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疊了隻紙鶴放到雷秀伢麵前。


    “得了結果,寫在上麵就行。”


    雷秀伢眯著眼睛看了看紙鶴,道:“役使鬼靈,這是外道術吧。今天能殺蟲子做紙鶴,明天就能殺人做紙兵紙將,你一個高天觀弟子使得倒是挺溜。”


    我微微一笑,道:“術有正外,人有正邪,而我是高天觀弟子。”


    雷秀伢搖頭說:“黃元君也用外道術,但不使這些殺生祭靈的法子。你上手就用,顯然平時用得慣了,這說明你不在乎性命,蟲子也罷,人也罷,都不在乎,殺人也會像碾蟲子一樣隨便。你不像正道大脈弟子,倒像個跑江湖的外道術士。黃元君怎麽教出你這麽個徒弟來?我想不通。我記得她以前有一個徒弟,在隊伍裏做衛生員,溫溫柔柔的,治病救人手段很高。當年起事失敗,我被民兵打傷活捉,她當時就在隊伍裏,給我裹傷治療,還施術治好了我因為燒香練功導致的多年暗疾。那是個很好很好的姑娘。黃元君來視察情況,她過去跟黃元君說話,我才知道她是黃元君的徒弟。”


    我心裏一動,腦海中浮起的是那柄鏽跡斑斑的軍刀。


    雷秀伢突然打了個哆嗦,道:“你在想什麽,為什麽突然生出這麽大的殺意?你想殺誰?”


    我收斂念頭,反問:“為什麽你不擔心我想殺你?”


    雷秀伢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你對我犯不著有這麽大的殺意。”


    我說:“我隻知道有這麽位大師姐,但沒見過她,也沒聽師傅說過她的任何事。她後來怎麽了?”


    雷秀伢道:“我聽說她死在了川藏邊界。”


    我微微眯了下眼睛,說:“你不是逃到香港來了嗎?還能知道這事?”


    雷秀伢道:“黃元君的弟子身死,對於我們這些人來說,是了不得的大事,當年消息就傳出來了,大家都很興奮,說這是老天對黃元君倒行逆施的懲罰。哈,這話說得,鬼都不信,老天真要覺得黃元君倒行逆施不對,怎麽不直接對付她本人,卻要害死她的徒弟?難不成老天也欺軟怕硬,不敢招惹黃元君?”


    我問:“她是怎麽死的?”


    雷秀伢道:“具體不是很清楚,消息很模糊,似乎是跟某場叛亂有關係,大概是在平叛戰鬥裏死的吧。沒人在乎她怎麽死的,隻需要知道她死了就足以興奮了。當時,所有人都被黃元君壓得喘不過氣來,太期望有個好消息來振奮士氣了。至於這消息的具體內容,倒是沒人關心。”


    我問:“知道這個消息是從哪裏流傳出來的嗎?”


    雷秀伢道:“我是在大會的時候聽妙玄仙尊的弟子講的,據說是從雪山大佛爺那邊流出來的,或許妙玄仙尊他們這些九元真人能知道的更多吧。”


    我問:“她叫什麽名字?”


    雷秀伢神情變得惘然,無聲地嘀咕了幾句,這才說:“她叫馮雅潔,是個很好很好的姑娘。”


    她突然抬起頭,努力睜著滿是白膜的雙眼瞪著我。


    明明已經瞎了,但卻仿佛能看到我。


    “是了,她跟你就好像一個硬幣的兩麵,完全不同的兩個人。黃元君是怎麽教的?你說她還有個女弟子?那是個什麽樣的人?有機會真想見識一下。”


    我說:“相信我,你見不到她是好事。”


    雷秀伢沒有說話,隻是沉默地低下頭。


    我轉身走出房間,把房門帶上,收了門前三炷香,依舊逐層走下去,把每一層的殘香都收回。


    走出樓門,天色傍黑,霓虹初上。


    我抬頭看了看夜空,突然想見一見這位不可能見到的黃玄然的大弟子。


    我想知道,這是個什麽樣的人,能讓照月道人和雷秀伢這樣立場截然不同的人,時隔這麽多年之後,都提起來依舊念念不忘,會不約而同地說她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姑娘。


    沿街信步而行,午夜時分,我走到洲際酒店,換上狄穆尼的臉,進門上樓,直來到胡東風所在的總統套房外,點了三炷香籠在袖子裏,輕輕敲門。


    門裏有人走到門後,警惕地趴在貓眼上往外看。


    我微微側過身體,借著走廊幽暗的燈光,模糊臉型輪廓,讓房門裏的人隻能看清這張表相臉皮。


    輕輕的討論聲在門後響起。


    “是狄穆尼大師。”


    “他怎麽來了?沒聽說他到香港來啊。”


    “是仙尊派他來的吧。”


    “先問問。”


    “開門吧,狄穆尼大師是仙尊的唯一嫡傳弟子,不能怠慢了。”


    “不會是假冒的吧。”


    “錯不了,我跟仙尊去過老撾,親眼見過他。”


    “開門吧。”


    房門被拉開。


    門後站著三個穿著黑衣的男人,半邊臉上都刺著毒蟲刺青。


    一隻蠍子,一隻蜈蚣,一隻蜘蛛。


    他們三個不是術士。


    術士從來不會在臉上文這種東西,會影響施展各種障眼法和幻術。


    三人齊齊躬身叫道:“大師。”


    我衝他們點了點頭,一揮袖子,將袖子裏籠的香煙抖過去。


    三人神情變得木然。


    我昂然走進房間。


    外間客廳裏有六個穿著黑西裝的精悍男人。


    我從他們中間走過,直接進入其中一間臥房。


    胡東風就在這個臥房裏,坐在輪椅上,呆呆看著窗外的維多利亞港夜景。


    房間裏還另有四個人,兩個黑西裝,兩個臉上文青的黑衣男。


    看到我走進來,四人立刻警惕起身。


    我對四人一笑,一抬手,三炷香飛出,穩穩立在屋地中央。


    四人神情變得呆滯。


    聽到動靜的胡東風回頭看過來,警惕地問:“你是什麽人?怎麽進來的?”


    我說:“我是你的債主,來向你討債來了。”


    胡東風哼了一聲,道:“你是替誰來要錢的?想撤多少,說個數吧,明天就打給你們。但有一條,這回撤了資,以後就再別想投到我這邊來,別想跟著我掙錢。”


    我說:“我要二十三億七千五百三十六萬美元!”


    這是劉愛軍在這將近一年的時間裏在香港卷來的全部錢款數。


    其中來自內地的資金接近五億元,其他都來自於港台和東南亞各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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