在陰時也能穩穩控製住靈盤。


    ”肯定是你靈術不過關,這大陽時的怎麽會失靈。“


    ”可是,我的也失靈了。“


    ”我的靈盤也是。“


    ......


    什麽?


    在場的修靈師心頭一揪,遊客雖不懂這些,卻也能感受到緊張的氛圍。


    “可是......”,林溪拿出自己的靈盤,對沈齡說,“我的好像還可以。”


    一群人驚恐地看著她。


    意思是,我們一大堆人還比不上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


    林溪念了幾句靈訣,靈盤的指針就開始慢慢轉動起來,最後,幾根針一起豎了起來,指向天。


    沈齡問:“你念的是什麽?”


    林溪一慌,不知所措:“尋陰訣。”尋陰,就是尋找陰魂鬼靈的意思。


    眾人心道不好。


    話音剛落,山村上下響起了此起彼伏的狗叫聲,和似受了驚嚇一般的雞鳴聲......


    一大團烏雲從山邊升起,漸漸遮住了日光。


    “不好,快進屋去!”


    遊客們一窩蜂衝進了小新房,修靈師斷後,一個個步履如飛。


    “沈齡布陣,加固房門。“


    ”付瑾樊請神,先把邪氣鎮住。“


    ”林溪把帶來的防邪珠分出去。“


    ......


    屋裏,沈奕像個大家長一樣主持著大局,在場也沒有誰不聽他的。畢竟修靈三大家,以沈家為首,沈奕是第十一代首徒,靈術高強,為當世第一人。沒過多久,混亂的人群就安靜下來。


    屋外,路上行人寥寥,天快要黑透了,一天在外勞作的老人也回來了。司予年卻依舊站在原地,靠著梨樹。


    “小夥子,天黑了,一個人在外麵待著不好,快進屋去吧。”


    司予年幫老人家拿過鋤頭放好,這才跟在老人後麵,慢悠悠往屋裏走。


    真是有意思。


    像這種能在陽中至陽時刻讓一群陰陽靈師的靈盤失靈的陰魂鬼靈,必定十分凶險,即使是當世有名的修靈師,也會忌憚三分,而這個人卻好像毫不在意。


    “喂,看什麽呢?”,沈齡剛忙裏忙外布好了陣,轉身就瞧見張綰漓閑站在窗戶那兒看外麵看得入神。


    “沒什麽。”,張綰漓說,”哦,對了,昨天晚上我昏倒後發生了什麽。“


    沈齡一臉嫌棄:”剛好有修靈師帶著一個落單的人想要進門,順便把你撿回來了。“


    ”......“


    什麽叫”撿“回來?


    張綰漓:”你這什麽表情?“


    ”看笑話的表情唄。“沈齡嘲諷地笑了一聲,”誰想到你居然能摔出去。“


    ”我那是被人推了一把。“


    ”林溪推的嘛,小姑娘能有多大力氣。“


    ”你怎麽知道是她推的?“


    ”她被昨天遇到的鬼靈攝了魂,燈亮時就站在門口,笑著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怪瘮人的。“


    ”所以你知道她被攝了魂不知道她力氣有多大?“張綰漓瞪著沈齡,心想:我看你還怎麽說。


    對方確實無話可說,擺出一副”我就是故意的“的表情。


    ”沈齡,幹什麽呢!快去幫老人家開門。“


    聽到沈奕有些不耐煩的口氣,沈齡立刻收起跟張綰漓鬥氣的表情,一本正經去開門了。


    果然,血脈壓製才是硬道理,哪怕這位小少爺再狂,在他哥麵前也隻能當一隻乖乖兔。


    張綰漓有點兒幸災樂禍,結果下一秒,就看見沈奕麵無表情地走了過來。


    ”幹活兒了,過來套話。“


    ”哦。”


    然後,她也一本正經地,去幹活兒了。


    老人家進來的時候帶了村裏的其他幾個老人,說要聚在一起話話家常。


    “都什麽時候了,他們不僅不害怕,還有心情話家常?”那些遊客在接受了自己大白天見鬼入了個什麽靈門的事實後,再一次崩潰。


    其實對於山裏的主人來說,所謂的陰魂鬼靈,都是他們逝去的親人,既有隻在大人口中提到過的祖輩,也有在夢裏仍念念不忘的愛人。在靈門裏,萬物有形,即使知道有些人已非人,也會因為思念,無所畏懼。


    說來,隻能在一個虛無的空間裏再見深愛的人,不知該是安慰,還是折磨……


    "意思是靈門裏的山主人都不怕鬼?"


