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碰麵,沈涼完全可以說是做足了誠意。


    可現實換來的,非但不是齊姓老人的態度改觀,反倒是更加言詞犀利的……埋汰。


    話裏話外都透露著一種“跟你這種無良子弟對話就是有辱本高手名望”的趕腳。


    沈涼端是無可奈何啊!


    你說扮豬吃老虎,在晉城裝了十八年的第一惡少,不也是為了能猥瑣發育,免得這來之不易的第二條小命被歹人虎視眈眈麽。


    你說咱受了你這麽大委屈,還硬挺著沒轉身走人,不就是因為有求於你麽。


    算了。


    小不忍,則亂大謀。


    老子今天就算是把臉皮厚的優點發揮到極致一把,任憑你如何奚落,老子就是要上趕著抱你大腿!


    “前輩當真是誤會晚輩了,您老也是咱大炎人,大炎的傳統美德之一,不就是尊老愛幼嘛,當然晚輩也必須承認,主動前來送酒送菜,的確是有求於您老人家,不過這個‘求’絕非‘強求’,您老若是不願聊別的,咱就扯扯家常,隻管吃得高興,喝得盡興就是了。”


    “至於陶喜……”


    “我認她當義妹,跟您老人家絕無半點幹係,但您要說我今日帶她前來,也確實有借她跟您這層關係能搭上幾句話的想法,否則的話,您老怕是連前麵這兩句話都懶得與我開口吧?”


    聽完沈涼這一番大實話,齊姓老人雖臉上神情沒有太大變化,但言語之間,卻是分明沒有那麽彰顯敵意了。


    “嗯,這幾句話聽著倒是順耳一些。”


    沈涼一看有門,立馬就順杆往上爬,拉著司小空一屁股坐在了齊姓老人對麵,也不管地上尚未長出青草的黃土地是否會弄髒衣衫。


    “那齊老……晚輩陪您整幾碗酒喝喝?”


    齊姓老人沒有言語,不過他不說話,沈涼就百分百認定他默許了。


    於是沈涼就親自動手忙活起來,從食盒中取出空碗,還有裝著花生米和牛肉片的盤子,用這寬大食盒當桌子,擺放開來兩個盤子,隻是酒碗就沒地方安置了。


    “小空,你也喝點?”


    酒碗放不開,沈涼就打算讓誰喝誰自己端著。


    司小空看著沈涼遞來的酒碗,搖搖頭道:


    “昨晚喝的酒意尚未消散,我就不喝了,梁兄與齊老自便就是。”


    說罷,司小空又站了起來,撲了撲屁股上的塵土。


    “梁兄,我忽然有點事想去趟城內,既是陪不上你和齊老酒水,便不於此處掃興了。”


    沈涼聞言,不由問道:


    “去城裏?做什麽?”


    司小空似是暫且不願說明緣由,隻是微微一笑。


    沈涼見了,也不強問,當即點了點頭任憑司小空自由活動去了。


    司小空前腳剛走,沈涼就準備給齊姓老人遞碗筷。


    可轉念又一想,萬一齊姓老人不接,那他不是尷尬了?


    於是他轉手就把碗筷遞給了陶喜,對陶喜說道:


    “陶喜,把碗筷給你齊爺爺。”


    陶喜笑著應聲,十分乖巧地接下了這個任務。


    果不其然,陶喜把碗筷遞過去,齊姓老人並未拒絕,心中暗喜的沈涼,趕緊又遞給陶喜一雙筷子,讓她自己挑花生米和牛肉片吃。


    下一步,就是沈涼端著酒壇子給齊姓老人倒酒。


    趁此空當,齊姓老人淡然道:


    “這酒菜,我可以吃喝,但醜話說在前頭,是你自己非要送的,算不得齊某欠下酒肉人情,若是你覺著算欠,那齊某當不動碗筷。”


    沈涼一怔,隨即毫不猶豫地回道:


    “齊老隻管放心,晚輩既是說了不強求,那就一定不會強求,老話不是說得好嘛,強扭的瓜不甜。”


    齊姓老人輕輕頷首,這才同意沈涼往他酒碗裏倒滿謫仙醉。


    接下來的酒局,就真是“尷尬可能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了。


    齊姓老人吃吃喝喝的慢條斯理,完全不似老錢那般老江湖的豪放。


    沈涼也做到了特別有眼力見,隻要齊姓老人碗裏的酒水空了,他就立馬提起酒壇子續上。


    隻不過兩人這場酒局的交集,也就僅限於此了。


    齊姓老人隻是偶爾跟陶喜聊上幾句,再度把伺候酒局的沈涼當成了透明人。


    沈涼也因此啞火,平日裏打起嘴炮來轟轟響的嘴巴舌頭,全派不上用場了,倒也不是找不出話題,關鍵在於他分明能感受出來,即便是他挑起話題,齊姓老人回應他了,也純屬就是看在這一桌子酒肉的份上。


    換言之,人家根本就懶得搭理他,硬聊天,那不是更討人厭煩麽。


    約莫半個時辰左右,齊姓老人就放下筷子,酒也不讓沈涼倒了。


    其實不是酒水不夠了,而且齊姓老人的酒量分明也非常人可比,估摸著就是單純不想再喝了,小心應付的沈涼也就沒再勸酒。


    “那……齊老,您是再待會兒還是我送您老回家歇著?”


    齊姓老人緩緩合上雙眼,又成了那副盤膝打坐的姿態。


    “你帶著陶喜回去吧,明日也不必再來了,你想要的,我給不了,大可不必在我身上浪費工夫。”


    齊姓老人給出了明確拒絕。


    且頗有種過河拆橋的意味。


    不過沈涼也早已做好了一切心理準備,一邊收拾著東西,一邊微笑言道:


    “我們三個應該還會在村裏待上一段時日,這酒烈,陶大哥一個普通人喝不習慣,我跟老錢又一樣喜好這一口,所以隻要齊老不拿棍子攆我們走,下回我帶著老錢一塊來找您喝酒,還是那句話,我不強求,這點酒錢也算不得什麽,齊老完全不必覺著對我有所虧欠。”


    說話的工夫,食盒什麽的都收拾好了,沈涼起身,招呼陶喜過來,拉著她的小手就往村裏走去。


    一大一小兩道背影,說說笑笑著漸行漸遠。


    直到走出二十多丈遠,閉上雙眼的齊姓老人,才重新撐開眼皮。


    適時,那道嗓子宛如被磨盤碾壓過無數次,從十八層地獄悠悠傳蕩上來的聲音,再次於齊姓老人耳畔響起。


    “晉王沈萬軍的種啊,多大的靠山,齊兄就沒想著借機攀攀高枝,去當個王府第一客卿?亦或者……這本就是齊兄你的欲擒故縱之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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