    一般來說,是這樣的,除非你和他有仇。


    這就印證了那句老話: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張綰漓過去的時候,司予年已經坐在了老人們旁邊,她挨著司予年坐下來,無意間瞟到那人帶笑的眉眼,不知道是不是聽到別人說了什麽笑話。


    老人們這時正說到自家孫子孫女,張綰漓抓住時機,問了一下小新房老人自家的小輩。


    "他家梨染從小就聽話,成績也好。"


    "是啊,那姑娘乖,見人就喊,有禮貌得很嘞。"


    "現在成績好沒什麽,得考個好大學才是。"老人家謙虛著,臉上卻是擋不住的笑容。


    不對,考個好大學才是?可是今天那些人明明說了江梨染已經考上了好的大學。張綰漓環視四周,發現來小新房的沒有她今天見過的老人。


    "婆婆,別人都說你家孫女是村裏第一個狀元呢。"張綰漓試探著說。


    "哎呦,這是誰在吹牛呢。"婆婆越過司予年,笑著拍了拍張綰漓的手,"我家梨染才高一,哪就成狀元了,這是跟你開玩笑呢。"


    “什麽高一,你又記錯了,梨染在讀高三呢。”一旁的老爺爺笑著說。


    “明明就是你這個當爺爺的記錯了。”


    “行行行,是我記錯了。”


    ......


    果然,這個梨染有問題。


    "婆婆,小妹妹是在外地上學嗎?"


    "是啊,跟她爸爸媽媽一起,要放假才能回來呢。"


    "她從小就跟父母一起在外麵嗎?"


    "不是",婆婆說,"梨染是我和她爺爺從小帶到大的,後來她弟弟要上小學,她父母就把她們接走了。"


    "他們肯定很離不開這裏吧?"


    "是啊",婆婆眼裏流露出一絲難過,"剛開始的時候,兩個孩子怎麽都不走,我過去陪了他們幾年,後來身體不行了,就回來了……"


    看著老人家說起孫子孫女時眼裏難掩的思念,張綰漓心裏沒由來地跟著一起難過起來。


    後來婆婆已經換了一個話題,和其他人說笑起來,她依舊坐在那兒一言不發。


    "你在難過嗎?"司予年輕聲問她。


    張綰漓回過神來,轉頭,恰與司予年四目相對,而他斂了一下目光。


    在那一刻,她總覺得覺得對方清澈的眼眸裏夾雜著些許溫柔,卻因轉瞬即逝,讓她覺得隻是錯覺。


    "沒有。我隻是在想事情。"


    雖然這麽回答顯得有些嘴硬,但是她也確實是在思考。


    在其他人那裏,江梨染已經上了大學,小新房老人的記憶卻還停留在孫女高中的時候,那麽按道理來說,在這扇靈門裏,其他村民是還存在於世的人,而小新房的老人是為後輩掛心,徘徊於世,不忍離去的忘靈。


    可是按這個邏輯推斷的話,兩位老人的亡靈是不會對世人造成太大的影響的,更別說讓數位修靈師的靈盤失靈了。


    “這裏的鬼靈作亂和小新房無關。”司予年看著張綰漓,好似洞穿了她的想法一樣。


    “你怎麽知道?“


    ”因為我進來得比你們早。“


    所以知道的就比我們多是吧。


    張綰漓笑著問:”早多久?“


    司予年想了想,一臉認真地說:”很久。“


    張綰漓沒細想他所謂的"很久"到底是多久,繼續追問:”那為什麽無關?“


    ”因為......“


    司予年話還沒說完,屋外就傳來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哐哐當當,越來越近,在接近門口的地方,停了下來。


    屋裏的許多人大氣都不敢喘,隻有那幾位老人還在你一句我一句說笑著。


    沈齡擰著眉頭小聲說:”靠,他們這笑得也太不是時候了吧。“


    沈奕在他腦袋上拍了一掌:”閉嘴。“


    ......


    接著,傳來了一下一下的敲門聲。


    ”咚——咚——咚“


    “咚——咚——咚”


    一個空靈得讓人後背一涼的女聲響起:“林家嫁姑娘了,請你們一起來吃酒。”


    這是陰魂借人來了,據說,要是沒借到人,他們會很生氣,然後所有人都會遭殃。


    “哥,怎麽辦。”沈齡小聲問到。


    誰知他哥還沒來得及說話,司予年就先開了口。


    “家裏老人腿腳不方便,要人照顧,就不來了。”


    沈齡急得想要衝過去一把捂住他的嘴,小聲說:“靠,你幹什麽呢。”


    司予年靜靜看著他:“沒人去就不去,拒絕了就是,又沒什麽大不了。還是說你想去?”


    “你......”沈齡剛要反駁,但屋外的陰魂一陣嘈雜,居然真的就這麽走了。


    行,你厲害,你說了算。


    屋裏人鬆了一口氣。


    沒過多久,屋外又傳來一陣敲鑼打鼓聲。


    ......


    又來?


    這次敲門的是一個男鬼,聲音聽起來像卡了石頭一樣,難聽又刺耳。


    “家裏老人過世了,讓我們進來挑兩個人來幫幫忙吧。”


    沈齡看著司予年,等著他再一次拒絕。


    誰知那人說......


    ”開門讓他進來挑人吧。“


    ???


    ”你說什麽?“


    不隻沈齡驚訝,這下其他人也跟著驚訝。


    司予年好笑到:”喜事可以不去,喪事不能不幫,你家大人沒教過你?“


    ”......“


    確實沒教過。


    就你知道。


    就你厲害。


    ……


    張綰漓覺得沈齡被人懟得說不出話來的樣子著實有趣,忍著笑意說:”快去吧,一會兒外麵的人該生氣了。“


    沈齡瞪了張綰漓一眼,轉身去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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